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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不是凶手

星港是华夏国的一座边境城市,这里依山傍海,又与两个发展中国家相邻,是该地区的情报中心和走私贸易中心,因此城里鱼龙混杂,犯罪率长年居高不下。

端午节,是华夏国传统节日,这天的星港人民没有等来黄酒飘香,也没有龙舟竞赛,而是等来了一场瓢泼大雨。一号季风携带者太平洋的暖湿气流席卷而来,顷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这天的晚上十点,星港郊外的海岸边驶来了一辆银色小轿车,小车停在了海滨公园旁。这里离市区有几十公里,又是大雨瓢泼的夜晚,公园里四处都没有其他行人出没。小轿车的车灯打出两道黄澄澄的光柱,照射在不远处的沙滩上,车子一上一下的摇晃,这两道光柱也上下摇晃了起来。没过多久,小车停止了晃动,副驾的车窗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只男人的手夹着香烟伸了出来,抖了抖烟灰。仔细观察,会发现车里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大过节的,为啥跑出来了,吴刚欺负你了吗?”副驾座上的男人问道。

驾驶位上的女人打开了车载收音机,女人一边涂着口红,一边用刻薄的声线低声道:“还不是因为她那个老妈子,多管闲事的老太太,一到过节就给我找事,嫌我不好,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儿子娶我啊。”

“那你也不至于大晚上的跑出来吧,外面多危险,还下着大雨。”

“你是不知道,今天他有任务,领了佩枪才回来吃晚饭的,我和他妈吵架的时候,他竟然拿枪指着我,我当时被吓得冷汗都流下来了,虽然当时我认怂了,但是趁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我把他的佩枪偷出来了,他不是仗势欺人吗,看他佩枪丢了怎么向警局交代!”

“琪琪,你太胡闹了,佩枪是警察的命根子,你把吴刚的佩枪偷走了,闹出什么事情咋办。”

“怎么会,我身边不是还有你嘛,你可是星港体育代表队的搏击冠军,王帅,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对不对?”

旁边的男人温柔地把女人搂进了怀里,低声细语道:“你快跟吴刚离婚吧,你们离了,我就娶你,不让你再受欺负了!”

两人正在车内温存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外面的海滨公园里走来了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黑影。这个黑影踏雨而来,每一步都走得如此的坚定沉着,仿佛有巨大的信念支撑着他做出接下来的行动。

这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悄悄地潜伏到了小车的车门边观察了一番这对儿偷情的男女,他伏着身子,蹲在地上伺机而动。没过多久,他等来了机会。

只听车内叫王帅的那名男子说:“我去公园里的公厕方便一下,你把衣服穿好,我等会儿送你去酒店开个房。”

“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在这害怕。”

“别怕,你不是还带着吴刚的佩枪嘛,有坏人来了,你就拿出来吓唬吓唬他。”

说罢,王帅就打开车门朝海滨公园的公厕走去了,这时外面还下着大雨,王帅打着一把黑伞走在夜路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加之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巨响。即使是身为搏击运动员的王帅,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人。

那正是穿着黑色雨衣潜伏在车边的神秘人,他悄悄地尾随着王帅到了公厕旁。看王帅走进公厕,这个黑衣人便悄悄躲在了公厕门口的一侧。十来分钟后,方便完的王帅走出了公厕,那个躲在门口的黑衣人从阴影中闪身出来,趁机用携带的扳手向身前王帅的后脑狠狠地砸了过去。王帅根本没有发现公厕门边还躲了一个人,还在叼着烟往前走着,忽然觉得一阵冷风袭来,感觉脑袋一阵剧痛,便晕了过去。

黑衣人拍了拍王帅的脸,没做半刻停留,立刻拿着银色扳手跑向了不远处的那辆银色小汽车。随着几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女人的尖叫声在小汽车内响了起来。但仅仅只是几声凄厉的尖叫后,雨夜中的一切便又恢复如常了。这个叫琪琪的偷情女子也被黑衣人用扳手打翻在了车内,被击倒前女子听见了敲门声,便打开了车门,谁知回来的不是情夫王帅,而是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恶魔。他用手中的银色扳手狠狠地击打着琪琪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直至车内鲜血一片,女人彻底断了气。

