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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银莲的工作就是在后台为演员服务。那段时间,刚好是暑期,红石榴度假村到处人满为患。一个能坐三百人的简易剧场,更是拥堵得水泄不通。这里不似正规演出场所,观众是可以到处乱窜的,他们动不动就跑到后台,要看两个贺老师到底长啥样。潘银莲除了倒水、洒扫、应对外,多数时候都在吆喝人。让不要朝后台挤,影响老师化妆、闷词、默戏。这都是她新学的行业术语。潘银莲明显对这个工作是满意的。不仅能看戏,而且还能看到后台的戏。尤其是能这样近距离地,参观两个的确长得稀奇古怪的贺老师,那简直是一种恩赐和福分。其他服务员可没有这种待遇,她们都得在自己的岗位上伺候人。即使伺候的对象来看戏了,也得留在院子打扫卫生,清理房间。演出如何如何精彩,都是听说的。有时借出来办事,也能站到剧场门口睄一眼,但很快就得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而看戏,现在就是潘银莲的岗位。这几乎让所有服务员,都快嫉妒得要骂她“碎婊子”了。

两个贺老师人都很好。为了区别开,好称呼,她把大贺叫加贝老师、小贺叫火炬老师。火炬话不多,也很是睄过她几眼,睄完,就朝他哥脸上看。而他哥加贝老师,只要有空,就把眼睛号在她的脸上、身上,看得她怪难为情的。她能感到,这股眼神里,是有些啥意思的。不过不像小院里住宿的那些男人,有些端直像刀一样,是能把人浑身上下的衣服,迅速剔除干净的。她来度假村几个月,几乎天天都要碰到不愉快的眼睛,还有不安分的手。更有吃了大蒜、喝了烧酒、像猪一样朝她脸上乱拱的臭嘴。如果她不戒备、不矜持、不反抗,也许早已不是自己了。她知道她已为此得罪了不少顾客。有的甚至听说是啥子大人物、大老板。但她宁愿离开,也没有做出半点让步。倒是武大富武总,并没有为难她。每每有人告状,都见他笑着说:“立马换人!”她就会被调到另一个院子去。她经常听人说,自己长得像市里剧团一个叫万大莲的名演员。还有人问:万大莲是不是你姐?她说自己哪有那么大的脸面,还有名演做姐呢。万大莲的确来演出过几次,她还挤着去看过。模样倒是很像,不过她不敢承认。人家是什么角色?穿的戴的,走路说话,哪一点倒像是潘银莲的姐了?自己就是个伺候人的服务员。穿戴像老戏里丫环的服装,胸前还系一个绣着红石榴的裹兜,那就是度假村最底层的标配。走路说话,都不敢大声,哪里还配跟人家攀亲扯姐了。

可加贝老师偏偏老要扯起这个话题,死问她:跟万大莲到底认不认识?沾不沾亲,带不带故?她都否认好几回了,他还偏要问。她是秦岭南边的人,关中人叫南山人。而万老师听说是西府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加贝老师人多的时候,还能克制些,顶多忍不住多踅摸她几眼。人一少,尤其是偶尔只有他两人时,就爱问她:有对象没有?愿不愿嫁人?每每这个时候,她就羞得一脑袋钻到后台外面去了。

这事还真越闹越糟。有一天,武总竟然找她谈话了。

武总笑眯眯地问她:“银莲,想不想嫁人?有人打听呢。”

潘银莲的脸一下红了,就要朝远处躲,被武总叫住了:“看你这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有个啥?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问问怕啥?是不是在老家有对象了?”

潘银莲也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到底还是扭转身,羞红着脸跑了。

武总车过身,就去茶社找到等回话的贺加贝说:“这娃是个羞脸子,问不出来。你既然看上了,就自己说去吧。都啥年月了,还需要人保媒拉纤。”

贺加贝说:“山里娃,好像还很封建。”

武总说:“一勾就上秤的,你喜欢?”

“那倒是。可没机会跟娃说话么,后台老有人。”贺加贝说。

“我给她放假,只要贺老师需要。”

贺加贝说:“你放假,她就愿意跟我出去?”

“那倒是。过去有老板想勾扯,硬缠着我放假。假倒是放了,她人给躲起来了。”武总笑着说。

“那咋办?”

“你贺老师在台上恨不得有一千个计谋,把人家良家妇女勾引得团团转。我就不信,生活中还没个主意了。”

把贺加贝说得直挠头。

武大富也是喜欢贺加贝的丑角戏,才答应帮他圆场、圆梦的。其实像潘银莲这样漂亮的服务员,他也舍不得让人勾扯走了。对于服务行业,一个漂亮妞,就是一份重要资源。尽管她性子硬,得罪了一些人,但好多人来度假村小住,仍是为把潘银莲多看几眼的。男人这动物,贱骨头多,越是得不了手,越爱踅摸。踅摸不上潘银莲,吃住花销却少不了。漂亮女孩子就是度假村的钓饵。不过有的太容易钓走,而潘银莲却死不咬钩。凭他的判断,大概贺加贝把这女子也降不翻。多少比他有权势、有风度气质的男人,阳谋、阴谋施遍了都没得逞,他个丑得万怪的贺加贝,还能得了手?度假村办得正红火,而最聚人气的,就是贺氏兄弟的丑角戏了,他不能不去满足贺加贝的要求。他早听说,贺加贝为爱万大莲,闹了不少笑话。如今盯上潘银莲,大概也是爱万大莲的余震、余波吧。他把条件提供到,至于成不成,那就是他贺加贝自己的能耐和造化了。

