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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布鲁纳的“庶民教育理论”

著名的美国学者布鲁纳,领导了两次认知革命。“第一次认知革命”是 20 世纪50 年代末,布鲁纳将皮亚杰等心理学家倡导的认知结构发展阶段理论引入了教育实践,结合当时流行的计算主义(computationalism)形成了认知心理学派;20 世纪 80年代,他又掀起了“第二次认知革命”。这一时期,在苏联心理学家维果斯基(Lev Vygotsky)的社会历史心理学(sociohistorical psychology)理论影响下,结合文化主义(culturalism),他创造性地提出了文化心理学的理论框架。

庶民心理学的概念源自 20 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认知人类学研究。在第二次认知革命中,布鲁纳又对庶民心理学给予了特别的关注,他呼吁“我们应该考虑将我所说的‘庶民心理学’纳入人类生活的研究中来”。 [1] 作为这个时代最富影响力的心理学家和教育学家,布鲁纳的“庶民教育理论”对当今的教育产生了重大影响。

一、“庶民教育理论”的阐释

将“庶民心理学”运用在教育领域,是“庶民教育理论”思想的重要体现。理解了“庶民心理学”的内涵,就能对“庶民教育理论”的思想有较为明晰的理解。

“庶民心理学”离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不遥远。布鲁纳曾指出,人们可能更喜欢将他所倡导的庶民心理学称为“庶民社会心理学”。他强调,“几乎所有的文化中都拥有一门民间心理学作为它们最强大的构成工具”,庶民心理学是“存在于叙述和故事讲述过程中的一种实践,它受到叙述文化庞大结构体系——故事、神话和各种各样的文学形式的有力支撑”。 如同我们中国人都很喜欢《愚公移山》《孔融让梨》等故事一样。从布鲁纳的论述来看,“庶民心理学”就存在于我们每个个体赖以生存的文化之中。

对这一观点,会有人质疑,既然“庶民心理学”来自文化,那始终徜徉在文化中的我们为何没有发现“庶民心理学”的存在呢?对此,布鲁纳做出了这样的解释。他说:“有一种‘问题显现’对于我们来说,是永远跑不掉的,那问题是如此广泛存在,如此经常出现,如此和生活交织成一片,以致变成我们的盲点——就像谚语说‘鱼总是最后才发现水’。”言外之意,我们对“庶民心理学”过于熟悉,以致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

布鲁纳认为,“庶民心理学”也是“对人类的‘行动’,我们自身和他人的心灵如何,人们怎样给自己的行动定位以及可能的生活模式,人们怎样选取生活模式等方面有着或多或少相关、规范的表述……它是一个系统,人们要借助这个系统把自己在社会生活中的体验、关于社会生活的知识以及自己与社会生活有关的事务组织起来”。 布鲁纳在其著述中曾用形象的实例对具体文化情境中的庶民心理学做出了论述。具体到教育领域,“庶民心理学”就是“若由教师来说,通常就是‘我怎样才能和那个孩子接上线?’或对孩子来说,就是‘她到底想带我们去哪里?’” 对此,布鲁纳在《有意义的行为》一书中提到:“任何一位教师的教学行为都受到一套有关‘儿童心灵是什么以及如何教他们’的庶民观念所驱使,虽然教师们可能无法言说出那套教育原则。”

因此,真正的教育家只能产生在那些真实的实践场域之中,一个不和教育对象互动的人,其教育哲学观的生成也是没有根基的。从本质上来说,幼儿教师教育哲学观的建立,也是追求“教育智慧”的过程,这和“庶民教育理论”中所描述的教师追求是完全一致的。

幼儿教师的教育哲学观就是基于教育生活与实践而形成的一种具体的、个性化的认识与看法。布鲁纳认为,通过叙事,可以有效地揭示教师的教育行为是如何受有关“儿童心灵是什么以及如何教他们的”庶民观念所驱使的。 他认为,叙事是一种复杂的大众艺术,在共同的信仰中进行着相互交流,这些共同信仰是关于人们是怎样的、他们的世界是怎样的。故事专门用于对付在危机中会是怎样的,或是在危机中假定会是怎样的。 叙事的突破常规化和赋予冲突性的特点,可以帮助建构教师自己的教育观与哲学观。而哲学观的建构过程也是帮助教师实现“意识提升”(consciousness raising)所需的反思的过程,即教师对他们所持有的“庶民教育理论”假定有明确的思考。借鉴布鲁纳的“庶民教育理论”,我们认为,幼儿教师的教育哲学观的发现、培养与研究也可通过生活叙事的方式,探讨与发现教育者自身对教育理想的追求与实践过程。