杀死琪琪后,黑衣人把晕倒的王帅也从公厕旁拖回了银色小汽车里。黑衣人疯狂的翻找着车内的东西,他取走了二人的钱包里的现金。在翻找琪琪的红色包包时,黑衣人竟然发现了一把制式手枪。他拿起手枪,检查了里面的弹匣,思虑再三后按下保险,“碰碰”两枪,手枪里喷射出的子弹打爆了琪琪和王帅的脑袋,红白之物在车内四处喷洒,像极了印象派的画作。

凶手的雨衣帽子下还带着黑色口罩,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了疯狂的笑意。他扔下手枪后就走了,不知去往哪里。星港市的海滨公园只剩下了一辆银色小汽车,和车内两具惨死的尸体。

第二天,游玩的群众发现了公园里的汽车以及上面的尸体。很快就有人报了警。星港刑警队闻讯立刻派人赶了过来。刑警队的队长名叫刘三笑,身为经营验丰富的老刑警,他听说有重大的恶性杀人案发生,就立刻带队赶了过来。

刘三笑长得魁梧雄壮,身高一米八,皮肤黝黑,脸上还有数道伤痕,这些伤痕表明了他的功绩,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恐怕还要数他断掉的左腿了,他的左腿一瘸一拐的,警队的人都知道其实这条左腿已经自膝盖以下截肢了。刘三笑带着队员们排查了现场,他对下属说道:“小余,你记录下现场状况,死者一是一名男性,三十岁,根据样貌初步判断,身份为星港市知名的搏击运动员王帅,死因初步判断为头部中枪。死者二是一名女性,三十岁左右,身份未知,死因初步判断为头部中枪。”

余成是刚通过考试进入刑警队的菜鸟警察,他匆忙的按照队长的吩咐完善着笔录,可能因为太紧张,记着记着就把笔掉在了地上,他又手忙脚乱的弯腰捡了起来。

“我们先回去吧,等待法医的检验结果。”刘三笑吩咐道。

下午,星港警察局刑警支队办公室内,刘三笑宣布“滨海公园端午节杀人案”专案组正式成立,随后开始听取助理余成的汇报。

“法医勘验结果显示,男性死者身份是知名运动员王帅,他头部曾在死前遭受过钝器的一次重击,头骨有凹陷,但不是致命伤,此外王帅头部还有一个弹孔,为致命伤,他是死于枪杀的,弹头……弹头为我国警察制式佩枪的子弹弹头……”

余成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办公室里的警员们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刘三笑冷酷地拍了拍桌子,大吼道:“都安静下来,余成汇报案情。”余成竟然被刘队长拍桌子的举动吓得哆嗦了一下,望了望队长冰冷的眼神,他继续结巴地说道:“是,是,经,经过样貌比对,和DNA检测,证明女性死者是星港市民黄琪琪,是一位没有正式工作的家庭妇女,现年28岁,她的头部有八处钝器的重击伤,颅内大出血,法医认为她是死于钝器伤。此外她的头部也中了一枪,但应该是死后中枪,子弹型号同样是……警察制式佩枪子弹,和杀死王帅的是来自同一把枪。”

余成翻了翻文件继续说道:“现场提取的关键证据有警察制式佩枪一把,弹匣内缺失了两颗子弹,以及车内鞋印若干、毛发若干,两具尸体上提取到的体液能够证明二人死前刚刚发生过性关系。”

刘三笑问道:“两个死者是情侣关系吗?”

