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2018年的一个下午，对英国《金融时报》（
Financial Times
）记者杰米玛·凯利（Jemima Kelly）来说应该是灾难性的。那天下午，她在伦敦乘坐公交车时，用苹果手机支付了1.5英镑的车费。15分钟之后，当一名检票员向她索要车票时，她的手机竟然没电了。当被要求提供付款证明时，她最终只能提供她的银行对账单，但由于她的银行卡没有在伦敦的交通系统上注册，因此不能证明她的实际乘车经历。一场官僚主义噩梦接踵而至。不管她那天是否达到了车费支付上限，她都将面临476英镑的罚款和刑事定罪（后来分别被退还和撤销）。
这个故事清楚地表明：对现代支付来说，最为重要的就是信息。语言可能具有误导性。当我们谈论支付时，我们谈论的是转账和汇款、渠道和管道、流动和移动、途径和路线以及交通、运输、旅行、转移和传输等。所有这些词语的含义都是移动，但说实话，绝大多数支付只是一种花招：在账簿中更改条目。而且，尽管这项技术已经发生了无法识别的变化，但英格兰银行副行长约翰·坎利夫（John Cunliffe）十分贴切地将今天的支付描述为“在经济上，相当于18世纪的银行职员用羽毛笔改变银行的账本，一个账户中记借方，另一个账户中记贷方”。
凡规则均有例外，现金支付也不例外。如果你有一个银行账户，你的现金交易很可能就是从你在自动取款机中取款，同时这笔钱从你的活期账户中被扣除开始。最终，商家将实物现金存入银行，资金进入他的账户。因此，你的现金支付是将资金从你的银行账户转移到商家银行账户的一种资金流动方式，分类账又变了。除了现金，钱不会真正 流动 ，其流动性只需通过账面记录对其所有权进行更改即可实现。
黄金也是如此。黄金很少流动。相反，每条黄金都印有唯一的序列号，当你买卖黄金时，在大多数情况下，你只是简单地转移了该金条账面注册，而不是金条本身。即使在金本位制下，黄金也主要是通过账面记录来转移的。20世纪初，世界上大部分黄金都被储存在英格兰银行金库的保险箱里，而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简称“美联储”）存放的黄金数额则较小。当外国中央银行需要在彼此之间转移黄金时，这些转移将记录在英格兰银行或美联储的账簿中，并且大部分记录在黄金账簿中，而黄金本身实际上没有移动（尽管有时它们会将金条从一个保险箱移动到另一个保险箱）。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和其他事件之后，如今持有世界上大部分黄金储备的是美联储，而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则要少得多，但作用依然没有改变。
当黄金确实需要转移时，则需要进行精心规划，并支付昂贵的物流费用。2019年，波兰中央银行决定运回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从华沙转移到伦敦的价值40亿英镑的黄金。这项绝密行动动用了精锐警察部队、包机、直升机和高科技卡车，在数月内经过8次夜间飞行，将重达100吨的8000根金条运回波兰。就转账业务而言，这无疑是一个非凡的案例。
不过，银行（依然）在这一转账过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我必须付钱给你，而你和我又都在同一家银行开设了账户，那事情便会简单得多。银行只需从我的账户中扣除这笔钱，然后添加到你的账户上即可。这一“移动”都发生在我们银行的分类账上。如果我们的账户开在不同的银行，两家银行仍然会在我们各自的账户上加上或减去相应的金额，然后再进行结算。
根据我们的支付方式，银行（和其他支付提供商）以各种方式进行结算，不过，它们都必须改变分类账中的分录，最终中央银行的分类账也要修改，因为商业银行的余额都保存在中央银行。
撇开现金不谈，今天所有的支付都是记录在数百年前发明的分类账系统中的数字债务分录；今天所有的支付方式都与古时的做法一脉相承，只是通过跳动的字节让存放在计算机系统深处的数字账本充满活力而变得现代化而已。
今天的支付与金钱和银行密不可分。我们所说的钱其实就是我们存在银行用于支付的存款。正是这些支付账户让银行得以创收，这是一种使其区别于任何其他行业的技能。它们是怎么做到的？要了解这一点，我们需要进行一次简短的历史回顾。
要了解银行业的起源，中世纪晚期应该是恰当的时间节点，而意大利锡耶纳市中心则是一个好地点。想象一下，一些中世纪的商人在坎波广场附近的一家银行总共存了100枚金币。银行承诺保存这些金币，并在商人想要取款时把这些金币提供给他们。该银行还承诺，会根据指示，通过单式记账法将金币从一个商家转移到另一个商家。
一段时间之后，银行意识到这些商人都是十分谨慎的人，所以银行金库里总是存有至少90枚金币。该银行决定将其中一些金币借给其他商家并收取贷款利息，以此来赚钱。因此，银行将90枚金币中的75枚借出，并向借贷者收取5%的利息。虽然理论上存在存款商家同时索要金币的风险，但银行认为这是极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毕竟，额外的利息收入还是很诱人的。
商人们仍然拥有他们存放在银行里的100枚金币。对他们来说，这是支付时可以使用的真正的钱。这和钱包里有金币是一样的，只是少了一些存储与携带的麻烦。与此同时，借款人也可以在需要时使用那75枚金币。这样一来，通过收储商人的金币来发放贷款，银行创造了75枚金币。太神奇了！
现代银行“创造”金钱的方式大致相同。客户把钱存到银行里，而银行又把大部分钱用来发放贷款。银行将剩余的资金存入中央银行，以确保有足够的流动性来满足想要取款客户的需求。银行可以用现金支付贷款收益或将收益存入借款人账户。因此，银行可以“神奇地”凭空创造金钱，所需要的就是动一下笔——或者更确切地说，动两下笔，资产负债表的两边各动一笔。在资方，它们向一家公司增加一笔贷款，比如10万美元；然后，在债方，它们将相同金额记入该公司的活期账户或者支票账户，允许其支出使用。只需挥舞两下笔，银行便创造了10万美元的债务。
当然，魔法也会造成巨大的破坏。想一想迪斯尼电影《幻想曲》（
Fantasia
）中魔法师的学徒米老鼠吧。米老鼠用刚刚获得的新能力创造了魔法扫帚为其挑水，结果发现它们失控，致使水患发生。
虽然大多数经济学家都认为，如果没有能够创造金钱的银行提供信贷，现代经济体就无法运转，但正如我们经常经历的那样，这种做法在带来经济繁荣的同时也会造成经济萧条。折中的办法是允许魔法存在，但要对其实施严格的控制。这就是银行业受到严格监管的原因，也是中央银行如此重要的原因。它们是用来阻止学徒（银行）破坏这个世界的魔法师。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创造金钱的能力使银行成为支付的核心。然而，我们的支付方式正在逐渐发生变化，新技术正在改变现状，新的竞争对手正在竞相提供传统银行业务的替代方案。银行可能需要支付，但支付真的需要银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