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迦曼陀吉和阿婆罗吉达身穿橘红色服装上场）

迦曼陀吉 孩子阿婆罗吉达！

阿婆罗吉达 听从尊者吩咐！

迦曼陀吉 但愿菩利婆苏的女儿茉莉和提婆罗多的儿子青春结成美满姻缘。（左眼皮跳动，面露喜色）

我左眼皮跳动，仿佛

它知道我心中的秘密，

预示吉祥，虽然左边

不可爱，却变得可爱。 ^[1] （1）

阿婆罗吉达 尊者确实为这件事费尽心思。这真是太奇妙了！尊者现在身穿袈裟衣，仅靠化缘乞食维持生命，大臣菩利婆苏却将这样的难事托付于你。而你尽管已经摆脱尘世生活的束缚，却依然接受了这样的托付。

迦曼陀吉 孩子，你别这样说。

这位尊者托付我这样的重任，

是友谊的果实，莫大的信任，

耗费生命和苦行，能为朋友

办好这件事，便是我的成就。（2）

你不知道，我们是从各地为了求学而相聚一处，成为同学。那时，菩利婆苏和提婆罗多当着我和绍达蜜尼的面，立誓结为儿女亲家。现在，维达巴国的大臣提婆罗多巧妙地遣送他的儿子青春从恭提那城来到波德摩提婆城学习正理论 ^[2] 。

这一方面是为了提醒好友，

记住结为儿女亲家的誓言，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品德

非凡的儿子赢得世人赏识。（3）

阿婆罗吉达 那么，大臣为何不亲自操办茉莉和青春的婚事，而要拜托你暗中促成这桩婚事？

迦曼陀吉

因为国王宠臣南达纳，

请国王出面赐婚茉莉，

当面拒绝确实很困难，

便采取这个锦囊妙计。（4）

阿婆罗吉达 奇妙啊，真奇妙！大臣似乎还不知道青春的名字。

迦曼陀吉 孩子，因为这是秘密。

他有必要隐藏自己的思想，

不让青春和茉莉本人知道，

尤其是这两位少男和少女，

正处在情窦绽开的青春期。（5）

还有，

青年男女倾心相爱，

已在世间屡见不鲜，

这显然有利于我们

骗过国王和南达纳。（6）

你要知道，

智者表面一言一行文雅可爱，

实际上运筹帷幄，严守秘密，

做到滴水不漏，瞒过所有人，

保持冷静，悄悄地实现目的。（7）

阿婆罗吉达 我也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随意找个借口，让青春路过菩利婆苏住宅附近的王家大道。

迦曼陀吉 茉莉的奶姐妹 已经告诉我：

茉莉一次又一次从顶楼窗户看见

青春从大道附近经过，她柔嫩的

肢体忍受着强烈渴望，日益消瘦，

犹如罗蒂看见重获新生的爱神 。（8）

阿婆罗吉达 正是这样。茉莉为了自我排遣，画了一幅青春的肖像。今天，罗宛吉迦已经将这幅画交给曼陀利迦。

迦曼陀吉 （思索）罗宛吉迦做得很对。因为青春的侍从迦罗杭娑爱上寺院的女仆曼陀利迦。罗宛吉迦的想法是通过这个渠道，用这幅画吸引青春。

阿婆罗吉达 今天早上，我已经激发青春的好奇心，怂恿他去爱神花园，因为那里已开始举行敬拜爱神的节日活动。据说茉莉也要去那里。这样，他俩就能见面了。

迦曼陀吉 很好，孩子，很好！这样热心帮助我，让我想起以前的弟子绍达蜜尼。

阿婆罗吉达 尊者，绍达蜜尼现在住在吉祥山，恪守骷髅教派 的誓言，已经获得神奇的咒术魔力。

迦曼陀吉 这个消息来自哪里？

阿婆罗吉达 在城郊的大坟场住着一位名叫迦罗拉的遮蒙妲 ^[3] 女神。

迦曼陀吉 据冒险去过那里的人们说，她喜欢接受活物祭品。

阿婆罗吉达 有个骷髅派教徒名叫阿窭罗坎吒。这个夜行者来自吉祥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森林中。他的女徒弟名叫迦波罗贡吒拉，具有神通力，每天黄昏时分来到这里。从她那里，我得知这个消息。