贺加贝觉得武总还是够意思的。至于怎么才能把潘银莲引出度假村,找个地方,摊开了好好谈谈,还真费了他一番心思。

这仍然得力于武总的配合。那时有车的人还不多,但武总有三辆。并且武总很是大方地把凯迪拉克借给了他。他想来想去,还是得打亲情牌,就哄潘银莲说:我们要到南山的河口镇去慰问演出了。

潘银莲激动得“啊”了一声,贺加贝就知道有戏。他早已打听出潘银莲是河口镇人。然后,又编了一连串的谎话,希望她能带路。并且说他给武总讲好了,这趟带路算上班。

潘银莲想着去演出,肯定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跟着这么多名人回一趟老家,也是颇有面子的事。她打小在河口镇长大,几年都看不上一场戏。偶尔看,也是县剧团来演。哪有像贺加贝、贺火炬这样的大名演,人没出场,一报名字,底下就先炸窝了。她还真有点想回家看看了。到省城打工,也有小两年没回去过。很快,武总也来说,同意她跟贺老师一道去演出。并且让她依然像在度假村一样,要做好贺老师的服务工作,她就信以为真地上车了。过去她是上过当的。有老板说拉她出去办事,结果把车开到撂荒地里,就要对她动手动脚。反抗时,连裤子都撕烂了。撕烂了裤子,她仍从车上逃了出去。她是山里孩子,天再晚,都敢朝旷野里钻。后来,就再没人敢哄她出门了。

贺加贝把人哄上车,先是一阵高兴。第一场铺排好了,第二第三场戏就好演了。以武总的分析,说恐怕潘银莲是车都不会上的。即使上,她很快也会逃下来。可没想到,他克利麻嚓就把人拉出了度假村,并且直朝丰裕口方向奔去。此时天色已晚,月亮都镰刀一样挂到山头上了。

潘银莲很快就问:“哎,火炬老师不去?”

贺加贝连忙说:“去,另一辆车。”

“这车就坐我一个人?”

“我不是人吗?”

潘银莲突然说:“我不去了,你让我下来。”

“前边就会接到人。”

“谁?”

“管音响的宗明,路边等着呢。”

潘银莲十分警觉:“这都快没人烟了,到哪里接?”

贺加贝支吾:“前……前边。”他听说潘银莲很难缠,也很精明,只怕端直朝山里开,会露马脚。他就故意绕到城边,拣有人烟的地方走。反正只要有足够的说话时间就行。

潘银莲老要问,去多少人?都演些啥戏?到底在哪里接人?

贺加贝看这家伙不好糊弄,就顺着城边打起转圈开,以免咬上钩的鱼提前脱落。这方面他还真的没啥经验。好不容易制造了只有两个人的表演空间,却死活找不到合适的台词。他手脚也有些慌乱,挡位老挂错。从反光镜里看,自己先是五官扭曲,满脸通红,像是偷了人家的东西,随时都会人赃俱获。

潘银莲的确是精明过人,很快就看穿了他的剧情。也不戳破,却说不想回河口镇了,要他把车开回度假村。或者把她放在公交车站,她自己回去。

贺加贝看不说不行了,才开口道:“银莲,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感觉啥,加贝老师?”

贺加贝明显觉得,潘银莲是在用老师的尊称,故意拉开他们的距离。

他想了想,干脆单刀直入地说:“跟我吧,我想娶你!”这还真不是假话,他的确是想娶了潘银莲。

谁知潘银莲哈哈大笑起来:“笑话?你娶我?加贝老师,你把我当傻子是吧?”

贺加贝认真地说:“我真的想娶你。自看见你第一面,我就在心里说,这就是我老婆了!”

潘银莲又怪笑一声说:“你不是把我当万大莲老师了吧?我不是万老师。我给好多人都说过,我不姓万。跟她既不沾亲,也不带故。我就是个抹桌子扫地、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服务员。”

没想到潘银莲会说出这番话来。难道她也知道自己喜欢万大莲?

潘银莲接着说:“加贝老师,我喜欢看你演戏,也喜欢你和火炬老师尊重我们服务员。我能跟你出来,是特别相信你,以为你们真的要到河口镇去演戏呢。没想到,你也跟那些看起来正经得不得了,做起事来,瞎得了不得的人一样,欺负我们伺候人的人呢。你立马送我回去。不送,我自己回!”说着,就要开车门。

加贝急忙喊:“哎别别,危险……”还没等“危险”二字说完,他本来就是“半米儿”的开车身手,一下把凯迪拉克撞到了南郊电视塔下的水泥桩上,自己差点没从前玻璃窗里飞出去。

玻璃碎了一车,没掉下来的,也跟糖一样胡乱网状地粘连晃悠着。

贺加贝的第一反应是,先看潘银莲怎么样。只见她双手捂着脸,指缝里好像有血迹。他急忙侧身去扶,潘银莲身子一趔,不让他动。他试着下车,发现腿脚还算灵活,可车门已变形。他勉强从车里挤下来,看见车鼻梁,已与水泥墩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彼此难分了。

这阵儿还顾不得车,他怕潘银莲会有重伤。谁知他摇摇晃晃,还没走到副驾位置上,就突然眼前一黑,自己先噗通栽倒在地了。 aRO2OtwWZScA7Wk0FtHS9IS9QZlS8WeTnZGDnatGcTODDDvb2fiFB6uBR/NjpF7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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