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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天爆炸

伍旭刚赶到地委大院的时候,刑侦支队和平安区刑侦大队的干警们已经在这里开始工作了,正在拍照、测量、提取相关物品、察看周围环境。大院周围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面围了一大群人,都在那儿指指点点。

司机还没有完全泊好车,伍旭刚已经打开了车门,一看这样,司机赶紧停下车。伍旭刚下了车,从人群中挤了过去,负责警戒的干警看到伍旭刚来了,赶紧拉起了围栏,伍旭刚一猫腰钻了进去。这时刑侦支队长孟卫国紧跑了几步,走上前来,举手敬了个礼,“局长。”

伍旭刚回了个礼,顾不上打招呼,直截了当地问道:“卫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员伤亡?”

“从现场看是有人故意制造爆炸。还好,没有人员伤亡,至于具体原因,我们还在进行调查。”孟卫国有点庆幸地说。

地委大院是原贺东地委一些干部住的院子,其实也就是一幢当年的干部楼。当时贺东还没有撤地设市,很多地委的领导干部就住在这里。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贺东撤地设市之后,新建了市委大楼,进行了整体搬迁。因此,家属区也渐渐地搬到了新区。而一些离退休老干部却舍不得这个住了几十年的老地方,仍然居住在这里。贺东的人们习惯上又称这幢楼为“常委楼”,因为这幢楼与原来的地委是同时配套建成的,当时住的都是地委的常委,现在还住着老地委书记、老组织部长、常务副专员等。

伍旭刚来到现场,爆炸就发生在“常委楼”一层楼梯的台阶上,房子的整体建筑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把楼梯的水泥护栏炸了个洞,台阶也被炸了个缺口,墙壁上留下了多个深浅不一的印痕。可见,炸药的威力还不小,当时如果有人经过,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在“常委楼”这样的一个地方发生爆炸案,无形之中,公安局增加了压力。伍旭刚下车不久,市委书记向树春就打来电话,“旭刚,地委大院常委楼发生爆炸,这个案子一定要迅速侦破。老干部是我们国家的财富,我们一定要十分珍惜,不能让他们寒心,也不能让他们对我们的工作失望啊!”向树春的话显得语重心长。

“向书记,我正在现场,我们一定集中人力物力,全力以赴,争取尽快破案。”

伍旭刚在孟卫国的陪同下,四处看了看地形。近几年因为搞开发,院子周围的围墙也全部被拆了,人们进出这里十分方便。但是,几个临时工棚和一些乱堆乱放的建筑垃圾使这里的环境显得脏乱不堪。因此,给侦破工作增添了难度。

伍旭刚到贺东时间不长,第一次来这个院子。看到这个样子,他皱了皱眉,问道:“卫国,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孟卫国看了看那边正在忙碌的几名刑警,说:“目前还没有,从现场遗留下来的物品看,应该有一个遥控装置,案犯当时就在不远处对炸弹实施遥控。”

为什么有人要炸“常委楼”?伍旭刚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楼上的住户都跑到了楼下,大家在一旁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有的好像是心有余悸,一副心神未定的样子;有的摇头叹息,深感无奈;也有的骂骂咧咧,怒气冲天。

一位情绪激动的老人高声在那里喊着:“肯定是恒天集团干的,你们不用查,直接到恒天集团去抓人就是。肯定是那帮畜牲干的,真是无法无天啊!”

伍旭刚认识这位老人,他是前人大主任房成安,在一次市委举办的离退休老干部座谈会上见过面。伍旭刚赶紧走了过去,说:“房老,您好!”

房成安一看是伍旭刚,非常激动,走过来抓着他的手说:“大清早的,我正要下楼到公园去,就听到轰隆一声,很响,很响,整个楼房都感到一震,把大家都震醒了。我以为是谁家打爆竹,后来一想又不对,谁家会这么早打一个爆竹啊?下楼就发现这儿出事了。小伍,你看,那些人真的是无法无天,为了赶我们走,竟然采取这种卑劣的手段。你们一定要破了这个案子,连我们这些人都能受到这样的威胁,老百姓就可想而知了。”

伍旭刚也不好过多地说什么,只好安慰他说:“房老,您放心,我们一定集中力量尽快破案,您老一定要注意身体。您刚才说是恒天集团干的,可有什么证据?”