余成连忙慌张的翻了翻案卷,看着上边的讯息说:“不是的,两人应该是通奸的情人,因为……因为这个女性死者黄琪琪是特警队警员吴刚的妻子。”

“什么,队长,我们应该赶快逮捕吴刚,凭我的经验,这肯定是情杀!”一个干瘦的警员吼道。

“不行,这些证据怎么就能断定吴刚是凶手呢,吴刚是局里的同志,不能这么草率判断,我们应该看看别的证据。”另一名年老的警员说道。

大家一起看向了刘三笑。

刘三笑依然黑着脸,说道:“余成,你有没有从检验科拿到毛发、鞋印和佩枪的资料。”

“拿到了,经过DNA比对,那些毛发分别属于三个人:两位死者和特警吴刚,车里的鞋印也是属于这三个人,佩枪的编号显示是属于吴刚的佩枪。”

“车外有没有鞋印,现场有没有监控?”刘三笑继续追问。

“没有了,因为昨晚在下大雨,公园附近的鞋印都被冲掉了,那个地方比较偏僻,也没有监控。”

“死亡时间能不能判断?”

余成挠了挠头发,看着案卷说:“法医认为是端午节晚上十点半前后。”

刘三笑摸了摸下巴:“传我的命令,拘留特警队的警员吴刚。”

“是!”办公室里的重案组成员们起身敬礼后就散去执行任务了。

人都走完了,刘三笑才起身走到了办公室的角落,这里坐着一个穿着便服、低着头思考问题的男人。他三十来岁,身材消瘦,皮肤白净却略显沧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与刘三笑的严肃威严形象不同,他的面容无比的温柔,就像一位谦谦君子,又似一个博学的鸿儒。他就是前任检察官肖江南。刘三笑一改在下属面前的严肃面孔,问道:“老肖,你怎么看这个事儿,那个特警吴刚是不是凶手。”

便服男人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去看看作案现场和相关证据,才能判断。”

“好,我让余成开车,我们去滨海公园。”

坐进警车后,刘三笑说:“余成,旁边这位是我请来的专家顾问,叫肖江南,是犯罪学博士,研究罪案的专家,你们以后遇到问题了可以向他请教。”坐在警车驾驶座的余成像只呆头鹅一样匆忙点了点头。但是他突然紧皱的眉头还是被肖江南捕捉到了。他透过后视镜观察了一番队长旁边坐着的那位肖江南顾问。余成听说过这个肖检察官,以前是星港著名的办案标兵,可是后来新闻突然宣布他是个强奸犯,于是从那以后,这位肖检察官的名声就臭了,即使后来法院因为证据不足宣判了无罪,肖江南还是从检察院离职了,失去公职后的他原来是去继续上学深造了。”

余成看到这位肖顾问的嘴角时不时地透露出淡淡的微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行车途中,肖顾问和黑着脸的刘队长都不说一句话,场面颇为尴尬,作为小兵的余成自然也不敢多嘴。毕竟警局刚刚出了个犯罪嫌疑人,领导们的压力肯定都非常的大。如果特警吴刚真的被判有罪,局长的前程可能都会受到波及。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警车开到了滨海公园的犯罪现场。三人从车中下来走向了那辆出事的银色轿车。两个协警受命留在这里维护现场。

跨过隔离线,刘三笑跟着肖江南走到了小车旁。肖江南熟练的戴好橡胶手套,他拉开车门仔细地检查着车内的情况。

看了十来分钟后,肖江南正在刘三笑的授权后翻看一把车内的雨伞时,忽然捂着肚子转身跑向了不远处的公共厕所,刘三笑黑着脸心想这个老肖估计是昨晚吃串串把肚子吃坏了,还好自己没去。

肖江南在公厕方便完走了出来,解决了负担,他感觉神清气爽。这时,他在公厕门口看到了一些和别处不一样的地方,公厕外面和不远处的公园是不一样的,那边是水泥地面,没有泥巴,而公厕这边外面的地面没有铺上水泥,还是泥巴地,而且是很有特点的黑色泥巴,肖江南心想星港是南方城市,土壤是红土,这些黑土恨不寻常,因为比较肥沃,一般都是环卫局从北方购置回来种花用的。

