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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为簪组束，幸此南夷谪。
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林客。
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
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
内心极度痛苦，不一定表现为恸哭，也可能是长歌；身处连蹇困厄之境，不一定长吁短叹，也可能发清夷淡泊之音。柳宗元被贬永州后所作的这首五言古诗《溪居》便是如此。
唐宪宗元和五年（810），柳宗元被贬永州（今湖南零陵），偶然发现零陵西南曾为冉氏所居的冉溪，风景秀美，故于此筑室而居，并将冉溪更名为愚溪。在这首《溪居》里，诗人开篇即说久为做官所羁累，被贬到这南方少数民族地区来，得以免除诸多烦恼，是一件幸运的事。在愚溪生活，闲暇时，与农田、菜圃为邻，偶尔又像那山林隐士。清晨踏着露珠去耕地锄草，白天有时荡起小舟徜徉于山水，直到天黑方归来，船桨触水击石，发出砰砰声响，这一切是多么悠然惬意！然而，诗人当时果真只有溪居之乐吗？
事实上，柳宗元向来是积极入世的，此番被贬正因他参加了著名的“永贞革新”。作为重要成员，他在改革失败后被贬到永州任司马，本来顺利的人生由此沉入低谷。可见遭贬对柳宗元来说并非幸事，诗人却把不幸说成幸，显然是正话反说。他在诗中对溪居生活的层层渲染，越是说得怡然自得，就越能让我们感受到寂寞天地间那个悲凉苦涩、胸怀抱负却被投闲置散的“闲人”。直到最后两句“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诗人才终于将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这里的“长歌”，并非旷达的纵情放歌，我们可以参照柳宗元在此期间创作的一篇散文《对贺者》里的话：“嘻笑之怒，甚乎裂眦；长歌之哀，过乎恸哭。”不仅长歌当哭，长歌甚至比恸哭更加哀伤。同样的道理，《溪居》通篇正话反说，以闲居之乐写被贬的悲惨遭际，比直接写悲伤更加沉重。看似浩浩，实乃戚戚之大者，不怨而怨，更加令人久难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