迦曼陀吉 对于绍达蜜尼，一切都有可能。

阿婆罗吉达 不多说了。摩格伦德是青春童年时代的同伴和朋友。如果他能与南达纳的妹妹摩德衍蒂迦结成姻缘，那么，我们又为青春做了一件好事。

迦曼陀吉 我已经安排我的可爱的女友菩陀罗奇达留意促成这件事。

阿婆罗吉达 尊者的安排太好了。

迦曼陀吉 （思索）那么，起身吧！已经了解青春的情况，现在我们去看望茉莉。

（两人起身）

迦曼陀吉 茉莉品性高贵，因此，我穿针引线必须格外小心谨慎。无论如何，

但愿有福的茉莉爱上高贵的青春，

犹如皎洁的月光爱上可爱的莲花，

造物主善于让匹配的美德互相结合，

但愿他的这种创造力获得圆满成功。（9）

（两人下场）

插曲终。

（迦罗杭娑手持画板和用具上场）

迦罗杭娑 我在哪里能找到主人青春？他的容貌堪比爱神，已经搅乱茉莉的心。（绕行）我感到累了。让我在这花园里休息片刻，再去寻找我的主人，摩格伦德的可爱朋友。（进入花园，坐下）

（摩格伦德上场）

摩格伦德 听阿婆罗吉达说青春去了爱神花园。那么，我立刻去那里。（绕行）真巧！我的朋友正朝这里走来。（观察）可是，

看他步履缓慢，目光茫然，肢体孱弱，

呼吸沉重，这是为什么？又能为什么？

爱神的旨意统辖大地，青年最敏感，

种种甜蜜迷人的感情，谁也禁不住。（10）

（青春如上面描述的那样上场）

青春 （独白）

我的心始终停留在她那张可爱的

月亮脸上，怎么还能有办法收回？

我的心突然战胜羞愧，脱离规矩，

失去坚定，明辨力变得麻木迟钝。（11）

真奇怪！

她在场，我的惊奇压倒其他感情，

仿佛浇灌甘露，快乐得浑身酥软，

而此时此刻，我的心仿佛碰触到

烧红的火炭，感受到灼热的痛楚。（12）

摩格伦德 （走近）朋友青春，这里，这里！

青春 （绕行）怎么是我可爱的朋友摩格伦德？

摩格伦德 朋友青春，头顶上烈日炎炎，让我们在这花园里稍坐片刻。

青春 接受朋友的好意。

（两人绕行）

迦罗杭娑 （观看）怎么？主人青春与摩格伦德结伴装饰这个花园？我要给他看自己的肖像画。这幅肖像画抚慰受爱神折磨的茉莉的双眼，或许也能让青春感受到片刻慰藉。

摩格伦德 我们就坐在这棵甘遮那罗树下。这树上的花朵竞相绽放，花蕊清凉的芳香弥漫整座花园。

（两人坐下）

摩格伦德 朋友青春，今天全城妇女都在参加爱神花园的庆祝活动。你刚游园回来，我就发现你变了样。你好像已经被爱神的花箭射中。

（青春羞涩地低下头）

摩格伦德 （微笑）你为何垂下你的莲花脸？你要知道，

爱神的强大威力举世闻名，

对一切众生乃至造物主和

至高之神都起作用，因此

你心中有隐情，不必害羞。（13）

青春 朋友，我怎能不告诉你？请听吧！阿婆罗吉达激起我的好奇心，我去了爱神寺庙。在那里，我四处游荡观赏，然后我感到累了，便坐在院子里一棵波古罗树旁。满树绽放可爱花朵，芳香甜蜜迷人，蜜蜂萦绕。我捡拾那些坠落的花朵，动手编制优美的花环。然后，从寺庙里走出一位少女。她仿佛爱神昭示征服世界的旗帜。她明亮整齐的服装表明她是一位处女，品性高雅，身边簇拥众多侍女，向这边走来。

她显然是守护美的宝库的女神，

或者是一切美的精华的汇聚处，

朋友，肯定是爱神亲自用甘露、

月亮、月光和莲花茎秆创造她。（14）

那些可爱的侍女兴高采烈，渴望采集地上堆积的花朵，请求她一起来到波古罗树下。我觉察她仿佛许久以来思恋某个幸运儿而患上相思病的模样。因为

她的肢体萎靡，像折断的莲花秆，

她的行动迟疑，听凭侍女们使唤，

她的脸颊苍白，犹如崭新的象牙，

洁白无瑕，犹如月亮闪耀的光艳。（15）

我一见到她，双眼仿佛涂抹了甘露，喜悦至极。她吸引我的心，如同磁石吸引铁。总之，

我的心不由自主迷上她，

带给我持久的烦恼折磨，

命运女神确实强大有力，

决定众生的快乐和痛苦。（16）

摩格伦德 朋友青春，这是爱情，若是依靠外因，显然矛盾。你要知道，

某种内在的原因联系事物，

爱情并不依靠外在的条件，

太阳升起，莲花随即绽放，

月亮升起，宝石渗出水珠。（17）

然后呢？

青春 然后，

那些侍女挑动眉毛，目光

斜睨，甜蜜的微笑似甘露，

互相心领神会，一起望着我，

仿佛认识我，说道：“就是他！”（18）

摩格伦德 （独白）怎么会认识？

青春 她们欢快地转动身子，拍击莲花手掌，手镯随之晃动，步姿优美似天鹅，脚镯应和腰带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宛如花瓣的手指指着我说：“我家小姐交上好运，这位是某某家的某公子。”

