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文明世界中,印度和中国一样,是当之无愧的文学大国。它产生了印欧语系最古老的诗歌总集,宏伟的两大史诗,丰富的神话传说和寓言故事,精美的抒情诗、叙事诗、戏剧和小说,以及独树一帜的文学理论体系。而且,印度古代文学产生过世界性影响,此影响依托的重要媒介是宗教。对中国和东北亚各国的影响媒介主要是佛教,对南亚和东南亚各国的影响媒介是佛教和婆罗门教兼而有之。而印度古代文学中的寓言故事以及古典梵语文学,对古代和近代世界的影响尤为普遍,范围远远超出亚洲。因此,在世界文学发展史上,印度古代文学无疑占有重要的一席。
印度古代文学可分为五个时期:吠陀文学时期、史诗时期、古典梵语文学时期、各种地方语言文学兴起时期和虔诚文学时期,时间跨度为公元前15世纪至公元19世纪。梵语是印欧语系中古老的一支,也是古代印度12世纪以前的主流语言。从广义上说,梵语包括吠陀梵语、史诗梵语和古典梵语。我们通常所说的梵语主要是指史诗梵语和古典梵语。吠陀梵语可称为古梵语,或径称为吠陀语。史诗梵语相对于古典梵语而言,是通俗梵语。与梵语和梵语文学同时存在的还有印度各地的方言俗语及其文学。梵语和梵语文学自12世纪开始消亡,由印度各种地方语言及其文学取而代之。
印度古代宗教发达,主要有婆罗门教、佛教和耆那教三大宗教。婆罗门教始终在印度古代文化中占据主流地位。同样,在12世纪之前的印度古代文学中,婆罗门教文化系统的梵语文学也占据主流地位。佛教和耆那教早期使用方言俗语,后期也使用梵语,故而,梵语文学也包括佛教和耆那教的梵语文学。
中国和印度有两千多年的文化交流史。佛教自西汉末年传入中国,东汉开始大量佛经得到翻译,历久不衰,至唐代达到鼎盛。佛经的输入,在语言、音韵、文体、题材、艺术表现手法等诸方面对中国古代文学的发展产生过深远影响。然而,佛教文化只是印度古代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同样,佛教文学也只是印度古代文学的一个组成部分。而我国古代高僧只注意翻译佛教经籍和文学,所以从汉语《大藏经》中无法了解印度古代文学全貌。
20世纪上半叶,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印度诗人泰戈尔访华为机缘,中印文化交流出现新的高潮。中国文学界在翻译介绍以泰戈尔为代表的印度现代文学的同时,也注意到印度古代文学,尤其是迦梨陀娑的作品,出现多种从英语或法语转译的《沙恭达罗》汉译本。此外,商务印书馆曾出版许地山的《印度文学》(“百科小丛书”之一,1931),中华书局曾出版英国麦克唐纳的《印度文化史》(龙章译,1948)。这两本书都有利于国内读者了解印度古代文学的概貌。
20世纪下半叶,我国对印度梵语文学的翻译介绍取得了长足进步。1956年,迦梨陀娑被世界和平理事会列为该年纪念的世界文化名人之一。同年,我国首次出版了从梵语原著翻译的迦梨陀娑的戏剧《沙恭达罗》(季羡林译)和抒情长诗《云使》(金克木译)。此后,直接从原文翻译的梵语文学作品在国内陆续问世,如戒日王的戏剧《龙喜记》(吴晓铃译,1956)、首陀罗迦的戏剧《小泥车》(吴晓铃译,1957)、寓言故事集《五卷书》(季羡林译,1959)、迦梨陀娑的戏剧《优哩婆湿》(季羡林译,1962)、抒情诗集《伐致呵利三百咏》(金克木译,1982)和《印度古诗选》(金克木译,1984)。1964年,金克木撰写的《梵语文学史》出版,对印度古代梵语文学做了比较全面的介绍和论述。此外,1960年,季羡林和金克木两位先生在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开设了现代中国的第一届梵文巴利文班,培养了国内第一批梵文和巴利文人才。
1985年,季羡林翻译的史诗《罗摩衍那》汉语全译本出版,2005年,我主持集体翻译的史诗《摩诃婆罗多》汉语全译本出版。这样,印度两大史诗的翻译在我们师生两代手中得以完成。然而,印度古典梵语文学宝库中的许多文学珍品还有待我们翻译介绍。鉴于这种考虑,我们决定与上海中西书局合作,编辑出版“梵语文学译丛”,希望在中国文学翻译界营造的世界文学大花园中增加一座梵语文学园。
我们的目标是用十年时间,将印度文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梵语文学名著尽可能多地翻译出来,以满足国内读者阅读和研究梵语文学的需要。尽管至今国内从事梵语文学翻译和研究的学者依然为数有限,但我们愿意尽绵薄之力,努力争取达到这个目标。
黄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