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冬天,彼得·彼得森重返芝加哥。当时的他正处于一片迷茫之中,不知道未来要去往何方。就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他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西北大学的一位教授引荐他到一家市场调查公司工作。
这家市场调查公司坐落在芝加哥市中心的南喇沙利道39号,规模不大,做的调查范围却很广,既包括牙膏、肥皂、化妆品、啤酒等个人生活物品,也包括割草机、农场工具、家电、汽车等大型机械产品。刚入职时,彼得·彼得森只是“初级专业人员”,这是对像他这样的新人的一种惯常称呼。虽然只是一个“初级专业人员”,他要承担的职责却很多,其中之一是通过拜访产品的消费对象,调查得到不同人群对商品或服务质量的评价、期望和想法,取得第一手资料,从而分析市场情况,了解市场的现状及发展趋势。
在市场调查行业,彼得·彼得森是一个十足的“菜鸟”,但他却仿佛天然具备做这一行的天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掌握了诀窍。
去拜访之前,他往往会先翻阅目标地区的居民区地址簿,从中挑选合适的受访者。每次到受访者家里拜访之前,他都会通过各种途径想方设法了解他们的基本情况,比如家庭人口、生活水平、兴趣爱好等。去拜访时,他还会有针对性地更换服装,如果受访者居住在穷人区,他会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如果受访者住在富人区,他就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以免因为穿着太寒酸而遭到对方的排斥。彼得·彼得森的用心使他总是能顺利地获得受访者的信任,让他们顺利开门,接受采访。不过,有的时候,即使彼得·彼得森说破了嘴皮,对方也不愿意开门,这时,他也不会轻易放弃,他会改变策略——打同情牌,跟受访者哭诉,如果他不能顺利做完调查,老板就会扣他的钱。这样的方式很有效,人们通常不愿意为难一个处于困境中的人,更何况,接受采访只是举手之劳。
那段时间,彼得·彼得森过着窘迫的生活,就连西装也只有一套,在去富人区的时候,他会小心翼翼地穿着它,为自己撑一撑“门面”。然而,有一天,他的助手不小心在西装裤子上烧出了一个洞,微薄的工资收入让彼得·彼得森想都没想就放弃了买一套新西服的打算。他拿着那条裤子到裁缝那里,想让裁缝帮他补好这个破洞,谁知道裁缝开出的价格高到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奈之下,彼得·彼得森只好到芝加哥的一家二手店铺去,这是一家很有创造力的店铺,擅长为旧衣服换新貌。彼得·彼得森在店里东挑西选,想为自己的西装找到一条最配的裤子。他试了很久,都没能拿定主意。
老板是一个精明的犹太人,他一直沉默地看着彼得·彼得森在镜子前试来试去,过了很久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这家店铺在铁轨旁,常有火车来来往往,在一辆路过的火车的轰隆声中,老板突然高声对他说:“喂,小伙子,你听到火车的声音了吗?”
正在认真挑选裤子的彼得·彼得森被吓了一跳,他惊讶地看着老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听到了。”
老板板着脸,继续问道:“那你知道火车是什么颜色的吗?”彼得·彼得森根本没有注意到火车驶过,他只好回答:“我不知道。”
那位老板的声音更加高亢了:“你当然不知道!那你觉得别人会记得你的裤子是什么颜色吗?”
老板的这句话让彼得·彼得森一下子醍醐灌顶:何必要如此在意别人的眼光?其实,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在意他的裤子是什么款式、什么颜色。
接下来,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彼得·彼得森就挑好了一条自己喜欢的裤子。这条裤子或许与他的西装并不那么相配,但是,当他穿着这条裤子去拜访客户、进行市场调查时,从来没人说过他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从那之后,彼得·彼得森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他要参加一些需要穿正式服装的重要场合时,他都会直接从工作地点过去,就穿着一套深蓝色西装、普通白衬衫,然后戴上随身携带的黑色领结和腰封。他知道,很少有人会注意他穿的是什么衣服,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也不会在意。这为彼得·彼得森节约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让他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这份工作的工资很低,但彼得·彼得森并不在意。他非常喜欢他的新工作,这种热爱激发出了他的工作热情,使他愿意为工作奉献全力,使他感觉到付出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即使再苦再累也从不抱怨和后悔。
后来,彼得·彼得森曾这样评价这份工作:“工作的每一天都让我有奋斗和开心的理由。” 这也充分证明了,利用自身的比较优势去工作,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1948年夏天,克丽丝·克林吉尔顺利地从西北大学毕业了,他们决定按照计划,在毕业后结婚。
但是,有一个难题一直盘旋在彼得·彼得森的脑海中: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否能接受克丽丝·克林吉尔这样一个非希腊裔女孩。父母一直希望,他能像他们一样,与自己同族裔的人结婚,延续希腊的传统文化。
为了减少纷争,他和克丽丝·克林吉尔决定在克丽丝·克林吉尔的父母家举办一个简单的婚礼。克丽丝·克林吉尔的父母住在双瀑市,这座小城位于爱达荷州中南部波卡特路西边,在蛇河双生瀑布附近。
在即将举行婚礼之际,彼得·彼得森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远在卡尼市的父母通知了这个消息。如彼得·彼得森所担忧的那样,父母听说这桩婚事后,先是极为震惊,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反对。不过,彼得·彼得森早已下定决心,因此,父母的反对成了虚张声势。最后,他们还是从卡尼市赶来参加了儿子的婚礼,并且在婚礼上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不快。
彼得·彼得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了,在婚礼上,他清晰地看到了岁月这把无情的刀在父母身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是父亲。他的父亲乔治·彼得森当时已经年过五十,乌黑的头发已变得花白,前额和眼角也爬满了皱纹。因为繁重的工作以及长时间的站立,他的身体大不如前,腿疼和静脉曲张的老毛病时常让他痛苦不已。这让彼得·彼得森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所幸,也有好消息,父亲告诉他,在大萧条结束后,经济很快就得到了恢复,并且迅速发展起来,卡尼人的生活也因此变得好起来。而且,自从空军基地搬到卡尼以后,中央咖啡厅的生意非常红火,父亲的收入也随之增加了很多,越来越丰厚的收入让他们可以更多地帮助远在希腊的亲人们。
婚礼结束后,彼得·彼得森和克丽丝·克林吉尔在爱达荷州的度假胜地阳光山谷度了蜜月——只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他们当时的经济条件只能承担这些。
短暂的蜜月很快就结束了,这对新婚的小夫妻第二天就告别了父母,回到了芝加哥。在芝加哥,克丽丝凭借着自己的新闻学学位在美国医学会谋到了一份工作,彼得·彼得森则再次投入到他所热爱的市场调查工作中。
彼得·彼得森在工作上是如此投入,以至于他完全忽视了新婚不久的妻子。他曾抱怨父亲因为工作而忽略了家庭,而现在,他却重蹈覆辙,成了与父亲一样的“工作狂”。一直沉浸在工作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疯狂会让他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