“小伍,肯定是恒天集团干的,不信你问问住在这里的其他人,肯定都是这么说,别人不可能到这儿来干这种事,只有他们敢。”

“恒天集团为什么要这么做?”伍旭刚此前也曾耳闻恒天集团因为想要这片地,与一些老干部发生过多次摩擦。

“为什么?他们就是想要这片地。我们不肯,他们就天天到这里,把这里的环境弄得乱七八糟的,想逼我们走。走,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房成安拉起伍旭刚就走。

来到房子的另一头,房成安指着墙上一个大大的“拆”字说:“恒天集团写上去的,他们想在这里搞房地产开发,擅自在这房子上写字,然后又贴了告示。他们也多次来人,动员我们搬走。”房成安越说越气愤,“我们想不到的是,这片地竟然真的被卖出去了,真的是卖给了恒天集团。”

伍旭刚皱了皱眉,“把地卖了你们会不知道?没有经过招拍挂吗?按理会在报纸和电视上公示的呀!”

房成安摇摇头,说:“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恒天集团那些人上门要我们搬走时,才知道这里已经卖给了人家。”

伍旭刚并不清楚这一块土地出让的经过,说:“房老,你们反映过这事吗?”

房成安用力地摇了摇头,说:“反映了,我们向市委向树春书记反映过。想不到的是,他也是如此说法,说建设一个新的贺东,提升贺东的城市品位迫在眉睫,要求我们配合相关部门做好工作。”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房子的另一边走下来一位老人,房成安见了,大声喊道:“老李,老李,来,这是我们市公安局的伍局长。”然后又向伍旭刚介绍,“这位是我们贺东原地委副书记李光国同志。老李,你给小伍同志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光国还没开口就先叹了口气,“唉,这件事呀,说来就觉得生气。我们这些老头子,怎么说也算当了一辈子领导,想不到老了却受到那些无耻小人这样的污辱和欺负。地被不明不白地卖了,天天逼着我们搬走。我们很多人不搬,这下倒好,去年他们在前面没几十米远的地方建了一排简易工棚,天天在那里割钢筋,拌水泥,锯木板。弄得我们是一天到晚不得安宁,到了晚上那些工人就到院子周围拉屎拉尿,弄得乌烟瘴气。后来,我们到市政府集体上访,还写了一块牌子贺东市原四套班子离退休老干部上访团,市政府出面协调后,好不了两天,他们又开始了,无奈之下,一些人被迫搬了出去。”

房成安往楼上指了指说:“小伍,你看,走一户砸一户,全然不顾还住着的人的安全,有时他们还故意砸坏自来水管道,煤气管道,弄得我们停水、停气、停电。”

伍旭刚抬头一看,果然,一些窗户被砸得只剩下一个墙洞,外面的墙面砖脱的脱,落的落。整个房子看上去东一个洞西一个口。有几个地方还有砸坏了水管漏水的痕迹,房子从外表看上去像是一幢危房。可见,恒天集团是迫不及待地要让这些人搬出去。

伍旭刚心头升起一股怒火,他实在想不到恒天集团为了逼人们就范,竟然会想出这么缺德的招数。

今天的爆炸是不是恒天集团所为呢?告别两位老人,伍旭刚一直在想着。

离开时,几位报社记者围住了伍旭刚。“请问伍局长,这次爆炸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请问伍局长,在现场有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你们公安机关对这次爆炸案有什么看法?”

“伍局长,听说这次爆炸是当地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对这些住户的威胁,想通过爆炸把他们吓走,是吗?”