现场没有再发现什么新线索了,随后,三人决定回警局查看尸体和其他收集到的证据。三人便又上了车,回到了警局。在停尸房里,肖江南戴着手套检查了两位死者的尸体,肖江南发现这两具尸体很不一样,女性是先被打死后被枪击的,而男方是直接被枪杀的,还有,这个女性死者的衣服是干燥的,而男性死者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到现在都没有干,很可能是昨晚淋透了雨,可是他们的车上明明放着雨伞啊?难道他是被迫淋的雨?还有男性的衣服裤子上沾上了很多黑色的泥土。之后肖江南又去证据存放室查看了刑警队在现场收集的各种物证、书证和电子证据。当看到证据清单里的名目时,肖江南的眼睛放起了光,他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走出证据存放室,肖江南发现楼下的审讯室里正在审讯抓捕归案的犯罪嫌疑人吴刚。吴刚的警服已经被脱了下来。他的双手被手铐烤着,坐在审讯椅上接受着两位昔日战友的审讯。

这两位负责审讯的是一男一女两位刑警,男刑警叫陈博,长得胖胖的,很是憨厚,女刑警叫章丝丝,看着很漂亮。章丝丝问道:“吴刚,我们的第一个问题,你昨晚十点至十一点之间去了哪儿?”

吴刚垂头丧气地回答道:“在我家的楼顶喝酒。”

“就你一个人吗,有没有其他人?”

“就我一个人,八点多和老婆吵了一架,老婆离家出走了,我就到楼顶喝闷酒去了。”

“有没有人能证明你去了楼顶,你家楼下有没有监控?”

“我出门前跟我妈打过招呼,那是家里在城中村盖的老房子,哪有监控。”

“那就是说明你没有不在场证明了。”

“可是我没杀人啊,我昨晚喝的烂醉如泥,哪有力气去杀人。”吴刚愤怒地说道。

旁边的警察胖陈博竟然被吴刚给吓得抖了抖。

章思思看着身旁这个胆小如鼠的同事,无奈敲了敲桌子,呵斥道“你冷静点,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你的配枪,两名死者都被子弹击中,你如何解释这把枪?”

吴刚火爆的气焰一下就消散了,他吞吞吐吐道:“我的配枪昨晚还放在家里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突然就不见了的。”

审讯室外,刘三笑队长和肖江南通过监控查看着审讯实况,余成在旁边做着记录。他们后面的办公桌前,坐着星港警察局的局长郝仁。

郝仁粗声粗气道:“老刘,你的腿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多谢局长关心,装了个进口的义肢,能走路了。”

“那就好,有事你还是让年轻人冲到前面去,对了,你怎么看这个案子,吴刚到底是不是真凶。”

“我觉得他是真凶的可能性非常大,现在所有的在案证据都指向了他。”刘三笑说。

“那我们就准备结案移送检察院吧,毕竟是警局的丑闻,这事情拖得太久了会造成巨大的社会负面影响,不利于星港的稳定。”郝仁说道。

“我有点不同的见解。”肖江南转过身对郝仁说道。

“哦,这位同志是?”

刘三笑连忙介绍说:“局长,这位是咱们星港检察院曾经的检察官肖江南同志,后来出了点事他就离开检察院了,那时您还没来星港主持大局。老肖他离开单位后去进修了犯罪学博士学位,现在的身份是我们刑侦支队的专家顾问。当年他可是检察院的破案能手,我和他都是政法大学的同窗,深知他的能力。”

郝仁一听肖江南的名字,瞬间皱起了眉头,显然他是清楚肖江南过去的那些丑事的,但是身为官场老油条的他还是勉强笑笑说道:“久仰久仰了,肖顾问的确名声不小,可是据我所知都是些不太好的名声吧,刘三笑,你的聘用是不是有些莽撞,怎么能给警局招进来一个犯罪嫌疑人,你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刘三笑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憋屈地说:“我和肖江南是多少年的哥们了,当年那是个冤案,你们司法机关内部的人怎么会没有耳闻。再说了,肖江南只是警局的临时工,跟辅警一样拿微薄的工资,他愿意帮助我们,那是我们运气好……”

肖江南听到郝仁局长的话语,心中十分窝火,不禁捏紧了拳头。对于旁人的误解,他的内心是非常愤恨的,但是自己的冤屈还没有洗清,社会的负面评价却也是在所难免。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只能忍辱负重,好好利用刘三笑为他争取到的难得的工作机会。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能够继续留在刑警队,他打断了刘三笑的辩解,说:“局长昨晚和情人过得还好吗?”

