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然离开的背影,成为段永平不断蜕变的人生的缩影。这一次,他将目的地锁定在了工业新城——东莞。正式从小霸王辞职后,段永平便带着陈明永、沈炜等昔日骨干力量来到了与中山市隔江相望的东莞长安镇,创办新公司。
此时的长安镇几乎没有像样的厂房,大部分是杂草丛生、人迹罕至的荒地,唯一的优势就是地价便宜。资金,是段永平创业初期的最大问题。于是,荒芜的长安镇成了他的新公司所在地。一天,段永平特意开车将一位朋友从中山一路接到了长安镇,车子停到一片荒地旁,段永平兴冲冲地对朋友说道:“下车看看吧,看看我的新工厂。”这位朋友下车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地上乱七八糟地放着成堆的建筑材料,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打地基。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这片区域的荒凉与孤寂,尤其是同灯火辉煌的小霸王相比,更让人有种“英雄末路”的感觉。段永平的很多朋友都质疑他的决定,有的说:“奇迹不可能出现第二次。”也有的惋惜道:“阿段天天下围棋,但这一手棋走错了。”
尽管质疑不断,段永平依然坚持践行创业的梦想。1995 年 9 月18 日,广东力高电子有限公司(步步高前身)正式成立,初始团队只有 7 个人,就是段永平和他从小霸王带过来的 6 位骨干。
对于“力高”这个名字,段永平并不满意,但由于时间仓促,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名字。多年的从商经验让段永平深知品牌的重要性,要树立一个让别人记得住的品牌,一个具有冲击力、脍炙人口的名字是必不可少的。
事实上,90 年代流行取外国名字。段永平说:“我们也可以取一个洋名字,比如足下松田,拿到日本注个册,回来说是日本名牌。我们没这样做,我认为没意思,有欺骗消费者的感觉,再加上民族情感,我是中国人,所以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决定出资面向全国征集品牌名称,被采纳者将获得 5000 元奖金。基于小霸王取名的教训,此次征名他给出了三个限定条件:名字笔画不能太复杂,不能有异议,要容易传播、让人很快记住。
最终,他们收到了上万份投稿。几经挑选,段永平决定用“步步高”。取“步步高”之名的人有 8 个。向来坚守“本分”的段永平,给这 8 人每人支付了 5000 元。他后来还开玩笑说,幸好不是 80 个。
1996 年,力高电子公司正式更名为步步高电子工业有限公司。
和众多创业公司一样,段永平和同事们的办公条件极其艰苦,办公室设在车间板房的角落里,用墙板隔出的小屋,陈设也十分朴素,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即便后来公司发展得有声有色,段永平还是和两个员工挤在一个办公室里。对这些装点门面的陈设,段永平向来不太在乎。在他看来,买回来的椅子只要不散架就可以,完全不在意是何种材质。
真正让段永平在意的是人才,是产品。
就团队而言,公司刚刚成立一个月,管理人员就从最初的 7 人增至 40 多人,这些精兵强将全部是自愿放弃小霸王的高薪而奔着段永平来的。此后,不断有小霸王的员工跳槽过来,甚至维修工、厨师等基层人员也义无反顾地跟过来。至于原因,有的说:“段总有情有义,言出必行,有眼光,有胆识,值得追随,而且给我们也配了股份,我们有当家做主的感觉,跟着他干,没错。”有的说:“船长不在船上,水手不知道船会开到哪里去,所以只好下船。”对于这些人,段永平按照人尽其才的原则,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
最开始,段永平将目光放在了相对熟悉的电子产品上。公司成立之初便设立了电脑产品事业部,致力于开发、研制并生产面向工薪阶层和中小学生的计算机普及教育类电子产品。
为拓展业务,段永平在公司成立的第二个月便设立了通讯产品事业部,专研有绳、无绳、来电显示等多功能电话机的开发生产。彼时,电话机逐渐走入更多的家庭,并迅速成为最常用和重要的通讯工具。敏锐的段永平自然不会错失这一大好机会。1996 年,段永平主导生产的HA007 系列有绳电话机和HW007 无绳电话机通过了广东省电子机械工业厅主持的科学技术成果鉴定。
令人讶异的是,在最初的这一年里,段永平没有拓展国内市场,而是将发展的重点直接放到了国外——俄罗斯。海外市场潜力虽大,但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公司来说,要赢得国外市场并非易事。让理智的段永平做出如此不理智举动的原因在于他与老东家的一个口头君子协定。
段永平从小霸王离职之时,曾与陈健仁有过一个口头协定,在一年之内不在国内竞争同类产品的市场。当时,国内并没有相关的行业规定,一年之期是段永平与陈健仁协商出来的期限。
为履行这份承诺,段永平在公司尚未立稳的境况下,全力开拓海外市场。然而,也是因为这一决定,让段永平和步步高遭遇了极大的危机。仅凭来自俄罗斯的一份游戏机订单,段永平的公司开始了艰难的早期运作。1996 年,步步高投入近 1/3 的资产开拓俄罗斯市场。然而,当时的俄罗斯民众普遍对中国货持否定态度,几乎所有中国产品都必须印上“Made in England”“Made in Austria”才能卖得出去。段永平偏偏不信这个邪,他坚持在自己的产品上印上“中国制造”。结果,步步高产品在俄罗斯未能激起很大的水花,公司投进去的资产全部赔光。
因为一份口头承诺,差点赔掉自己的公司。有人说,阿段也太傻了,简直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但是,更多的人看到的是诚信、是气魄。后来步步高的崛起也印证了段永平“本分”文化对企业发展的重要性。
1997 年,处于发展期的步步高,全公司账面上只剩下两万元,而俄罗斯的外销回款由于手续复杂迟迟未到,导致步步高无法按期支付供应商的货款,一时间资金链非常紧张。眼看这一窘迫局面短期内无法打破,段永平便组织召开了一个供应商会议,如实向供应商们说明了步步高目前的状况,提出了两个延期付款的条件:一是由步步高付 1%的月利息,延期支付;二是如果有人愿意的话,可将货款入股步步高。当然,如果都不愿意的话,步步高也会付现金。
多数供应商接受了步步高的提议,有很多人借此入了股,帮助步步高渡过了难关。以股权将供应商与公司捆绑为利益共同体,既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步步高当前的资金困境,也促使供应商将步步高的利益放在更高的位置,大家身处同一战线,利益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