伍旭刚微笑着告诉他们:“各位,实在对不起!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案件正在侦查阶段,有些问题暂时不能告诉大家。现在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我们有信心、有决心破获这一案件,将制造爆炸案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各位想要的答案,我想,不久就会得到的。”

回到公安局,伍旭刚主持召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成立了“三•一九爆炸案”专案组。与会人员分析此案极有可能是由报复、利益之争或者敲诈引起,决定围绕这三条线索重点展开调查走访,以案发现场附近的旅馆、工厂、居民小区为重点;在全市范围内布控,广泛搜集线索;重点摸排懂得爆炸知识,了解一定的电子知识和简单的无线电焊接技术,能接触到雷管和炸药的男性。

伍旭刚把人员分为三个组:第一组是人员排查组,抽调大批警力,围绕案发现场周边开展人员排查;第二组是现场勘察组,反复进行现场勘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物品和线索;第三组是查证线索组,对现场物证、痕迹等相关线索进行调查取证和排除,在全市乃至于更大范围之内开展查找工作。

网络上很快有了“三•一九爆炸案”的相关信息,省内外的一些记者纷纷拥向贺东,密切关注着爆炸案的侦破情况。与此同时,一些关于恒天集团制造这起爆炸案恐吓住户的消息也被传到了网上。

市委书记向树春在第二天上班时,亲自来到市公安局召开案件侦破督战会,听取有关人员汇报“三•一九爆炸案”的侦查情况,并作了一番动员讲话,“这两天大家辛苦了!在这里,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大家表示诚挚的问候和衷心的感谢!各位都是我市公安系统在刑事侦查方面的精英,三•一九爆炸案给我们贺东带来的影响是极坏的,严重影响了贺东的形象。我们的市委和市政府的威信受到了挑战,群众的安全感和幸福指数下降。现在,不仅是贺东人民在关注着我们,全国各地的群众也在关注着贺东。因此,我希望大家想尽一切办法,通过各种手段把案件尽快侦破,给贺东人民和关注贺东的全国各地群众一个交代。我想,作为公安机关的一员,这也是我们在座各位义不容辞的责任。”

跟大家谈完话,向树春来到伍旭刚的办公室,“旭刚,当地群众和网上都盛传这是恒天集团为了迫使老干部们拆迁而制造的爆炸案,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向树春看着伍旭刚。

伍旭刚简要地把所了解到的情况分析了一遍,“向书记,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恒天集团制造这起爆炸案的可能性还是存在。但是,其他的情况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排除,现在我们正在对有关线索进行——排查,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向树春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面看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走到伍旭刚身边。“旭刚,恒天集团现在是我们贺东最大的公司,给我们贺东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他们有必要这么做吗?如果真是他们做的,那么,公司很可能因此而垮掉,这个案子带给我们贺东的损失就实在是太大了。作为市委书记,我真为他们担心啊!”

伍旭刚明显地感觉到向树春内心深处的担心,与刚才在会议室慷慨激昂、义正词严的向书记完全是判若两人。

“向书记,现在案件的实施者和主谋都还不清楚,不能完全确定就是恒天集团,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情况出现。”伍旭刚只好安慰向树春。

听了这话,向树春似乎放心了一些,轻松一笑,说:“如果是那样,情况就会乐观一些。虽说不是好事,但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对我们贺东的影响就会减到最小。当然,你们还是实事求是地办案,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临走,向树春握着伍旭刚的手,一再强调他要休息好,不能为了案子搞坏了身体,话语中充满了关怀。但是,伍旭刚凭着多年的经验感觉到向树春还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有说。

经过调查,专案组了解到爆炸现场的住户中没有任何一家受到过恐吓或者敲诈,没有一家接到过类似的电话,也没有收到过类似的纸条、短信。

第三天上午,孟卫国来到伍旭刚的办公室,一脸疲惫的样子。“伍局,敲诈这一块基本上可以排除了,没有关于这一方面的任何反映。”

伍旭刚给孟卫国点了一支烟,说:“卫国,坐吧,这两天辛苦了,说说整体情况,敲诈、报复还是利益之争?”