郝仁惊诧道:“你说什么?”

肖江南说:“局长早上应该吃了中式包点、水煮鸡蛋,还有豆浆。”

“你怎么知道?”局长非常的疑惑。

“我曾经为了破案在一周酒店里住了一个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局长今天早上刚从那家酒店出来。”

“那你凭什么说我找了情人?我住了个酒店很奇怪吗?”

“您住店当然不奇怪,奇怪的是您今天穿了两双不一样的袜子,一双还是女士的蕾丝袜子。”

肖江南的眼神扫向了桌子下面郝仁局长的脚。郝局长连忙把脚收进了桌子里面。

肖江南继续分析:“我推测你今早为了接到了汇报特警队出事的电话,着急忙慌地出了一周酒店,所以穿错了袜子,您肯定不是女装大佬。”

郝仁愤怒地把手上的钢笔扔向了肖江南。肖江南灵活地躲开了锋利的笔尖,继续不留情面地说:“而且您的肩膀上有一根蓝色的长头发,我想嫂子的年纪应该不会弄这种发色吧?综上所述,我严重怀疑局长您昨晚做了对不起嫂子的事情,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让刘队长开个调查令去调查下一周酒店的监控嘛。”

郝仁一听调监控,瞬间就怂了。看着郝仁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的委屈样子。肖江南乘胜追击说起了案子的事:“我可以断定这次的凶手不是吴刚,原因有三点,第一:那辆车是吴刚家的车,吴刚经常会使用这辆车,里面有吴刚的头发和指纹、鞋印都是正常现象,这些证据都不具备证明力。第二:吴刚的枪在现场,这是最令人疑惑的一点,枪是关键证据,但是试问他为何杀人后会把枪留在现场,等着我们发现呢?这不符合常人的思维逻辑。更像是一个误导性的证据。而且是一个间接证据。第三点,最最关键的地方,可能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那就是现场笔录里说两名死者的钱包都被洗劫一空了,如果是吴刚一怒之下杀死奸夫淫妇,为何还要拿走钱包里的财物呢,是为了制造抢劫现场误导警方判断吗?那又为何把自己的配枪留在现场呢,这显然说不通。因此,我推断这起案件就是一起杀人抢劫案,而不是情杀案,吴刚他不是凶手!”

菜鸟余成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的,连记录都忘了写,郝局长也是满眼放光,仿佛捡到了一个宝贝,他没有再指责刘三笑聘用肖江南的过错,而是认真的思考起了案情。肖江南从他的表情里猜测到了他是在权衡这个案子的影响。如果侦破后发现不是警局的警员,他局长大人就可以稳坐着位置,还能立个侦破大案的功劳,但是如果最终证明确实是星港警局特警队的警员犯了事,这位郝仁局长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刘三笑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去揣摩领导的想法,他在一旁激动地说:“他不是凶手就太好了,警局的负担就轻多了,不过既然如此,凶手又会是谁呢?”

