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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赵毓龙

就古典叙事的思想性与艺术性而言,在“四大名著”中,《红楼梦》的地位无疑是最高的,但从青少年读者对其熟悉与喜爱程度来说,《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各有其拥趸,《红楼梦》反而经常受到冷遇。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两方面:一是《红楼梦》深植于大众心底的刻板形象——小儿女情怀,二是阅读此书确实需要足够的人生阅历、文化修养与审美能力。换句话说,一部分读者误解了此书,又有一部分读者还未做好理解、欣赏这部巨著的准备。

既然称其为巨著,则《红楼梦》绝非才子佳人小说( 其实,真正读过清代才子佳人小说的人更少,像《玉娇梨》《平山冷燕》等经典作品,恐怕普通读者都很少翻阅,至于《飞花咏》《定情人》《吴江雪》《英云梦》一类,汉语言文学专业以外的学生可能连书名也没有听过 ),无论在思想观念,还是艺术追求,以至具体的叙述策略上,《红楼梦》都是反才子佳人小说的,作者曾借人物( 如第一回的石兄、第五十四回的贾母 )之口批驳才子佳人的套路。即便书中仍有一些才子佳人的痕迹,那也是对庸俗时髦的超越、扬弃。

作为一部巨著,《红楼梦》是当之无愧的古代叙事文学巅峰,它令我们看到中国古典叙述可以达到怎样的高度——在华夏民族原发、连续的文学传统中,在未受到近代西方叙事经验干预的情况下,我们自己的叙述积淀可以催生出怎样伟大的作品。固执地抱有对于此书的刻板印象,无疑会令一部分读者错过中国古代小说史上一道奇伟瑰丽的景观,而要领略其魅力,绝不能只是找来( 多半是从网络上下载 )一份“攻略”看看,而是要做长期的准备。这不是朝夕工夫,而要经历一个“小火儿慢炖”的过程,人生阅历、文化知识、审美经验的点滴积累,其实都是在为更深刻地理解这部巨著做准备。

回到这部小说的一些基本问题,给大家提供一个“景点简介”。

一、关于《红楼梦》的作者

首先是作者问题。曹雪芹之于原著的著作权,是无需质疑的。

曹雪芹,名霑(zhān),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圃、芹溪。生卒年尚无法确定,仅能据相关文献资料推算。这是一个“倒推”过程。首先确定其卒年。对此,学界主要有两种意见:一是乾隆二十七年(1762)除夕,一是乾隆二十八年(1763)除夕。再根据张宜泉《伤芹溪居士》、敦诚《挽曹雪芹》等诗的说法,得知曹雪芹活到四十多岁,年未及五旬。由此反推其生年,应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左右。

曹雪芹出身“从龙勋旧”之家。曹氏祖籍辽阳,先世为汉人,大约明末入满洲籍,为正白旗包衣。高祖曹振彦随多尔衮入关,曾任山西平阳府吉州知州,后升任浙江盐法道,曾祖曹玺也因“随王师征山右有功”,成为顺治帝近臣,曹家由此发达起来。

功勋之外,曹家又与康熙帝有一层特殊关系。曹玺之妻孙氏是玄烨乳母,儿子曹寅给玄烨做过伴读、御前侍卫,深得信赖。自曹玺起,继有曹寅、曹颙(yóng)、曹頫(fǔ),三代人任江宁织造一职,长达六十年之久。织造,名义上负责监造、采办御用丝织品,实际是皇帝派驻江南的“眼线”,负责督察军政、吏治、民情,可以直接向皇帝汇报,皆由其心腹担任。康熙帝六次南巡,有四次直接驻跸(bì)于江宁织造府,也可见其对曹家的信任。

同时,曹氏又讲究“诗礼”传家。据记载,曹玺便承袭家学,“读书洞彻古今”( 康熙《江宁府志》 ),曹寅更是著名的学者、诗人、剧作家、藏书家、刊刻家。《红楼梦》描述的“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确实有曹家的影子,敦敏《赠芹圃》诗所谓“秦淮风月忆繁华”,即指曹雪芹早年享受的优越环境。

曹家既然与康熙帝有如此密切的关系,距离政治漩涡也就更近,被皇室内部权力争夺战所波及的程度也就更重。雍正五年(1727),曹頫因“行为不端”“骚扰驿站”与“织造款项亏空”( 背后原因则是曹家与胤禩、胤禟的联系 )等罪名被革职抄家,举家迁回北京。这次抄家,固然给曹氏带来重创,却未致其彻底败落。雍正后期,政治氛围缓和,与曹家有亲戚关系的傅鼐、福彭等人被重用,曹家的生存环境也得到改善,俨然有“中兴”之势。只不过,乾隆朝时,曹氏又经历一次抄家( 原因尚不明 ),由此一败涂地。晚年,曹雪芹携家迁到北京西郊一个小山村,过着“蓬牗茅椽,绳床瓦灶”的潦倒生活,甚至在“举家食粥”的贫困线上挣扎,又遭受丧子之痛,一病不起,最终在乾隆壬午或癸未的除夕“泪尽而逝”。