二、“庶民教育理论”的核心思想

布鲁纳“庶民教育理论”的核心思想主要体现在,教育者关于“心灵”的信念理解、关于“自我”的信念理解和关于“知识”的信念理解三个方面。

(一)对“心灵”的信念理解

无论是古典哲学还是科学心理学,都对“心灵”做过系统的探讨和分析。作为一名长期工作在教育一线的教育家,布鲁纳对学校中学习者的心灵信念做出了系统的分析。这些分析涉及了学习者心灵的运作、学习者如何学习以及我们如何促进学习者心灵的成长等信念上的假定。在布鲁纳看来,庶民心理学“不只对于心灵在现场如何运作有成见,它同时也对于儿童心灵如何学习,以及怎样让它成长等,都备有现成的观念”。 庶民心理学在个体“心灵”信念的理解上,主要包含了“心灵如何在具体的文化场景中运作”“心灵如何学习”以及“如何促进心灵的成长”等方面的内容。

因此,教师头脑中形成的有关“儿童的心灵如何,以及如何教他们学习”的一套认识,即是“庶民教育理论”(folk pedagory)的核心。在研究中我们亦发现,幼儿教师在有关儿童“心灵为何”的理解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在实践中,他们会发现,儿童不是一个“空坛子”,等着来填装由教师提供的“客观知识”;相反,儿童的文化背景知识是超出教师所能了解的认识范围的。儿童的文化与心灵异常复杂,需要教师对其具有特殊的“敏感性”,并能够赋予“同情性的理解”。

同时,我们也需关注教师的心灵。教育从来都不是中立的力量,同样也不是孤立的。在课程改革成为趋势的今天,疏离于教师心灵能量发挥的教育改革或课程改革是很难成功的。我们需要创造条件让教师在联系性教学活动中彰显自身生命的本质。教师也应勇于面对新的挑战,不论是来自外界的或是自身的,在教育中开放自己的心灵,拥有“在教育中构建美好新世界”的勇气。

(二)对“自我”的信念理解

在布鲁纳看来,既不存在“现成”的自我,也不会有一成不变的自我。因为“自我必须被当作一个所谓的建构过程来对待,这个过程既可以从外到内又可以从内到外,既可以从文化到心灵又可以从心灵到文化”。 布鲁纳所说的“建构和再建构”的过程,是个体通过自我叙事来完成的,也可以这样说,个体通过对自己的不断叙说,推动着自我的建构。

自我叙事是“我们通过比较我们关于自己的记述和他人告诉我们的关于他们自己的记述,将我们自己与他人区分开来”。 自我叙事也是在特定文化模式引领下,通过内力和外力的共同作用来完成的自我建构的过程。

幼儿教师教育哲学观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是他们不断通过叙事,表达、建构自我概念的过程。不同的个体在记述中,逐渐地将自我与他者区别开来,构建出自我的轮廓。 这就要求幼儿教师在实际工作中能够为自己与儿童都提供自我叙事的机会,使儿童与自己都能够清晰地审视自身的实际情况,形成正确的“自我观”,之后,得以在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完善自我,完成“自然而然”的专业成长。

(三)对“知识”的信念理解

布鲁纳认为,知识是客观世界的真实反映,知识是可以改写的认识,知识是共同体内共享的信念。

第一,知识是客观世界的反映。在布鲁纳看来,某些情境中的知识是既定的,不会改变的,是人们对客观世界真实的反映。这种知识主要包括诸如历史事实、物质、客体等方面的知识。

第二,知识是可以改写的认识。布鲁纳指出,在某些情况下,“‘知识’并不是老天给的真理,也不是写在自然之书里不由分说的东西。知识在这种安排之下,总是被推定为可以改写的”。 知识在某种程度上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更而不断地被改写。这类知识大多是人类心灵对客观世界认识之后所产生的,比如传说、科学的猜想、歌曲等都可归属此列。

第三,知识是共同体内共享的信念。知识可能来自某个“有知识者”经过证据的支持和理性的辩护为某个共同体所接受,进而成为该共同体共享的信念。真理、宗教信仰都应当归属于这类知识。

布鲁纳关于知识的论述,打破了传统意义对知识单向度的理解,为我们描述了一个文化与心灵视域下的知识建构路径,这一认识也深深地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化课程”对知识的理解与表述。

我们认为,幼儿教师教育哲学观的形成过程是教师对自我与儿童的“心灵”“自我”“知识”叩问的过程,这本质上也是教师个人与儿童生命成长的过程。幼儿教师在形成教育哲学观的过程中,必然要对自己与儿童的心灵、自我以及知识和其表现形式进行分析判断,然后再确定将采取何种方式影响儿童。这既是他们生命成长的过程,也是一个用生命影响生命的过程。

下面的这篇教师记录,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这一问题。

儿童的“自我”深深地影响着我对“自我”的认识

记录者:罗希悦老师

一、“我的优缺点”

这周课程是孩子们“了解自己优缺点”,学习从爸爸妈妈发来的一段视频开始。习习的妈妈说:“我觉得,习习没有缺点,这样说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完美的小孩,而是因为对于 5岁的孩子来说,他们一直在学习,他们身上的那些只能说是一些微小的不足。”习习听完后回应道:“谢谢妈妈,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悠悠妈妈说:“悠悠的缺点就是有点磨蹭,有时候还很害羞。”悠悠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说:“你说的不对,我不听我不听!”

