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然看到,早在17世纪中叶,雷就得出过这样的结论:“要么它所历经的时间远比我们想象的长久”,要么在创世时期,“地表曾遭受远比后来更强烈的震荡和剧变”。雷的洞察可谓敏锐。短短一句话里,他便无意中预言了其后的两条思索之路,在接下来的一个半世纪里,地质学家便沿着这两条路径寻胜探幽,研道穷理。
这时,有三个人出现了,他们全都曾活跃在启蒙时期难忘的最后十年里,每个人都手握一份写着地球历史秘密的关键片段,但哪一个也没能最终解读成功。他们就像三个猎宝人,人人手里有一份海盗藏宝图的残片。其中一位,思维锐敏、头脑过人,只他一个就有可能把藏宝图拼好——惜垂垂已老,最后一部作品问世两年后,人就离世了;另外一位,毕其一生终日徜徉于英格兰本土,每遇酒肆茶寮便欣然将宝图献于人前,慷慨宣讲,其单纯憨厚之态,反令人不以其所言为然。至于最后这位,本是欧陆最高法院的当红高官,其手中所握乃是宝图中最奇特殊异的一份——其人却不以为意,只当手里拿的是一份美妙图画,自做了一份锦绣描摹以刊行于世。殊不知,若是此人当真辨得其中真意,以其人道德观念之局限,说不定会有意无意误标其经纬度,以掩饰其指向之所在,令后人再难一寻秘境仙源。我说的这三人,便是詹姆斯·赫顿(1726-1797),威廉·史密斯(1769-1839)和居维叶男爵(1769-1832)。这三人各持时间秘录的一角,只可惜从未有缘共聚一室,好把秘录合而为一。这三人中,只有詹姆斯·赫顿一人,多年沉思,渐有所得。每每眼望苏格兰小溪缓流,观其远途入海,携土积沉;细思脚下坚实陆地之滑动不安,复顾念城邦帝国浮于其上,便时兴世事如浮尘,无定亦无根之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