“敲诈这一方面基本可以排除,报复这一块现在还没有完全排除,有两位老干部的子女在社会上混,有的人也与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瓜葛,目前我们正在进一步排查。至于利益之争,目前最大的反映就是恒天集团为了逼他们拆迁。但是,老干部的子女当中也有人在搞开发,只是规模不是很大。我们现在也不能排除他们的家属在经商或者搞开发的过程中与人争利,导致对方走极端实施爆炸的可能。走访现在还在进行。”

“卫国,告诉大家,既要抓紧时间,又要细心周密,不要错过了一些不起眼的线索。”

伍旭刚对孟卫国比较了解,他在省厅任刑警总队长的时候,就曾多次抽调孟卫国到省厅参与一些大案要案的侦破,每次孟卫国都能很好地完成任务。对他负责的事情,伍旭刚总是很放心。

接下来,两个人交流了一些想法。“伍局,现在我有些担心案子是恒天集团做的。”

伍旭刚敏锐地捕捉到了孟卫国表情中的一丝忧虑,问了句,“卫国,这有什么担心的?”

“伍局,如果是恒天集团做的,这个案子会有点麻烦。我就怕到时我们很难办。”孟卫国脸上的担忧加重了几分。

“那是为什么?”伍旭刚又问。

孟卫国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摇了摇头,说:“不为什么,一种感觉。伍局,你刚来,慢慢就会体会到。”

下午,孟卫国向伍旭刚报告了一条好消息。“伍局,通过对现场残留物的相关技术分析,我们到民爆公司进行了调查了解,炸药来源是恒天集团属下的东冶矿业公司。现在,我们正对恒天集团具有爆破资质的人员挨个进行调查,对东冶矿业公司的炸药去向全部进行登记核实。”

伍旭刚感到一阵高兴,说:“好,一旦发现可疑人员,马上请案发现场的群众进行辨认。他不可能从外面飞进来再飞出去,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刚挂了电话,向树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旭刚,你现在来一下我的办公室。”向树春的口气似乎不容置疑,还没等伍旭刚回话,向树春就挂了。

一路上,伍旭刚琢磨着可能是为了案子的事情。

办公室的秘书小姜推开门,“向书记,伍局长来了。”

见伍旭刚进来,向树春很开心地叫了声“旭刚来了”,然后放下手中的文件,站了起来,离开办公桌,来到伍旭刚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副十分亲切的样子。他把伍旭刚拉到沙发旁边,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来,旭刚,坐。”在伍旭刚的印象中,这是向树春第一次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那把高大的转椅上跟他说话,这一次完全没有了那种居髙临下的姿态。

尽管伍旭刚是从省厅下来的,以前跟省里的领导打交道也不少。但向树春的这种做法,还是给了伍旭刚一种亲切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肢体语言吧,有时人们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动作,一个姿势,给你的感觉就截然不同。一般来说,长期担任一把手的人,都比较喜欢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特别是对下属。向树春今天却一改这个习惯。

待伍旭刚坐下后,向树春问了句,“现在案子怎么样了?是不是恒天集团的人做的?听说你们正在了解恒天集团的雷管炸药、人员情况。”

伍旭刚知道,向树春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向书记,我也正想把这个情况向您汇报。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案件与恒天集团有着很大的关系,炸药是恒天集团的,具体的人员还在进一步的核实当中。”

向树春用力拍了一下沙发,“叶茂旺怎么会这么糊涂!这种事情能干吗!简直无法无天了。”

看得出来,向树春是真的发火了,一脸的怒气。他站起来,走了几步,说:“旭刚,这件事目前外面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我们的办案民警,恐怕没有别人知道。”

向树春赞赏地点点头,说:“好,做得好。旭刚,这事暂时一定要保密,绝不能随意向外界泄露。现在媒体正密切地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十分被动的局面。回去之后,你要把这个作为一条严格的纪律,向所有办案民警重申一次。”

“好的,向书记,我回去之后,马上重申这条纪律。”

向树春随后跟伍旭刚聊了一会儿其他工作,还聊了一会儿生活情况,表现得非常关心,整个办公室因此始终充满着亲切的笑声。这是伍旭刚到贺东以来,跟向树春所有的接触当中,向树春最亲切的一次。

临出门,向树春忽然说:“旭刚,看看这几天,我到你们公安局吃顿饭吧。你都来了这么久了,一直没能去看看你们班子。”

在一个地方,一把手是绝对的权威。一把手如果经常到你这个部门或者你这个单位,不仅说明他对你工作的重视,也说明他对你这个人的重视,甚至还说明这是他有意亲近你的一种表现。伍旭刚自然也不能例外,心里也非常希望与一把手向树春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样对他自己开展工作,提高威信都会有很多好处。

