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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泥鳅

东山下雨西山流,

牛蹄壳里逮泥鳅。

烧泥鳅,

不搁盐,

吐口唾沫当香油。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养一方鱼鳖虾鳅。鳅的家族里,最多的是泥鳅。它们能长到圆珠笔那般长短粗细,黑背白腹,小眼睛,怪异的口唇两边粘几撇小肉须,弄上来后到处乱钻乱溜,滑滑的逮也逮不住。骂人奸刁“滑得像泥鳅”,还有“竹篮装泥鳅,走的走,溜的溜”……其实,泥鳅是无辜的,同黄鳝一样,滑腻只是它们的一种逃生手段。

曲滩村的孬宝凡火,结舌子又带淌口水,最爱讲“泥,泥鳅黄……黄鳝,扯,扯不到一样长”。泥鳅短,黄鳝长,再长的泥鳅也长不到黄鳝那么长,再短的黄鳝也比泥鳅长。常有人故意逗孬宝凡火绕舌:“五月初五是端阳,黄鳝泥鳅一样长;八月十五是中秋,黄鳝是黄鳝,泥鳅是泥鳅。”早期黄鳝与泥鳅出来混时都差不多,往后才有了区别。水稻田里,黄鳝多,泥鳅也多,招引得白鹭飞起又落下。稻子扬花,一场暴雨后,满田畈都是咚雀子的叫声,“咯咚——”“咯咚——”映着斜阳,越发显得天地之间很静,不晓得咚雀子是不是出来吃泥鳅的。

黄鳝在田埂下打洞,仔细看,秧棵边也有很小的溶泥孔,手指轻轻抠开就是一个圆滑的洞口,这便是黄鳝尾巴搅的。泥鳅总是躲在秧棵根边的阴影里,悄悄伸出双手拢住,轻轻一合,连泥带水捧上来。稻田中间的小路,被牛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蹄印,叫作牛蹄壳,在积了水的牛蹄壳里,也有泥鳅。

夏天的中午,歇在家打瞌睡,毛伢子过来喊西宁一道去田沟里扒泥鳅。他们截断一处沟渠,放干水,捉尽小鱼,再用手扒翻烂泥,将泥鳅一个个抠出来。也有一种像粪筐一样叫泥鳅趟子的专捕工具,拦在田沟里,用棍子往里驱赶。用细倒须篓子装黄鳝,里面放了穿在竹签上的蚯蚓,除了诱捕黄鳝外,也可从篓子里倒下泥鳅。尽管人跟鸟都在不停地抓捕,但泥鳅们仍然是繁衍不息,活跃在各处浅水沟洼里。

有一种生活在大江大河里的刀鳅,暗褐色身子过于瘦削细长,尖嘴猴腮,扁平的背上有一排刺,极不安分,一副到处惹是生非的模样。黄梅初夏发大水,扳起横跨河面的拦河罾,罾网起水时,一些网眼里银亮亮地一闪,是被嵌住的小鱼——倒霉的刀鳅因背上那排惹祸的刺也给挂在网眼上。

至于布鳅,肥扁而有细鳞,约一拃长,脑袋圆润有须,青背黄腹,着布纹一样花色的暗斑,极有肉感,是鳅中最味美的。布鳅不爱钻泥,爱的是小水沟和水坑。一场雷雨,四野哗哗流水,在淌水的草地上或细小的沟缝里,常会看到正奋力逆流而上的布鳅……奇怪的是,这个季节之外,再也难见到它们。而且,居住在坑里的布鳅似乎并不需要同外面世界沟通。取土挖了个大坑,与周围水塘相距甚远,几场雨注满,四周就长满绿草。某一天,西宁走过水坑边,发现里面竟然游着一群活泼的鱼秧子……过了若干时日再来,弄干坑里的水,肯定能收获肥美的布鳅,有时还能搭上几只黑乎乎长得像牛蛙一样的“土墩子”。

大自然的造化,正应和了一句乡谚:千年的鱼子,万年的草根。鱼子和草根都是很贱的,很贱的东西生命力强,好养活,只要农田里的一口水,山脚下的一洼潭,它们就能自生自长。当一声声春雷响过,除了勤劳的农人和耕牛,伺机而动的,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鱼和鳅。在雨天的晚上,把鱼篓置在淌水的沟缺里,一夜雷雨交加,第二天早上,鱼篓里一定会收获很多。

圩区的孩子,都有一手逮鱼的技艺,放绷钓、桩钓、麦卡、丝网,撒夹夹子网和拖老母猪网(又称“棺材网”)。因此,除了有鳞的鱼,各种鳅也捉得多。外婆将那些装了一肚皮子的布鳅收拾好,下锅煎得两面焦黄,搁上蒜头、姜丝和辣椒水焖。在热气腾腾中拉开锅盖,把它们盛入蓝花粗瓷碗里,一尾尾整齐堆放着,撒了碧绿的葱花,最后浇上汤,看上去就赏心悦目。鳅类的刺一般都很硬,不易煮酥烂,但肉质细嫩丰满,夹一条过来,顺着大脊一抿就成了,满口的肉……那真叫鲜啊!

其实,在鱼米丰盛的江南,无论是泥鳅还是布鳅,都是微不足道的,上桌的机会并不多。有一个说法,叫“鳅不如鳝,鳝不如鱼”,在身份上,鳅和鳝都不能算作鱼。光顾它们的,只有草根家庭,弄点油盐寻常一煮了事,乡下不闻有椒盐泥鳅或泥鳅钻豆腐之说……除此之外,其命运下场更多的是用来喂鸭子。至于那蛇一样的刀鳅,和小杂鱼一起腌后晒干蒸了吃,咸鲜又耐咬嚼,极是下饭。

楝树开花的初夏,那些像一朵朵云一样的白鹭,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白鹭停歇的地方,就是泥鳅们的家园吧…… TeQALJtCnC1n1uOSZF49jUNLSqk/qhi6R9iTvZcO4/FYnzX3uZb4GBzBcSrzYW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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