摩格伦德 （独白）啊，这是透露早已存在的爱情。

迦罗杭娑 （倾听）怎么？这些侍女在讲述有趣的故事。

摩格伦德 然后呢？

青春

现在爱神的教导在起作用，

这位莲花眼女郎忸怩不安，

美妙的魅力胜过语言能力，

内在和外在情态失去镇定。（19）

这样，

她目不转睛，温柔地半睁半闭，

弯弯的眉毛上扬，从眼角斜睨，

遇到了我的眼睛，又迟疑踌躇，

我成为她的目光唯一注视对象。（20）

还有，

这位女郎的睫毛卷曲，斜睨的目光

缓慢地移动，忽转忽停，天真温柔，

眼珠惊喜睁大，夺取、刺穿、吞噬

乃至连根拔起我的这颗无助的心。（21）

虽然她的种种情态表现出爱情，迷住我的心，但我仍然刻意掩饰自己的激情，继续编制尚未完工的花环。然后，一些侍卫，大多是太监，手持藤杖和武器，聚集到这里。于是，这位月亮脸女郎登上一头母象，装饰通向城市的道路。当时，

这位睫毛修长的女郎缓缓前行时，

脖子不断扭转，脸庞犹如茎秆上

摇晃的莲花，而眼角斜睨的目光

似涂抹甘露和毒药，扎进我的心。（22）

从那一刻起，

这种感情无法分辨，无法表述，

犹如今生不能感受来世的事物，

我坠入分辨不清的黑暗深渊中，

内心变得麻痹，却又感到灼热。（23）

还有，

我已经分辨不清近在眼前的事物，

甚至想起熟悉的事物也索然寡味，

清凉的湖水或月光都不可能止息

我的灼热，我已丢了魂，着了魔。（24）

迦罗杭娑 他肯定被某个少女迷住了。或许那个少女就是茉莉。

摩格伦德 （独白）啊，他着魔了！我怎样才能让他收回自己的心？或许可以这样说：

“别让爱神迷惑你的心，别让

激情的乌云覆盖你的分辨力。”

但诸如此类的劝说毫无用处，

爱神和青春都已经挽开了弓。（25）

（高声）朋友，你是否知道她的身份？

青春 朋友，请听！她登上母象时，成群的侍女中有个女子站在后面，一路采集波古罗花，走到我的身边，向我行礼，借口索要这个花环，对我说道：“幸运的人啊，你的这个花环 ^[4] 线儿扎得很紧 ^[5] ，花朵编排优美 ^[6] 。我家小姐对这个花环产生好奇心。她感到你编制花环的技巧新颖巧妙。因此，让这种技巧达到目的！让编制者 ^[7] 的美妙创作结出果实！让这个新鲜的花环戴在我家小姐的脖颈上，实现它的价值！”

摩格伦德 啊，这番话说得真巧妙！

青春 经我询问，她说道：“这位小姐是大臣菩利婆苏的女儿，名叫茉莉。我是小姐奶妈的女儿，她的密友，名叫罗宛吉迦。”

迦罗杭娑 （喜悦）怎么正巧是茉莉？真幸运！尊敬的爱神确实已经挽开弓，发射花箭。我们成功了。

摩格伦德 （独白）她是大臣菩利婆苏的女儿，真是太高贵了。尊敬的迦曼陀吉经常高兴地称赞茉莉。但听说国王要将她许配南达纳。

青春 在她的请求下，我取下戴在脖子上的波古罗花环，交给她。虽然当时我的目光因为热切注视茉莉的脸庞，心思分散，花环有的部分编得不够精致，但她看重这个花环，接过它时，表示受到莫大的恩惠。然后，她消失在游园的城市居民人群中，我也就回来了。

摩格伦德 朋友，茉莉表露爱情，这已经肯定无疑。脸颊苍白等等显然表明她对你的爱恋已经积蓄很久。我不知道她以前在哪里见过你。确实，这样高贵的少女一旦爱上某人，爱恋的目光就会投向那人。还有，

女友们的目光互相告知：

“这是某某家的某公子。”

