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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石鼓文 巨石奇遇存文脉

大唐贞观元年(627年),在岐州陈仓北阪(今陕西宝鸡市石鼓山)的一场发现,串联起了千年中国文化史。

一位牧羊人在山坡荒草丛中发现了10块怪异的花岗岩巨石。这些巨石形似大鼓,两端平整、中间微凸,高约90厘米,直径约60厘米,每个重约1吨。拭去巨石上的泥土,石头腹部四周露出了大量神秘文字,文字奇古,笔法朴茂,当地无人能识。很快,天降异物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闻风而至,纷纷焚香跪拜,认为这些石头能给人带来福运。文人墨客随后慕名而来,在每尊巨石上各整理出大篆四言诗一首 ,共计10首,当时尚存718字。他们拓下了这些古诗,因这些文字刻在石鼓状巨石上,因此得名“石鼓文”。

石鼓文的发现很快成为当时文化界的一大盛事。人们根据其发现地称为陈仓石鼓、陈仓石碣或岐阳石鼓等。又因为这些大篆诗歌记叙了游猎内容,又称为猎碣。

石鼓文是已知中国最早的石刻诗文,堪称石刻之祖,又是现存发现的最早的篆书,堪称篆书之宗。清代康有为誉之为“中华第一古物”。

石鼓文的10首游猎四言诗分别是《吾车》《銮车》《田车》《而师》《酃雨》《吾水》《汧沔》《作原》《吴人》《马荐》。其格律用词、音韵与《诗经》中的《小雅·吉日》《小雅·车攻》《秦风·小戎》《秦风·驷驖》等篇极为相似,由此推断它们是先秦作品。尽管人们对具体词句的理解存在分歧,但10首诗的主要意思是明确的。《吾车》记述秦公出猎;《田车》描绘了登原游猎的盛况;《銮车》记述秦公游猎经虢城,人群如障,热闹喧嚣。《酃雨》描述了秦公及随从涉汧河时,从低处看到的情景;《作原》描绘了在山上整修原地的场景;《吴人》记述虞人为秦公献祭而奔忙;《吾水》歌颂了水清道平的美好;《而师》是秦公的述志诗;《马荐》记述打猎而归时路遇之情景。10首诗描绘了狩猎的出行、惊险与欢乐,也详述了车辆、驾马的精壮,狩猎勇士的勇猛、兽群的惊恐,还涉及汧水的鱼跃、祭祀的准备、道路的平通等。它们“应是秦在战国时期奋发崛起时,为了表现国力的强盛,及矢志东进开拓的气概,特从其先祖秦诗中精选这十首,以诗明志。可以说,石鼓诗是以景抒情、以景述志,是秦国人在一统天下之前的一组东进序曲,一组唱响天下、雄视东方六国的胜利交响组曲”

显而易见,这十尊石鼓的价值集中在石鼓文上。

这些古朴文字,无视无情的时光,从先秦出发,默默传递着饱满的历史讯息。

首先,石鼓文是先秦历史,尤其是关中地区历史的原生态资料。石鼓文提供了两千多年前关中地区山水、动植物、气象方面的第一手记录,是研究该地区动物、植被、气候变化的珍贵材料;石鼓文保留了先秦社会生活的原始资料,张扬了秦人的自强、自信、奋发、进取的精神,为秦国历史文化研究提供了宝贵价值。石鼓文中出现的太祝等西周官职证明秦国继承了西周官制,体现了秦人对先进文化的吸纳和周秦文化的融合。

其次,石鼓文展示了《诗经》中的佚诗。《诗经》由孔子遴选、编辑而成,没有囊括所有先秦诗歌。从文学史角度来看,佚诗有极高的文学、文化价值。

再次,石鼓文展现了汉语古文字功能的价值。石鼓文是从商周金文到秦小篆一千多年间发展、流变中保存下来的珍贵的文字。它忠实继承了西周金文的审美意识,是金文大篆到小篆的过渡。石鼓文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组石刻文字。在甲骨文发现之前,中华民族奉石鼓文为本民族最古老的文字。

