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靠近祭神台的人讲,主持的人头在神台上滚了几下,依然圆睁双目,还眨了几下。
众人愣住了,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又见人群中冲出一股和台上斩杀主持同样服色的人,近百人。
“我白莲教乃真神下世,你等快将钱粮送来,只有我白莲教才能保佑你等平安富贵。”
白莲教徒不知道自己行为犯了众怒,没想到斩杀的是受四方百姓尊敬的河神主持。
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不许妖人作恶,杀了外乡妖人。”
人群涌涌鼓噪如潮,将所有穿白衣服自称白莲教的人围在核心,撕扯他们的衣服,渔民拿来渔叉与教匪对峙。
忽然,一块青石从人堆中飞出来,击中一名教徒头颅,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此举如号令,众人发手中的鱼叉木棍石块落在白莲教匪身上。
一场混战,顿时血肉横飞,哭爹叫娘、。
民众死伤数十人,白莲教匪百余人尽数剿灭,惟有一名伤者弃戒投降,被众押往官府。原来他们是从河南窜至山东,因纵火烧孔庙被官府追杀,流亡至此的小股白莲教徒,惶惶逃命时本以为此地民众木纳,想趁机劫一批财物,不想尽数被石块乱棍诛杀。
主持无辜被杀后的几年无人敢做河神庙主持,多年后有尼姑云游至此,在庙中安身落脚,才又有了香火。从此河神庙一代代主持传下来,全是女人,传到今时是哑女阿娇。
倪瑞轩的爹妈和倪瑞青携带祭品到达河神庙已经日头偏西。
鸥鸟白鹭在孤岛上空盘旋,渐渐归林。
落霞镀上飞檐流光溢彩。
晚风中的铃声不知疲倦轻摇浅唱。
黄墙古壁在飞鸟羽翼下峭然巍峨。
粼粼波光喧嚷着两岸人世世代代辛酸往事,终流不息。
倪老爹带着老伴和女儿匍匐于河神脚下,磕头祈祷,虔诚乞求。
香炉内余烟缓缓爬升,悬浮绕梁。
哑女阿娇着青布长衫,垂手伫立。
倪老爹拜毕起身,掏出两块大洋摆在神岸上。阿娇用黑陶碗盛来净水,分别让三个人喝了,每人分发一个三角形的黄色符咒。
这世上就有那么凑巧的事。当太阳余晕渐渐落入树梢,父女刚准备回圩子,朱成国一伙人进了河神庙大殿。
朱成国乘坐的船从河神庙去洋河镇,他看到落霞余晖映照下的神庙,越发威严神秘,心想经过河神庙不上岛拜祭,是对河神不敬,吩咐众人上岛。
朱师爷命四个人用竹筏抬上朱成国,十余人背枪跟随其后,进入神庙大厅,朱成国一眼见到美貌倪瑞青,眼神都直了。他目不转睛盯着倪瑞青,吓得她躲于母亲身后大气不敢出。
瑞青仅比瑞轩大一岁,有了婆家,定于明年开春出嫁。虽然生在农家,却出落得亭亭玉立,粗陋的衣衫无法遮掩傲然挺拔。
朱成国目不转睛盯着女儿,吓坏了倪瑞青的爹妈,他们后悔不该带女儿出来。
师爷看在眼里,明白朱成国的心思。
由于朱成国的伤口尚未痊愈,还不能坐凳子,他就势伏于地,给河神磕了几个头,由师爷点燃一炷香插进香炉内。
香客中朱成国出手大方,阿娇认识他,她请朱成国去偏殿歇息。
进入偏殿,朱修道命人用枪逼着倪家三口畏畏缩缩挤进来,此时两个老人已经认出是对岸的朱秃子,知道大祸临头了,早起眼皮跳是这档子祸事。
“哪村呢?”朱成国趴在被垛上问话。
“刘圩子。”倪老爹刘圩子三个字出口,立时后悔不迭。
立于一旁边朱师爷也“咦。”了一声。
“刘圩子人,姓什么?”朱成国问。
“姓倪。”
“哦。”朱成国竖起的眉毛放下来。
“刘少堂,你知道吧!”朱成国问话的同时眼睛仍瞟向倪瑞青。
“知道。”
“她是你家闺女?”朱成国手指指向倪瑞青。
倪瑞青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哆嗦。
“乡下野丫头不识事,请老爷见谅。”
朱成国在朱修道耳边嘀咕几句。
“恭喜倪家大叔,我们朱老爷看上你女儿,要娶为妻。”朱师爷厚颜无耻地说。
瑞青娘听了脸霎时白了,双腿发软“扑嗵”瘫在地上。
“这位大爷,小女有婆家了。”
倪瑞青早已花容失色,“哇”地哭出来,紧紧抱住娘的手。
倪老爹气得脸色苍白,大热天里浑身打冷颤,却说不出话。
朱成国此时的心思全在倪瑞青身上,挥手示意两个匪徒上前架起倪瑞青。
“你要乖乖听话,不然你爹妈明年的今天就是祭日。”师爷狞笑着对倪瑞青说。
倪瑞青傻了,睁大两眼,停止呜咽,泪水如决堤河水呼呼流淌。
当老娘的哪肯女儿被抢走,豁出命与匪徒撕扯,疯了一般。
倪老爹也已生出以命相搏的念头,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抢走,他返身抄起挑祭品的扁担,高高举起,怒目而视,一副不容侵犯的架势。
“敢动我女儿,从老子尸体跨过去。”
这声怒吼,让架着倪瑞青的匪徒愣住了,双方僵持不下,朱秃子也觉闹出人命不吉利,即便抢到这个女子,也不能随心所欲。
丁二毛屁股上的伤,敷几帖药已见好,他瘸着腿走到朱成国身边悄悄说:“朱爷,别把喜事弄成丧事了。您老还在伤中,让倪家回去准备,过些日子您伤好了,订个日子命倪把新娘子送到临河镇,岂不是一件美事。”
朱成国觉得丁二毛的想法好,便同意了。
“好,好,这件事交给你办,你把她带过来。”朱成国说。
丁二毛走到仍高举扁担的倪老爹面前说:“朱爷说了,立秋去临河镇迎亲。你们全家该高兴才对,谁不知道朱爷的威名,嫁给朱爷,是老鼠掉进米缸,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几个匪徒强拉硬扯把倪瑞青拽到朱秃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