“好,向书记,那我这两天就安排一下。”伍旭刚很高兴。

向树春亲切地说道:“好,好,旭刚,你安排就是了,简单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和大家,一起聊聊,说说话。到时通知我,我一定来。”

回到办公室,孟卫国再次打来电话,“伍局,已经查出来了,是丰积功,可是现在这个人已经去向不明。从昨天开始,他就没有到东冶公司上班。”

“继续进行调查了解,一定要把丰积功这个人找出来。”

果然是恒天集团,伍旭刚不知道向树春对这件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从几次谈话的情况看,向树春是不想恒天集团因为这件事而被牵扯进去。恒天集团目前在贺东市是一个纳税大户,集团旗下不仅有恒运房地产开发公司、东冶矿业公司、恒利服装公司,还有贺东两家最大的大型购物广场等,如果恒天集团突然垮了,给贺东带来的税收损失是可想而知的。作为贺东的市委书记,对这次案件的侦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伍旭刚难以判断。但是,事实始终只会有一个,他并不以向树春的态度而转移。也许,案子无论是破获还是没破获,他伍旭刚都可能会陷入被动当中。

伍旭刚刚到贺东的时候,境况就有点被动,主要原因是伍旭刚并不是向树春物色的人选,在原来的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师巩被调离之后,伍旭刚到来之前,向树春极力向祈南省委推荐平安区区委书记段世明担任市委常委、公安局长职务。

曾有人向伍旭刚透露,直到省委常委集体谈话前一天,向树春还专门到省委潘起民书记那儿,再次要求让段世明担任市委常委、公安局长职务,结果被潘起民严厉地批评了一顿。

“树春,任用干部是组织上的事,对于贺东的班子构成,省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态度是非常慎重的。我们认为,目前,伍旭刚同志是担任这个职务的最佳人选。你推荐的段世明,虽然没有进人考察程序,但我们也有了解。省委认为,他不适合这个位子,至少是目前还不适合。作为贺东的班长,你要客观地看待问题,不能什么都坚持按自己的意见办,这样就很容易个人说了算,形成一言堂,是很容易犯错误的。伍旭刚同志是一个很讲党性原则的好同志,识大体,顾大局,我相信他会成为你的好帮手的。”

潘起民的几句话,说得向树春心里诚惶诚恐。“潘书记,您批评得对,批评得对!”

到贺东的头一天晚上,省公安厅长卢熙亮把伍旭刚叫到办公室,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

“旭刚,明天你就要到贺东去任职了,这是省委对你的希望,你一定不能辜负。到地方后,你不仅是公安局长,更是市委常委,除了公安这边的工作之外,还有不少其他工作。你是部门一把手,不再像在厅里只负责一个方面的工作,而是要把握全局。一定要统筹兼顾,搞好协调。有些时候既要坚持原则,又不能影响团结,一定要把握好问题的关键,灵活处理。贺东的情况,想必你也了解,我就不说了,要尽快熟悉情况,进人角色。”

“厅长,谢谢您的关心!我一定会努力。”

卢熙亮看了看伍旭刚,目光中充满着关心和慈爱。“旭刚,知道师巩为什么被调离吗?”

伍旭刚看了一眼卢熙亮,不知到底该如何回答这句话,于是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师巩局长好像是因为身体原因被调离的吧?”

卢熙亮看了看伍旭刚的眼神,满意地笑了笑,说:“既然这样,想必师巩被调离的真正原因你是知道的。那么,有些事情你该如何应对,该怎么做,自己心里一定要好好琢磨。但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要丧失原则,丧失党性。我建议你找个时间,跟师巩同志聊一聊,适当交流一下情况,或许会对你有好处。”“厅长,我一定会记住您的话,到贺东以后,我找个机会一定回到天宇跟师巩同志好好聊聊,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卢熙亮赞许地点点头,说:“对,好好聊一聊,这样你可以直接获得一些情况,节约时间。向树春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你到那里之后一定要好好配合他做好工作。他曾反复向省委推荐段世明担任你这个职务,省委没有同意,刚开始也许他会有一点点不好相处,你一定要理解。这并没什么,人的交往有个过程,毕竟你之前跟他接触不多。你一定要有宽阔的气度,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就不要太计较了。”