奶妈的女儿巧妙的话语，

也表明她对你爱慕已久。（26）

迦罗杭娑 （走近）还有这个。（展示画板）

（两人观看）

摩格伦德 迦罗杭娑，这青春的肖像画是谁画的？

迦罗杭娑 夺走他的心的人。

摩格伦德 你从哪里得到这幅画？

迦罗杭娑 我从曼陀利迦手中，而她从罗宛吉迦手中得到。

摩格伦德 那么，曼陀利迦有没有告诉你茉莉画青春肖像的目的？

迦罗杭娑 排遣焦虑。

摩格伦德 朋友青春，无论如何，你可以放心了。

茉莉是你眼中的月光，

你是茉莉心中的恋人，

命运和爱神发挥作用，

你俩的结合必定无疑。（27）

你就表达你的感情，在这画板上画上美貌动人的茉莉的肖像吧。

青春 接受朋友的好意。请取来画板和画笔。

（摩格伦德递给他画板和画笔）

青春 （画画）朋友摩格伦德！

一次次泪水涌满，阻挡我的视线，

一想起她，我的身体就麻木僵硬，

我一再拿起画笔，可是手掌冒汗，

手指不停颤抖，怎能画好她的像？（28）

尽管如此，我仍然要作出最大努力。（终于画好，展示画像）

摩格伦德 （仔细观看）确实表达了你对她的挚爱。（惊讶）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你还题上一首诗？（念诵）

世上有新月等等美景，

令人心醉，令人神迷，

而唯独目睹她的美貌，

才是我平生盛大节日。（29）

（曼陀利迦上场，匆匆赶来）

曼陀利迦 迦罗杭娑！我沿着你的足迹找到了你。（看见青春和摩格伦德，羞涩）怎么两位公子也在这里？（走近）我向你俩俯首致敬！

两人 曼陀利迦，在这里坐下吧！

曼陀利迦 （坐下）迦罗杭娑，给我画板。

迦罗杭娑 拿去吧！

曼陀利迦 （观看）谁在这上面画了茉莉的肖像？为什么？

迦罗杭娑 画画的人出于与茉莉同样的目的。

曼陀利迦 真幸运，创造主的智慧结出果实了。

摩格伦德 曼陀利迦，你的情人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曼陀利迦 公子，是真的。

摩格伦德 那么，茉莉以前在哪里见到青春？

曼陀利迦 听罗宛吉迦说，茉莉站在窗口看见青春。

摩格伦德 朋友，我俩确实多次走过大臣住宅附近的大道，这就对了。

曼陀利迦 请两位公子允许我离开。我要将爱神的善行告诉我亲爱的朋友罗宛吉迦。

摩格伦德 这正是合适的时机。

（曼陀利迦拿着画板下场）

摩格伦德 尊神太阳的灼热光芒装饰中午。来吧，我俩现在就回家吧！

（两人起身，绕行）

青春 我这样想，

可爱的侍女们在早晨，

为这位美目女郎脸颊

精心描上的番红线条，

会被流淌的汗水洗去。（30）

还有，

风儿啊，你携带着素馨花蕾

绽开而散发的花蜜浓郁芳香，

拥抱过这位眼睛颤动的美女，

现在请你触摸我的全部肢体。（31）

摩格伦德 （独白）

天哪！不可抗拒的爱神选中

身体柔嫩的青春，短时间内

就造成他感情发生剧烈变化，

犹如致命的风热病侵袭幼象。（32）

现在，尊敬的迦曼陀吉成为我们唯一的依靠。

青春 （独白）真奇怪！

我看到她美丽的脸庞宛如

绽开的金莲花，那双眼睛

投射含情目光，前后左右，

里里外外，始终围绕着我。（33）

（高声）朋友，我现在，

全身遭受灼热的折磨，

所有的感官陷入昏沉，

内心焦躁，惶恐不安，

我已经与她融为一体。（34）

（全体下场）

第一幕终。

[1] 这首诗中，vāmaka（左边）和dāk i ya（右边）用作双关语，“左边”也读作“不可爱”，“右边”也读作“可爱”，因此，“变得可爱”也读作“变成右边”。

[2] 此处“正理论”原词是ānvīk ikī，泛指哲学，特指正理论，即逻辑学。

[3] 遮蒙妲（cāmu ā）是大神湿婆体现恐怖性的妻子。

[4] 此处“花环”的用词是kusumāpī a，也读作“爱神”。

[5] 此处“线儿扎得很紧”（su li agu a）是双关语，也读作“品德匹配”。

[6] 此处“花朵编排优美”（sumānasām sa nive a）是双关语，也读作“美好的思想互相投合”。

[7] 此处“编制者”的用词是vidhāt ，也读作“创造主”。 BhEvjeNrU9WVx8iFxJM5LfHT4FOLutN+wfuHpkbgIiQ0sLIWtSbZZ/sA0Nu6M+F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