正是这种生活剧变,促使曹雪芹反思现实、重审人生,加之他梗概多气、不苟流俗的精神,以及深厚的文艺积淀与超凡的叙事能力,内外“宇宙”结合,便孕育出《红楼梦》这部兼融“现实”与“浪漫”气质,同时具有浓郁悲剧意蕴的鸿篇巨著。

根据甲戌本第一回的说法,大约在乾隆十九年(1754),《红楼梦》初稿即已完成。此后,曹雪芹仍在修改、整理,但离世前似乎仅整理好前八十回,当时用的书名是《石头记》。

由此引出另一个问题——《红楼梦》的版本系统。

二、《红楼梦》的版本系统

最早的版本系统是所谓“脂本”,这是学界对以《石头记》之名流传的一系列抄本的统称。属于该系统的本子,多有署名脂砚斋、畸笏叟等名号的评语,卷首多题“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所以称“脂评本”,简称“脂本”。其抄写时间不一,历年多有发现,已有十多种。其中较重要的有己卯本、庚辰本、甲戌本、戚序本等( 孙逊《红楼梦脂评初探》,上海古籍出版社 )。

至于脂砚斋何许人也?目前还是一个谜。从批语看,他与作者关系密切,对小说创作过程十分熟悉,甚至干预了创作( 如第十三回,照作者原意,应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以直笔叙写秦氏的不堪结局,从而揭示封建家族之龌龊、荒淫、堕落,但脂砚斋同情秦可卿的人物塑造,“命芹溪删去”,以致成稿“少却四五页”,这倒是成就了一段精彩的曲笔叙事 ),对我们了解曹雪芹的生平经历、创作动机和写作情境有极大帮助。同时,脂评贴合文本,不仅有导读功能,对叙事技巧的讨论也不乏新见。只不过,脂评的“声音”系统不是很稳定,文字良莠不齐,含英咀华者固有,荒芜龃龉之处也不少。

与“脂本”相对的是高鹗、程伟元整理的刻本系统,简称“程本”。

乾隆五十六年(1791),程伟元与高鹗将历年搜求的《红楼梦》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细加厘剔,截长补短”,合成一部,以木活字排印,即通常所谓“程甲本”。次年( 其实不到一年 ),二人“复聚集各原本,详加校阅”,在甲本基础上“补遗订讹”“略为修辑”,重新排印,即所谓“程乙本”。“程本”结束了《红楼梦》的“抄本时代”,使小说得以“全本”的面貌为市民大众所接受。

至于后四十回出何人之手?过去人们多以为这是高鹗补作的,主要根据高氏妻兄张问陶《赠高兰墅( )同年》诗题下的注:“传奇《红楼梦》,八十回以后俱兰墅所补。”这个“补”字就有说道儿了。到底是“补续”,还是“补修”,一字之差,却意味着不同的工作方式与工作量。考虑到当时高鹗正潜心举业,恐怕没有工夫与闲情来编创小说,应该还是“补修”,即上文所说“补遗订讹”。今天学界多认为:曹雪芹生前已完成后四十回,只是尚未整理成定稿,及其身后,原稿便散佚了。目前所见后四十回,或有原稿内容,但主要出自无名氏之手,高鹗与程伟元只是做了整理、修订、刊刻工作。

这后四十回的思想性与艺术性,当然不可比肩原著。“兰桂齐芳”的尾巴削弱了原著的批判性,不少人物塑造和情节组织也与前文矛盾,但续作者毕竟延继了曹雪芹铺垫的文思脉络,写出了贾府之败亡、人事之凋零,具体的情节也不乏亮点( 如“黛玉焚稿”等 )。更重要的是,续作者保证了全书的悲剧结局,只此一点就是功莫大焉( 与其他庸俗的“红楼”续书、仿作相比,这一点显得尤为可贵 )。

庚辰本是据曹雪芹生前最后一个底本抄录的,是曹雪芹去世后最早也是唯一一个忠实于原本的过录本,正文保存最多,达七十八回。因此,本书前八十回以庚辰本为底本,第一回以甲戌本配补,第六十四、六十七回和残缺的文字以蒙府本( 2007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影印 )补齐,后四十回以程甲本作为底本。本书第十七、十八回是合在一起的,据脂砚斋说是因为有人借阅时不慎丢失了一部分,而曹雪芹没有那么多精力再进行补写,所以流传下来的本子这两回是合二为一的,直到戚序本才分解为两回。