最后,石鼓文体现了书法之美。石鼓文每字方寸有余,字体齐整统一,笔笔中锋,笔锋奇劲如“金绳铁索”。康有为评价石鼓文如“金钿委地,芝草团云,不烦整裁,自有奇采”。历代学篆者莫不奉之为正宗,勤加临习,正是因为石鼓文具备了书法审美的时代神韵。

秦石鼓

御制重刻秦石鼓文

关于石鼓文的确切年代,一千多年来一直没有定论,现在基本认为是战国晚期文物。石鼓发现后,留在了原地。且不说风吹日晒,最大的遗憾是在之后的100多年中一直没有人意识到十尊大石的排序蕴含着重大意义,始终没有标注石鼓的布局或顺序。之后几经迁徙,石鼓的排序确定更是难上加难。

石鼓被发现100多年后,遭逢安史之乱的唐肃宗来到了岐州。慕石鼓之名,唐肃宗下令将十尊石鼓运下陈仓山,迁往凤翔城南的行在,君臣共赏石鼓。不料几个月后,叛军逼近凤翔,君臣出逃。临逃前,石鼓被仓促掩埋在荒野之中。安史之乱平定后,地方官吏重新挖掘了石鼓,814年郑余庆就任凤翔尹,将曝于荒野的石鼓移送到了凤翔孔庙固定存放。文化重器,陈列于孔庙,称得上物当其所。

遗憾的是,重见天日的石鼓蚀迹斑斑,字迹残缺不全。更令人扼腕的是,“作原”石鼓莫名消失在了荒野之中,十鼓只余其九。剩余的九尊石鼓在凤翔孔庙也不安生,在唐末随着风翔孔庙在战火中毁为废墟而被盗运一空,重新遁迹于草莽。

宋仁宗是又一位久仰秦石鼓大名的皇帝,他下令查访陈仓石鼓的下落。时任凤翔知府司马池——也就是司马光的父亲——费尽心力找到了全部十尊石鼓,包括那尊唐末便失踪的“作原”石鼓。十尊石鼓运送到了汴梁,可惜的是几年后宋仁宗君臣和名家学者们辨别出“作原”是伪造的。真正的“作原”石鼓,藏身何处呢?

1052年,金石收藏家向传师来到凤翔寻访“作原”石鼓下落,努力无果后随机找了一家客栈安歇。他幸运地发现了客栈后院的磨刀石有蹊跷。那块大石头已经在岁月和屠刀的双重研磨下变得非常光滑了,却仍保留着几分石鼓的风貌。磨刀石上尚有一些古文字依稀可辨。向传师确认这就是那一尊失踪200多年的“作原”石鼓。该石鼓极可能在荒野中为乡民发现,上半部分被乡民削去,中间掏成凹状用来捣米,而上面断裂开的两道边用来磨刀。珍贵的石鼓文则磨去了大半,仅余下半部的4行文字。

十尊石鼓团圆了,正式移入北宋的太学保存。书画水平远优于治国水平的宋徽宗,是石鼓文的狂热崇拜者,他下令将十尊石鼓搬进保和殿与自己朝夕相伴。为了体现秦石鼓的尊贵,也为了更好地保护上面的文字,宋徽宗在石鼓文的槽缝之间填注黄金,为其装了金身。石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待。

可叹的是,这种优待并没有维持几年,靖康之变发生了!金兵攻入汴梁,掳走了北宋宗室、人才和宝物,其中就包括十尊石鼓。不过,金人不懂石鼓的价值,看中的只是鼓身的黄金。他们以为这是金鼓,视为珍宝,不远千里运到了燕京(今北京)。从此以后,石鼓一直没有离开过北京。金人很快发现了自己的误解,剔去石鼓上的黄金后便将它们弃之荒野。这是秦石鼓的第三次遗失。