肖江南瞥了眼那位郝仁局长,说道:“虽然海滨公园里没有监控,但是我观察过去海滨公园的公路只有一条,路上每隔几公里是有监控的,案发日是端午节大雨瓢泼的夜晚,那个地方非常偏僻,离市区很远,不通公交,去那儿肯定需要一个代步工具,否则仅凭步行是不可能往返的。”肖江南一边说着还一边暗中观察着局长的表情。”

在郝仁变得有些灼热的目光中,肖江南继续说“那个时间段应该没有几辆车在这段道路上通行,我们只需要调取海滨公园附近道路上的监控,把端午节晚上10点至11点间的往返车辆都找出来,大概就可以缩小侦查范围了。”

“好主意!其实我也想到了这点,正想安排人去执行。”刘三笑气势汹汹的,踩着义肢一瘸一拐就跑出去安排取证了。

刘三笑走远后,屋子里只剩下了郝仁局长和肖江南两个人。

郝仁局长凝视着肖江南说:“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这个案子真的如你所说,不是警局同志作的案,并且你能够成功侦破这个案子,我就默许你的在这里的身份,如若不然,我们就按规矩办事,请你这位“嫌疑人”另谋高就。当然,办案是一方面,管住你自己的嘴是另一方面,我不想在其他人嘴里听见什么关于一周酒店、蓝色头发、蕾丝袜子的任何内容,你应该懂了吧?”

面对这位政客的威胁,肖江南的内心非常的愤怒,但是他强忍住了自己的怒火点了点头,为了洗脱自己的冤屈,为了报仇,他必须顶着旁人的冷眼歧视,坚持留在警局,只有借助了警局的平台,他才能够更进一步的接触真相。虽然他很想把郝仁局长揍一顿,但此时真的不是时候。因此,肖江南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没过多久,一男一女两个人就被带回来了警局配合调查。同时开过来的还有这二人的机动车。男人的车是一辆黑色的、破破烂烂的小面包车,上面贴着搬家公司的广告,看样子男人是做搬家生意的。女人的车则是一辆红色的小轿车,洗得非常干净。余成给肖江南和刘三笑介绍道:“我们按照肖顾问说的调取了监控,果然发现那个时间段只有两辆车经过滨海公园外的那段路。我们找到了这两辆车和它们的驾驶员。男的叫胡彪,是个退伍军人,现在是搬家公司的搬家工。女的叫吴黎,是星港一家夜总会的头牌,她曾经因为合同诈骗被判过刑,刚出狱几个月。”

女警章丝丝继续补充道:“在吴黎的车里我们发现了一根棒球棒,上面有几处凹陷,吴黎说她是棒球爱好者,所以随身携带。在搬家工胡彪的车里没有什么特别发现,都是搬家工的常备物品。”

“我想去见见吴黎”。肖江南说。

“好的,您跟我来。”章丝丝陪同肖江南一起进入了关押吴黎的审讯室。

女人看见一个漂亮的女警察和一个便装男人走了进来,有些害怕地说道:“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我关到这里?”

审讯过程中,其他刑警都在外面透过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

肖江南对吴黎说:“吴小姐,请问你平时健身吗?我指练肌肉的那种。”

“不、不健身,就是偶尔打打棒球。”

“那你提得起一个煤气罐吗?”

吴黎摇了摇头:“20公斤装的应该勉强可以,标准重量我肯定是不行的。”

章丝丝有些疑惑的在肖江南耳边小声问道:“肖顾问,您问这些干什么?”

“排除嫌疑用的。”肖江南对她微笑了一下说道。

章丝丝不太明白问这些怎么排除嫌疑。

没有管章丝丝,肖江南走过去对吴黎说:“吴小姐,我想借用下你的高跟鞋,请您配合下,稍后还你。”

被警察们吓坏的吴黎不敢反抗,乖乖地脱下两只高跟鞋交到了肖江南手上。

肖江南提着两只鞋走出了审讯室,其他警察也跟在了他后面想一探究竟。只见肖江南走到警察局后院的停车场分别查看了吴黎和胡彪的车子,他还重点查看了刹车踏板位置,之后又叫来了一位小警察,小警察不知道听肖江南说了些什么,从胡彪车子上收集了些东西,就急忙向实验室跑去了。

看了眼手上这双高跟鞋的鞋底,肖江南摇摇头走回了吴黎的审讯室,把鞋子还给了她。

肖江南和章丝丝回到了几位刑警待着的办公室。刘三笑问道:“怎么样,老肖?”