“厅长,这您放心,我不会这么计较的。”伍旭刚心里感到十分温暖。

“旭刚,贺东的治安稍微有点情况,你到任后,一定要下大力气抓一抓治安方面,一定要让群众有安全感,打造一个和谐贺东、平安贺东。”

“好的。”

最后,卢熙亮拍拍伍旭刚的肩膀,呵呵一笑,说:“旭刚,明天开始,你就是一方大员了。可不要过了好日子就忘了省公安厅这个娘家,有空多回来看看。多跟这里的战友们聊聊天,我们大家随时都欢迎你回来做客,更希望你此番前去,做出一番事业来。”伍旭刚觉得对事业、对前途充满了信心。

第二天省委常委集体谈话之后,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滕起涛和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童森亲自送伍旭刚到贺东报到。

来到贺东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前,市委书记向树春、市长朱纯青已在楼下等候多时。看到滕起涛下了车,向树春和朱纯青赶紧迎了上去。

“滕书记好!”

滕起涛跟他们一一握手问好之后,转过身来介绍伍旭刚。伍旭刚与他们二位并不熟悉,之前作为省刑警总队长,与地方打交道不是很多。贺东这几年的几起案子,也没有惊动省厅直接派人参与,所以,伍旭刚到贺东的机会也很少,只是在例行工作检查的时候,跟大家一起来过贺东,跟向树春他们吃过几顿饭而已。

向树春转过身来,伸出右手跟伍旭刚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并不用力,巴掌几乎是直的,刚挨着就分开了。伍旭刚感到一股凉意从巴掌心直往上传,迅速传到了大脑的神经中枢。

向树春满脸笑容,“欢迎,欢迎我们大名鼎鼎的伍总队长到我们贺东来!”两个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对视中,伍旭刚敏锐地捕捉到了向树春眼神中的一丝不悦。

“谢谢向书记!今后少不了要请向书记批评指点!”

向树春再看了伍旭刚一眼,“旭刚,以后我们就是班子里的战友了,咱们客气话就不讲了,我们呀,该批评的批评,该表扬的表扬。”几句话看似说得非常合理,但是却显得不近人情,有一种公事公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滕起涛听了,心里一愣,觉得向树春今天刚见面说这话,多少有点不合时宜,赶紧出来打圆场,“对,对,旭刚,向书记说得对,工作中一定要充分发扬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优良传统。”

“滕书记,您说得对。今后在工作中确实还要请向书记多多指教。”伍旭刚心里觉得有点冷。他想不到向树春第一次见面就会来个下马威。今后的工作可怎么开展?他会不会时时处处给自己穿小鞋?

朱纯青走上前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握着伍旭刚,“欢迎你的到来,旭刚,欢迎你加人贺东。”

握着朱纯青的手,伍旭刚感觉到了一种坦诚,感觉到了一种温暖,心里的暖意在慢慢回升。“谢谢朱市长!今后还请朱市长多多批评帮助!”

朱纯青伸手拍拍伍旭刚的手背,说:“旭刚客气了,今后都是同事,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你来这里,就是帮我们。”

大家边走边聊,来到市委第三会议室,四套班子在家的领导都在等候了。

会上,滕起涛把来意作了说明,然后简短地讲了一段话,大意是伍旭刚同志到贺东任职,希望大家团结共事,精诚合作,共同把贺东建设好,发展好。接着,向树春也作了讲话,他的讲话简短而热情洋溢,与刚才见面的时候给伍旭刚的感觉恰恰相反。

吃过午饭,滕起涛陪伍旭刚来到市公安局,稍作停留之后,就回省城天宇了。向树春、朱纯青他们也走了。

在公安局政委舒正存和两位副局长的陪同下,伍旭刚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豪华气派,整整一个教室这么大,比他在省厅的办公室大了很多。他觉得这个办公室过于豪华了一点,心里感觉有点浪费。办公室里面早就打扫得一尘不染,收拾得整整齐齐。他住的地方就在旁边过去三个房间,伍旭刚看到生活用品都准备得十分齐全,心里不由得非常感动。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办公室主任秦之广,“老秦,辛苦你了!只是这办公室大了些,有点浪费。”