又是百年时光飞逝,石鼓文虽然还在文人士大夫的热议中,却始终只是传说。王朝更替,蒙古人占据了北京城,出身凤翔的汉族大臣王檝在某次机缘巧合之下,在一处废墟之中发现了十尊石鼓。这又是石破天惊的一次发现。王檝修复庙学,再次将石鼓陈列于庑下。元朝中期,朝廷又将石鼓安置在国子监大成殿门内,左右各五尊,还用砖石围成坛来保护它们。元明清三代,石鼓都陈列在中国的最高学府——国子监,陪伴在孔圣人画像跟前。这或许是一个文化圣物最应该存在的位置。

乾隆皇帝是石鼓文又一位狂热的“粉丝”。他喜欢研究把玩石鼓文,并仿照韩愈的《石鼓歌》也作了一首,称石鼓为“千秋法物”,表示“吾愿兴贤得真宝”。乾隆皇帝是一位擅长将文化政治化的皇帝,也是一位统治高手。“吾愿兴贤得真宝”,这七个字概括了他对石鼓文的设想,即借助石鼓宝物来做“文治”的文章,表明朝廷广纳贤才、稽古右文的态度。为了保护好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原鼓,乾隆皇帝仿刻了两套石鼓。仿刻的石鼓,仅得原鼓之形而未得其实,其文字质量大为逊色,且十尊鼓大小形状完全一样,精致匠气过于明显。它们被俗称为“乾隆石鼓”。这两套“乾隆石鼓”,一套放置在国子监大成门外,与门内的原鼓相呼应;另一套放置在热河文庙。

日寇大肆侵华、民族危机加剧的20世纪30年代,民国政府考虑将北平文物南迁。十尊石鼓告别了国子监,随故宫国宝一起踏上了迁徙长途。先南迁至上海,后转到南京。日寇逼近南京后,石鼓又经河南辗转运到重庆。抗战胜利后,石鼓先从重庆运回南京,再运回北京交由故宫博物院保管。这一系列的辗转迁徙,是在道路不畅、土匪横行、日军空袭等重重困难中实现的,再考虑到石鼓巨大的体积和重量,其间险象环生,事故不断。运载石鼓的汽车还经历了两次翻车事故,石鼓都侥幸没有毁失。

平津战役后期,国民党政权仓皇逃离,筹划将大批国宝文物转运至台湾。秦石鼓便在转运名单中,而且已经运抵机场了。由于石鼓重量巨大,导致飞机超载,飞行员拒载,十尊石鼓便临时留在了机场。还没等商定转运方案,北平和平解放,石鼓永远留在了大陆。1950年,秦石鼓返回故宫博物院,陈列于箭亭。

石鼓命运多舛,在一千多年的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中,十尊石鼓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石鼓材质是花岗石层岩,长期的风雨侵蚀造成石皮和石骨两层逐步分离,加之人为椎拓等因素,各鼓刻有文字的石皮逐步剥落。石鼓在刚发现的贞观年间存字718字,到元代剩下386字,至乾隆五十五年只存310字了。现在的十尊石鼓,除“汧沔”“吾车”二鼓文字保存较完整外,其余石鼓字迹多有磨灭,只留只言片语。“马荐”鼓更是一字不存。

一个文明,如果没有文化传承,再强盛的军队、再恢宏的建筑也终将沦为过眼云烟;一个文化,如果没有文字流传,再深刻的思想、再丰富的内容都是海市蜃楼、纸上谈兵。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汉字在其中居功甚伟。汉字跨越了空间、战胜了时间,在民族精神文化的传承中起到了中轴作用。先秦石鼓及其刻字,便是记录汉字的关键性文物,也是中华文明传承有序的重要证物。后人要庆幸先人选择了石刻这种方式。历史证明,石头是最长久、最有效的保存载体。

文为国家基石,秦石鼓堪称镇国之宝。故宫博物院专门在宁寿宫建设石鼓馆,独立展示这十尊石鼓。 99O/q/WWe/B+pIU226t4b2T1o+K1cDTsv7OtieUeV5jvX/QnQEIyEzRgXFvMSP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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