“我想先听听各位同志的意见,大家觉得谁的嫌疑更大?”肖江南说。

胖胖的陈博警官说道:“我觉得吴黎嫌疑比较大,她有犯罪前科,而且随身携带球棒,也太诡异了!”

刘三笑局长说道:“我想听听肖顾问的看法。”

“我们去审讯室吧,我要先和这个嫌疑人胡彪当面对质一下。”

肖江南和刘三笑、章丝丝、陈博、余成五人一起涌进了审讯室。胡彪显然是被五人的阵势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请……请问各位,叫我来是咋回事儿?”

肖江南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他采用具有威慑力的声音说:“你不用再伪装了,凶手就是你!”

胡彪立刻转变了脸色,怒道:“警察同志,你们讲话可要负法律责任,凭什么说我是凶手,你们有什么证据,我到底害了谁了?”

胡彪显然没被肖江南的突然发问吓懵,反而激动地站起来直拍桌子。章思思急忙过去用力把他按回了座位上,和勇敢的女搭档不同,胖警察陈博却被吓得躲到了审讯室的门外面去了,像极了一只胆小的兔子。

本来肖江南还有一丝狐疑,但是此时看到胡彪的反应,他又坚定了一些。因为如果是一个无辜的人面临这么多警察的讯问时,多少会有点胆小心虚,会拼命去解释,而这个胡彪一点也不解释,反而站起来叫嚣。人类总是这样,喜欢假装强硬去伪饰自己的亏心事。

肖江南继续试探地问道:“证据我当然有,你可以听听我的分析。我之所以怀疑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的犯罪有一个被人们遗漏的关键环节,那就是第一现场!”

“什么,老肖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看到的不是第一现场?”刘三笑惊诧地问道。

“没错,第一现场不是轿车,而是在那个公厕附近!原因很简单,因为勘验组提取了公厕里提取的鞋印,显示鞋印正是死者王帅的。”

“鞋印又能说明什么呢,你怎么就可以肯定公厕是第一现场?说不定他只是去山了个厕所而已”。胡彪开始了辩解。

肖江南不理事他的辩解,继续说道:“王帅是职业搏击运动员,他的战斗力可以超过大多数的特警,我相信星港没有几个人在正面交锋中能够战胜他,可王帅的尸体上却只有两处伤,第一处是后脑的钝器伤,第二处是额头的致命枪伤,因此我可以推测王帅是被凶手偷袭击晕后再开枪杀死在车内的。试问,什么样的情况下才有偷袭的机会?那必然是王帅在车外的时候,那晚大雨瓢泼,王帅尸体和女性死者最大的不同,就是被发现时衣服全部湿透了,上面还有黑色的泥巴,这说明他离开过车子并且淋了雨。而且不难想象他不得不在恶劣天气下离开车子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要去旁边的厕所方便。凶手,也就是胡彪你,利用王帅上厕所的机会,在公厕外埋伏,偷袭得手,王帅倒地后衣服粘上了公厕外边地上的泥巴。”

胡彪不屑一顾的道:“你推测的很有道理,但是又能怎样呢,我听说那个时间还有个女人也去过滨海公园附近啊,为什么就不是她干的,而怀疑是我呢?”

“怀疑你的原因很简单啊,是你自己弄巧成拙,你本来是打算谋财害命后把尸体都放在车里,然后把车推进海里或者点燃烧掉吧,你一开始把王帅从公厕搬回车里就是为了方便毁尸灭迹,但是你却在翻找财物的时候,找到了黄琪琪从丈夫吴刚那儿偷出来的警用配枪,并且黄琪琪的钱包里还有夫妻二人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吴刚穿着警服,那张照片现在就在警局证据存放室,你通过照片发现了黄琪琪和王帅偷情的事实,于是立刻联想到了这把配枪是属于黄琪琪丈夫的,你灵机一动,戴着手套对两个死者开了枪,企图以此把责任嫁祸给警员吴刚。”