三、《红楼梦》的悲剧意蕴

从思想性看,《红楼梦》的伟大之处,主要在于其悲剧意蕴。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并非没有悲剧叙事,但如《红楼梦》一般“彻头彻尾之悲剧”( 王国维《红楼梦评论》,商务印书馆 ),确实是极少见的。其悲剧意蕴是多层次的。

首先是封建家族的悲剧,这是时代悲剧的一个缩影。《红楼梦》以宁、荣二府( 更侧重后者 )为中心,全景式呈现封建大家族虚伪、庸俗、污浊的日常,生动地叙写出其加速衰亡的过程。以贾家为代表的末世家族,在书中一出场,就呈现出无可挽救的颓势。尽管在外人看来,还维持着“峥嵘轩峻”的气象,不过是应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句话,外表仍旧光鲜,“内囊却也尽上来了”,经济上入不敷出,人事上勾心斗角。“一代不如一代”的封建贵族,精神上整体堕落,能力上持续下滑。这不是贾家的困境,也不止是“四大家族”的困境,而是封建末世家族的实际处境。可以说,贾府没落的原因,反映的是封建末世的诸种顽疾;贾府花园所维持的“蓊蔚洇润之气”,实则是封建末世的“黄昏晚景”。

再者是宝、黛、钗的爱情与婚姻悲剧。我们习惯将四大家族的“败亡史”视作《红楼梦》的副线,将宝玉与黛玉的爱情悲剧,及其与宝钗的婚姻悲剧视作全书的主线。这也正是小说的主旨,即作者所谓“怀金悼玉”。程甲本作“悲金悼玉”,意思就更明白了——宝钗可悲,黛玉可悼。第五回《终身误》曲已道破其关键:“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前者指宝玉与宝钗的婚姻悲剧,后者指宝玉与黛玉的爱情悲剧。“金玉良姻”是后天人工穿凿的,是封建家长的集体期待,是社会性规约对个体愿望的违拗与压制;“木石前盟”则是先天自然生成的,它不只是绝假纯真、心有灵犀的爱情,更代表一股“青春力量”,这不仅是对“情”的执著追求与维护,更是对封建社会的反叛,对道学理性的反动。可以说,由“金玉良姻”与“木石前盟”所构成的“社会/自然、理性/感性、集体/个体、后天/先天”的矛盾冲突,是全书的基本意态结构,而承受矛盾冲突的当事者,都表现出一种“自觉”,但无论是自觉地接受社会规约( 如宝钗 ),还是自觉地追求、维护个体本性( 如宝玉、黛玉 ),皆付出巨大代价,以悲剧作结,这又未尝不是一种人生的悲剧。

由“悲金悼玉”的核心线索,可上升至对“女儿国”的整体悲悼,而大观园的陨灭意味着“情之世界”的消逝,这又是青春理想幻灭的悲剧。第五回,宝玉梦游太虚,饮的茶叫“千红一窟”,品的酒名“万艳同杯”,脂批道破其谐音“千红一哭”与“万艳同悲”。而“千红万艳”即《红楼梦》中所有的女儿,她们都是作者悲悼的对象。书中的女儿们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代表着青春的、自由的、本真的、天然的精神力量。在大观园这一“青春乌托邦”里,在宝玉、凤姐结成的“双凤护珠”( 罗书华《红楼细细读》,复旦大学出版社 )结构模式中,她们得到了维护、照拂,享受着自在、安宁,但维护与照拂是有限的,自在与安宁也是短暂的,这不仅在于“双凤”自身的性格、能力、功能缺陷,更在于“情之世界”本身缺乏坚实基础,及其与对立面“理之世界”在力量上的不平衡。“情之世界”先天不足,又被“理之世界”围困,前者越是向外冲突,越是受到来自后者的持续压力,“情”不可能膨胀,只能被一再压缩,它又是如此脆弱——宝玉与女儿们搬入大观园的第二个秋天,园中已觉“悲凉之雾,遍披华林”。在“理之世界”的围裹、侵蚀下,女儿们注定风流云散,青春理想最终将被毁灭。

四、《红楼梦》绝高的艺术成就

与其悲剧意蕴相适应,《红楼梦》也取得了绝高的艺术成就。

从叙述框架看,《红楼梦》摆脱了传统章回小说由“说话人”直接讲述故事的方式,转而采用分层叙述。最外层的叙述者仍是“说话人”,但主体故事不是由其讲述的,而是被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引登彼岸的那块“顽石”所追述的,故小说原名《石头记》。由此,形成内、外两个叙述层。