第二个活动是绘制一棵自己的“优缺点树”。全班有 21 个小朋友参与了这个活动,有 7人的“优缺点树”上全是优点,占 ,剩下的 小朋友,每个人的缺点最多的也只有 2个。可以说,孩子们对自己的认识非常正向了。

二、儿童可以客观地认识自己吗

5岁的孩子,可以客观地认识自己吗?

一鸣:我最大的缺点是容易生气。

澄澄:我最大的缺点是在家里容易对奶奶、妈妈生气。

瀚鸿:我最大的缺点是不爱在大家面前说话。

砚迪:我最大的缺点是抠手指甲。

若溪:我每天都没法做到早睡早起。

沛霖:我不爱好好刷牙。

君恺:我的缺点是容易打人。

慕雪:我的缺点是有时候我不洗脚就跑床上去了。

泽菡:我有点害羞。

桥松:我的缺点是不爱运动。

大家说的都没错!孩子们对自己的“缺点”也有比较客观的了解。但似乎对这些小缺点,孩子们并不那么在乎。

悠然:每个人都有缺点,没有人没有缺点。长大了之后就不会再犯小孩子的错误了,比如吃手、尿床。有些缺点是不需要战胜的。

亦奇:缺点改正了就没有了,比如说我前几天喜欢睡懒觉,但是我现在就可以早睡早起来幼儿园做早操了。

一鸣:有一些缺点就像一件事情一样,时间长了就忘记了,然后就没有了。我的缺点就是很淘气,但是我觉得淘气就是我的性格,不算是缺点。

从孩子们的回答中,我似乎了解了他们如此自信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特别优秀,而是因为自己对于缺点的认识比成人更加大度。对孩子们来说,他们的自信更像是一种风度。他们不会在意缺点停留在身上后对自己的坏影响,而是用一种积极的心态等待缺点从自己身上离开的那一刻。对儿童来说,缺点就像自己的一个朋友,在时泰然处之,走时不流连忘返。相比家长,孩子们更能接纳自己的缺点,这应该也是孩子们在听到爸爸妈妈提到自己的缺点时,一脸风平浪静的原因吧!

儿童的自信源于他们天然的生活状态,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学着像他们那样,恋着自己,也恋着这个世界呢?

虽然幼儿教师对儿童心灵的认识建立在各自经验基础之上,但他们一旦进入这样深度问题的思考,就开始走向“庶民教育家”的行列。如同上述这位教师,对儿童的认识与理解,能够从儿童的言行中寻找自己生命成长的影踪,这样的认识不仅对教育教学活动产生了重大影响,也使其教育境界迈向了更高的层次。

教育改革从来不是只“谈”教育。有一些所谓的“教育家”并不接触教育实践,只是充当了理论的搬运工。要想成为教育的变革者,必须深入教育一线。如同真正的教育家必须来自教育实践的一线一样,幼儿教师的教育哲学也必须产生于他们的日常教育教学生活。

通常,我们会按照社会评价与成就来衡量一个人是否可以被称为“教育家”。而布鲁纳的“庶民教育理论”则拓宽了我们的认识边界。在教育的过程中,每个教师都可以追寻教育目标,向着自己心中理想教育的方向迈进,这本质上也是在向教育家的方向迈进。幼儿教师完全可以在生命信念的关照下,研究身边教育发生的真实问题。当他们开始研究教育的真实问题时,就变成了知识的创造者,践行自己的教育理想。这样的教师在实践中也是教育家,我们可称其为“庶民教育家”。

[1] 国内学者对folk psychology一词有不同的翻译,如常识心理学、民众心理学、民俗心理学、常民心理学、民间心理学、庶民心理学等等。学者们在引介布鲁纳述及的folk psychology时,也持有不同的翻译。台湾地区清华大学宋文里教授在翻译《教育的文化》( The Culture of Education )中将folk psychology译作“庶民心理学”,南京师范大学班华教授、北京师范大学石中英教授和康永久教授等人在引介布鲁纳的思想时,将folk psychology译作“民间心理学”,而魏志敏在翻译布鲁纳的《有意义的行为》( Acts of Meaning )时将folk psychology译作“通俗心理学”。在此,为凸显folk psychology的生活性及其与科学心理学之间的关系,笔者将folk psychology译为“庶民心理学”。 qt5PQpWUZA2/4uExkbC4LWFzlSY2S39F7+CGaunEsS4mVuOS65LUps/Ra2X53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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