“你说得很精彩,可是还是没说明为什么断定是我做的。”

“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凶手就在你和吴黎之间,吴黎是个女人,她能把身高一米八五,体重100公斤,浑身肌肉的王帅搬回汽车吗?公厕离汽车有至少五百米,这个距离我都无法做到。而你不一样,你是一名职业的搬家工人。”

胡彪不屑地撇了撇嘴,仍然不愿认罪。看到胡彪的样子,肖江南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除了死者身上的泥巴外大部分证据都不是铁证。

这时,进来了一位负责勘验的小警察,他看到小警察后激动地说:“麻烦这位勘验组的同志描述下我刚才让你去调查的物证。”

小警察点了点头说道:“肖顾问刚才让我去调查了胡彪的车子,我在车子的刹车和油门踏板上都搜集到了泥土的样本,经过比对,跟男性死者衣服上沾的是同样的泥土,都来自海滨公园的公厕外面那块空地上,而且泥土的质地非常的新鲜,留下的时间不超过48小时。”

泥土样本比对是相同的,说明胡彪在48小时内确实去过那个公厕附近。

肖江南接着说:“另一个嫌疑人吴黎的车子和鞋子我都看过了,没有粘上泥巴,我想劝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现在我们已经人证物证俱全了,我刚才还让另一位同事去探望了你女儿,她告诉我的同事你昨晚很晚才回家,而且回去了以后把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都烧掉了,你的女儿真的非常听话,她还问警察叔叔她的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胡彪脸上嚣张的神情瞬间消失殆尽,他低下头啜泣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错都在我,你们别去打扰我女儿,是我没有本事赚钱,我女儿得了大病,需要钱看病……我没办法,我实在没办法了,我累死累活当搬运工,每个月就那一点点工资,还要交房租还要吃饭,还要交学费,我何年何月才能存够给她看病的钱啊……”

肖江南在四名警察敬畏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审讯室,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眶也泛红了。这样的人间惨剧他在做检察官时就经历了太多太多,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公,只是这黑暗的世道,却不知何时才能重现光明呢?人人都在痛苦的夹缝中求生,身不由己。

晚上下班,肖江南和一瘸一拐的刘队长买了水果去胡彪家看望了胡彪的女儿。是胡彪的女儿给肖江南打开了门,看到刘队长的警服后非激动地把他俩迎了进来。胡彪租住在星港的一个城中村里,这间房子只有不到20平米,连窗户都没有,满是发霉的气味。屋里的简易桌子上,还有小女孩没吃完的泡面,看淡了这一切,刘三笑都难以想象胡彪和女儿这些年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刘三笑一改严肃的面容,他主动翻起了裤腿,让小女孩敲了敲他的钛合金小腿,小女孩甚至还以为刘三笑是国产的钢铁侠。经过询问,他们得知小女孩得了白血病,并且她的母亲也再几年前死于这个疾病,现在所有的开支全靠父亲一个人负担,甚至她一直没能住院治疗。这样的进城务工家庭,在这个国家还有多少呢?

肖江南发现小女孩长得可爱,性格也非常善良,就像一个没有沾染过尘埃的精灵,任谁也无法想象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给民政部门的同志打过求助电话后,二人便离开了胡彪的住处。临走时刘三笑撒了个谎,他对小女孩说:“你爸爸因为身强体壮,所以被警察局吸纳为协警了,他今天被派去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你一定要在家乖乖地待着,等会儿会有民政的叔叔阿姨过来接你去医院看病,这些都是你爸爸安排的,你一定要配合他们,否则你爸爸会生气的。”

肖江南听着这个脸上留着刀疤的瘸腿汉子说着蹩脚的谎言,心中又是想笑又是想哭。他想到这世上又要多一个孤儿了,多一个像自己一样失去父母的孤儿。 CZI7lnMt1w1SOIR8s7Su1FcrM0qnltsZCKcER/f0fcO03VCd1xy1dgmzeNNr3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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