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完整记录了我在2020年9月至10月为中国听众所做的关于哲学方法的十次讲演,以及每一次讲演之后的讨论。最初,我的朋友陈波教授在2019年邀请我到北京大学做讲演,我已经去过那里好几次了。然而,在短短几个月内,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肆虐全球,所以我不得不在牛津的家中远程开讲。一个令人高兴的结果是,这些讲演的实时听众比一个普通大学礼堂能容纳的人数多得多。由于每次讲演都有一千多人听,听众最多时有四千多人,所以普通的问答环节是不可行的。相反,在每次讲演后,都有两位来自中国的哲学家——资深或青年哲学家——作为与谈人和提问人,他们可以提前看到讲演所依据的幻灯片。然后我回答他们的评论和问题。我希望读者能对这些讨论的来龙去脉有所了解。我非常感谢陈波组织这些讲演,给我机会参与这些对话。我也非常感谢我的对话者们所做的大量工作,使这些讲演富有成效、生动活泼且颇多建设性。对我来说,这是一扇通向中国哲学之未来的窗户。
我之所以讲哲学的方法,是因为我想讲一些中国哲学家普遍觉得有趣和有用的话题。在我的《做哲学:从普通的好奇心到逻辑推理》(牛津大学出版社,2018)一书中,我也采用了类似的主题列表,但与前书相比,目前的讲演探讨的话题更加深入,有时是从不同的角度来展开;部分原因在于那本书的预期就是更初级的水平,部分原因在于在写完那本书后的三年里,我的思想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自然,就像哲学中的大多数话题一样,它的正确方法也不是没有争议的。这些讲演的目的不仅仅是描述哲学家碰巧使用的方法。相反,有一个更规范的方面:在我看来,这些方法是哲学家应该使用的。但我并不是在谈论理想哲学家在一个难以想象的完美世界中所使用的方法。我指的是哲学家现在就在使用的方法。它们都是许多哲学家曾经使用的方法,但在人类目前的理解状态下,它们可以而且应该被使用得更多,甚至更好。在我看来,它们构成了当代哲学的最佳实践。
我对哲学最佳实践的观念说明了我将哲学理解为一门科学,与其他科学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当我谈到其他科学时,我并不只是指植根于观察、测量和实验的自然科学,例如物理、化学和生物学。数学也是一门科学,但不是自然科学。虽然哲学与自然科学有着深刻的联系,但它与数学也有着同样深刻的联系。哲学也是一门科学,但不是自然科学。它是对非常抽象和普遍的问题进行严格的、系统的和批判性的理论探究。
当然,如果哲学是一门科学,并不意味着它缺乏实际应用,例如伦理学。医学是一门理论科学,但在生死问题上有实际应用。对于哲学和医学来说,实际应用的价值取决于一个客观的理论研究在多大程度上接近真理。当哲学家提出建议时,我们必须问一问,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的建议是好的。真假问题依然存在,它们的现实意义更使我们有理由格外小心地去正确回答它们。
我的对话者们的评论和问题突出了讲演中有争议的方面。但是,尽管这是一位英国哲学家和多位中国哲学家之间的对话,读者会发现,它并没有以东西方哲学对立的形式出现。相反,我们都在合作地参与一项联合事业,即使在我们对该事业应如何界定或追求存在分歧时也是如此。事实上,我们的分歧是共同事业的一部分,我们可以相互学习。和其他科学一样,哲学也有能力超越边界。
哲学作为一门科学,也有取得进步的责任。每一代人都必须努力比前辈做得更好。这并不容易,因为我们总的来说并不比他们更聪明。我们必须以他们的成果为基础,或者修缮它,或者用更好的成果来替代它。要做到这一点,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逐步改进哲学的方法。在这方面,就像在其他方面一样,我们可以向其他科学学习。例如,随着实验认知心理学对人类思维活动的发现越来越多,我们可以将其教益应用到哲学当中,以便按照人类知识如何获得的更现实的图景来工作。另一个例子是越来越多的数学方法在哲学中的应用;它们给了我们一些相较于前几代人的优势,因为他们享受不到这些方法的好处。
我希望这本书能对科学的哲学在中国的激动人心的发展有所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