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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北菇窝村的五月,是突然间干净起来的。十二三岁的女孩,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她能用水,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没有什么发型,只是露出了洗干净的脸,当然也没有什么新衣服,但是,那正在发育的身体,逐步显露出超越衣服的清美。等她的堂婶在自家后山旧砖窑场,发现来收购红菇的山货客与十三四岁的五月纠缠一团,事情就闹大了。

几乎全村的女人,都对五月啐口水;全村的男人,似乎都在愣怔。男人们没有啐五月,一开始,他们好像集体拿不定主意,但是很快地,他们确定五月已经长成女人。尽管在事发前,他们还是犹疑的,在女人与孩子之间犹疑着感觉与判断。现在,他们明晰了,随之忿怒了。五月是村里的最好东西,山货客侵犯了全村的利益,尤其是全村男人的利益。当时,山货客一口咬定说没有“那个”五月。五月也咬死说他们没有“那个”。据说,那一年,那个狼狈的山货客被迫用高价收购了五月堂叔堂婶家的红菇,也高价收购了五月家田鼠兄弟的红菇(可惜他们的货很少)。山货客还用较高的价钱,收购了菇窝村所有人的红菇,并承诺下一季再来。但是,他再也没有来。

只有十三四岁的五月,相信山货客会再回来。山货客临行拍着她的头说过:等我。等我生意大发了,一定会来娶你。山货客走远的时候,回头吹了一声口哨。那个口哨声,使他不像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五月在那快活轻俏、稍纵即逝的口哨声中嘤嘤哭了。她难过,但也感到了期待的幸福。她知道她和村里人不一样了。

五月在女人们的憎恨鄙夷中,在男人们的轻薄放肆中,出落得越来越引人注目。田鼠哥哥们恶狠狠地守护着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腰好像有点直不起来了。她听到自己两只脚落地的声音,好像轻重不一。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穿着母亲那双咖啡色硬底塑料破凉鞋,在猪圈边临时垫水洼的洋铁皮板上来来回回,反复聆听,是的,确实是落脚声音不一样了。她不知道,是她一出生就这样,还是每个人都这样两脚落地声音不同。还有乳房。它们也越来越不整齐长了。开始,她觉得两手捂盖在乳房上,好像一边紧一边松。左边的长得快一点儿,右边些许地不肥,长得慢一点儿。不过,并不明显。山货客在玩赏年轻生涩的小乳房时,乐观置评:呵呵,这是两种规格的小红菇啊。十六岁的时候,五月发现,的确,左边的红菇,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来等右边红菇的意思。规格越拉越大了。而她一边的肩胛骨渐渐厚了起来。

五月知道了自己身体的长法不太周正。她很害怕,内心慌张。她无人可问,也不敢问。她越来越害怕村里的妇女盯着她上下打量的眼光。那年夏天,一个野蜂飞舞的下午,她决定去骊城找山货客。她盘算在自己完全长坏之前,看到她的爱人。她要和他结婚。没有发财没有关系。山货客看到她,就会先离个婚,然后他们就结个婚,生个孩子。最差,她可以在城市里,坐个月子,让她的身体变好。

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的门,两个田鼠哥哥,好多天后才看到她夹在蚊帐钩上的纸片。

跟着感觉走,我去打一下工。

两个哥哥一起咒骂她。他们让她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但是,兄弟俩说话是不算数的。尽管他们一致唾骂五月,可是后来,他们一度既鄙夷又倾慕五月的远方生活。回乡招摇的五月,一再扬言:如果我是孤儿,早就是城里人了。都怪你们!

田鼠兄弟很愤恨她的说法。这当然是没有道理的。城里的孤儿院,是你想进就进的?何况你都是大人了。不过,田鼠兄弟心里还是崇敬远方的生活。尽管它是模糊的,但模糊也使它更令人尊敬。

五月有时候却很嚣张,说,是孤儿,我就可以上城里户口!

田鼠兄弟还是没有被她的自夸自大吓到,说,去啊去啊,那你就当没有我们啊! 8tP30TY4C6MY24+QX3wf70bvlsqSZcp9wNCzJUqMmhFTu/IWZX5CiJ5Jjd8xY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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