秦之广这个人他比较熟悉,每次到贺东公安局,都是秦之广出面招呼他们,事事想得非常周到。

秦之广看看伍旭刚,“伍局长,这没什么辛苦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考虑到的就这些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这就去办好。”

伍旭刚赶紧说:“老秦,不用了,这些就足够了。你帮我算一下,看看这些东西一共多少钱,到时我把钱给你。”

一旁的副局长张征远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伍局长,这些东西都进了单位的固定资产账,你用就是了。大家都一样的。”

大家也在一边说:“局长,那你就见外了。”

张征远又补充说:“其实这办公室也不大,贺东很多局的局长办公室比这个还大呢,你是市委常委,如果办公室太小了,会显得寒酸,叫那些局长们瞧不起。”

伍旭刚也不好再坚持,他知道,现在如果再坚持,反而显得不近人情。大家就一直陪着他在房间里坐着,伍旭刚知道,如果自己不叫他们走,他们是不会离开的,只好说道:“大家都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张征远看到伍旭刚的样子,知道他也确实累了。“伍局长,那你休息一会儿,上班之后,我们再聊。”几个人于是告辞离开了房间。

房子里静了下来,伍旭刚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想着向树春的眼神。

向树春的霸道,他早有耳闻,他本以为无论如何,今天是自己报到的日子,向树春至少应该会给滕起涛一个面子,但想不到他还是这样。那么今后,自己这个市委常委在他面前说话的分量会如何?今后的日子会不会像小媳妇那样?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最后,他心里反而一宽,只要自己尽职尽责把工作做好,实实在在,他总不至于太过分吧。

后来的几次常委会,向树春果然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很多时候,轮到伍旭刚发表意见表明态度了,向树春的精力就注意别的什么东西了,好像伍旭刚讲不讲话,讲的是什么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有时,伍旭刚过来汇报相关的工作,向树春往往也是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向树春找他安排工作,也仅仅是几句话,从来没有一句多余,连生活中最起码的客套和简单的问候也没有,就什么事说什么事,说完就走人。

作为新来的局长,伍旭刚让办公室轮流把四套班子的领导干部分期分批请到市公安局食堂吃饭,交流一下感情。人大主任杜宏达、市长朱纯青、政协主席张方娇等领导都来了,就是向树春不来。伍旭刚多次邀请,他总是说没有时间,来不了。

张征远数来数去最后发觉,几个月过去了,其余的班子成员都来了,就是向树春没有到。大家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也很明显地感觉到向树春跟伍旭刚好像有什么不对头。表面上看来,好像就是这么一顿饭的事,事实上,其意义却远远超出了这顿饭的本身。一顿饭它可能蕴涵着一条信息,对某个人亲近或者疏远。所以,官场上,吃谁的饭,去不去吃都有很大的讲究。

想不到,这次向树春会主动提出到公安局食堂吃饭。伍旭刚这时想起来一句话:“领导不是没有时间,而是看他的时间给不给你。想给,就有的是时间;不想给,就永远都没有时间。”

恒天集团总经理印怀忠正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对那些老干部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什么法子都想过了,他们就是不搬。一直拖到现在也解决不了问题,这样下去,即使地段再好,赚钱也可能成为一句空话,总不可能在人家现有的房子上再建房子吧!

“那些老家伙可真够牛的。”印怀忠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就在刚才,印怀忠接到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被对方狠狠地骂了一顿,“你怎么这么不长脑子!有你这么干的吗?这样还不是主动把火引到自己头上吗?你听听那些老干部怎么说的,他们马上就猜到是你搞的爆炸了。”

“不是我们搞的。”印怀忠争辩道。

“还说不是你搞的,现在都查到你们头上了,都死到临头了,你还不知趣,

“说是我们搞的,有什么证据?”印怀忠仍然不甘心,“东西都炸飞了,凭什么说是我们干的?”