与分层叙述相适应,《红楼梦》构造了两个叙事时空:外层的“神话时空/浪漫时空”,内层的“历史时空/现实时空”。从空间看,前者是无限的,以写意方式呈现的。空间主体隐于神话的五色叆叇(ài dài)中,仅浮露出个别景致,如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太虚幻境、灵河畔等,使读者形成渺远无垠的空间联想。后者是有限的,聚焦于宁、荣二府( 又以后者为中心 )与大观园,以散点透视的方式呈现主要的功能空间,借助人物活动轨迹,阶段性地“曝光”空间布局( 如借黛玉入府、周瑞家的送宫花“曝光”荣府布局,借宝玉题对额、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曝光”大观园布局 ),又以“长镜头”呈现空间细节( 如对秦可卿卧房、宝玉之怡红院、探春之秋爽斋的细节呈现 ),保证了空间的密度与丰盈度。从时间看,前者是永恒的,起于“开辟鸿蒙”之时,却“不知过了几世几劫”,也“无朝代年纪可考”,又指向无尽的未来。后者则是短暂的,它本身就是极短促的,自宝玉降世、顽石被携入红尘到宝玉出家、顽石复归于大荒,满打满算不到二十年,于前者更是一瞬之于万载。但作者在“微观时间”上很“敏感”,注意对季节、节令、纪念日( 如生辰、忌日等 )的表现,人物、事件也多以“微观时间”进行串联与间隔,形成紧凑有序的时间秩序。如此一来,对接受者而言,尽管宏观时间上看是“模糊”的,进入时间细节后又发现格外“清晰”。

从叙述结构看,《红楼梦》继承并发展了《金瓶梅》的网状结构,形成一个立体、复杂、严密的网络系统。

从人物塑造看,《红楼梦》的一个突出成就在于塑造了一批真实、生动、立体、饱满的人物形象。曹雪芹善用“空间表征法”( 龙迪勇《空间叙事研究》,商务印书馆 )来塑造人物,即以意象化的空间来表现人,空间成为人的外化,如蘅芜苑之于薛宝钗、潇湘馆之于林黛玉、怡红院之于贾宝玉等。同时,人物在不同空间中,又暴露出不同的气质性格,以王熙凤这一“圆的”人物为典型:在不同的空间情境里( 如自家小院、贾母处、王夫人处、邢夫人处、荣府公共空间、宁府公共空间、大观园等 ),王熙凤的表现是不同的。

这些人物又是在生动的场景中得到刻画的。与之前的小说相比,《红楼梦》的场景密度更高,真实性、细腻性、艺术性均达到新境界。曹雪芹尤其擅长刻画特定场景中人物的特定情态,如黛玉葬花、晴雯撕扇、湘云眠芍、宝钗扑蝶。尤其动作细节,大都是只属于某一人物的“这一个”动作。

更重要的是,《红楼梦》发展了古代小说的心理描写。如第三十二回黛玉听到宝玉知己之语后一段矛盾复杂的心理,曹雪芹不仅将其直接揭示出来,又写出了层次,剖白了心意,含蓄蕴藉,真实可感。

最后,我们不得不承认,曹雪芹是一位真正做到雅俗会通的语言大师。其叙述语言自然流畅,于平实中见奇谲( 即戚蓼生所谓“似谲而正” ),绝不刻意掉书袋,也不卖弄奇巧,只将人事细细写出,人情物理便在纸面上自然而然地晕染开来,看似平淡的文字散发出迷人的光泽。描写语言则富于诗性,又经常经过人物视角的过滤,在对多重感官的艺术性调度、组织下,人物的一般气质和特定心境相结合,景观成为意象化的聚焦物,流露出情韵诗意。人物语言更是“声口”毕肖,曹雪芹真正做到了“一样人还他一样说话”。每每合上书页,毋须提说话人姓字,只念出其言语,便知说话人是谁,又总能联想起特定的场面、情景。

总之,《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叙事史上最宏大、最深刻的作品,也是艺术上的集大成之作,对中国古典小说的美学风貌作了一次历史性的总结( 张俊《清代小说史》,浙江古籍出版社 )。其文学史地位崇高,影响无远弗届,滋养了一代又一代文艺创作者。作为读者,我们当然不能错过这部巨著,不仅应当通读、细读,更应该反复咀嚼,仔细咂摸。阅读《红楼梦》是“年年岁岁”的工夫,随着人生阅历、知识积累、审美品位的变化,我们总能从书中读出新意,它是一部关于人生的书,也是值得用一生来阅读的书。 6reSjoX2vW1UFfV+1z4Mt0uUC3SmNf6BOfcsP2r6cqe4D3YXXh1G6RFqDsLQcp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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