“你以为公安局是吃干饭的,这种东西你做得再好也会留下痕迹。你自己看着办吧,屁股上的屎自己去弄干净。”对方丢下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这时候,公安人员正在印怀忠的公司进行调查。本来印怀忠认为没什么,让他们查去。接了这个电话之后,印怀忠真的紧张起来了。

他马上把副经理杨镖叫来,说:“杨镖,你赶紧通知丰积功,让他带点钱出门躲起来,把手机号码也换了,没有接到我们的通知,叫他不许回来。”

“好,我这就去。”

印怀忠显得非常着急,说:“快点去,要快,出了事你担不起责任。”

杨镖赶紧找了一辆车把丰积功从公司里接了出去,到邻近的洋湖市市区住了下来。“积功,你就住在这里,什么事也不要管,这是个新手机,这几天没什么事你不要打电话,万一有事,我们会联系你的。”

丰积功这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好的。杨总,那我什么时候回去?”

杨镖给了丰积功一支烟,点燃后吐了一口烟圈,眯起眼睛笑道:“兄弟,反正在这里好吃好喝,也不急着回去。印总是不会忘记你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万一不行,我们会把你安排到更远的地方去。”

丰积功走后不到三个小时,民警们就来到恒天集团找他,手下的人马上把情况报告给印怀忠。“印总,公安局的人在找丰积功,怎么办?”

印怀忠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什么怎么办?就说他不在。这点小事也不知道应付?平时都想什么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印怀忠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他知道,这样躲着始终不是个办法,公安人员肯定会找到丰积功,到那时就什么都完了。

印怀忠再次把杨镖找来,“杨镖,现在公安已经发现是丰积功做的了,幸亏刚才我们动作快,要不然,还真的麻烦了。”

杨镖说:“那就让他一直躲着,不出来露面。”

印怀忠摇摇头,“总这样躲着不是个办法,终究有一天会被抓住的。全国发个通缉令,你在外面能躲多久?”

杨镖一听傻了眼,说:“忠哥,那怎么办?”

“算了,我还是问问吧。”说完,印怀忠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现在公安已经发现丰积功了,你说怎么办好?”

“什么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当初你就不该这么干,现在麻烦来了,想想怎么把问题解决好,不要留下后患。”

印怀忠对对方的话好像听得不是很明白,不由得又问了句,“你的意思是?”对方加重了语气,“怀忠,难道你嫌惹的麻烦还小吗?”

“是,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你要早知道错了,就不至于今天这样被动了。做事要多动动脑子,不要一味地蛮干。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改当年的习惯?”

“那好,我静下来好好想想。”

“这才对嘛,你要是事事都能这样,就不会出现这种被动局面啦!你要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的,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啊!凡事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知道吗?没有十成的把握就不要做,一点小小的利益宁可放弃,万万不可因小失大,要学会从长计议。”

“知道了,谢谢大哥提醒!”

印怀忠头上冒出了大汗。

对方可能也意识到话说得太重了,又说了句,“怀忠,其实你有细致的一面,细致的时候你考虑事情还是非常周到的,比如每次想到各方面的利益时,你的算盘打得还是很好的嘛。你呀,只要克服一下性子太急的毛病就行了。记住,性子不要太急,一急就出错。”

“对,我就是这个毛病改不掉,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处理好。”

放下电话,印怀忠从桌子上接连抓了四五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杨镖看到印怀忠这个样子,知道他心里非常着急。“大哥,要不,我们让丰积功蒸发掉?”

“阿镖,你怎么这么冲动呢?这个时候你嫌惹的麻烦还不够啊?今天把他蒸发掉,明天公安局就找上我们,傻瓜也知道是我们干的。”印怀忠被激怒了。看他发火了,杨镖站在一旁不吭声。

印怀忠取出一支烟放到嘴里,杨镖见了赶紧掏出打火机帮他点上。印怀忠狠狠吸了一口,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想了半天,一会儿又站了起来,伸手把烟在烟灰缸里用力掐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到窗前站了老半天,终于,印怀忠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阿镖,你赶紧带我去见丰积功一面,我想跟他谈谈。” 4Le2V/yxjCVbHF6cS2h9sQdZmtq6si1A7irSXhsT4N6qIkE6X/ebTnyuXoTJOp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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