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钟睒睒还在《浙江日报》当记者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叫《白菊花生产的风波》的调查报道,报道中他详细介绍了杭州白菊花是怎样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从每半斤1.2元猛涨到15元,最终又暴跌到两三角的事。这篇文章当年获得了浙江省好新闻一等奖。
在这篇文章的结尾,他写道:“商品经济是一个大课堂,杭州白菊大起大落就是一篇生动的重要课文,无论是生产者还是经营者,领导者还是信息传播者,以及一切参与这场风波的人们,围绕这篇课文联系实际好好学习、讨论一番,可以从中得出许多启示。”
或许正是从那时起,钟睒睒就已经看到了信息不对称下隐藏的巨大商机。
被娃哈哈取消代理商资格后,钟睒睒打算自己干。历经数次失败,几番摔打后,钟睒睒反而更加坚定了创业步伐,而且比一般人更善于洞悉商机。
有一次,钟睒睒应朋友的邀请,到一家饭店赴宴。在吃饭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几乎每桌客人都点了一种用海南当地的特产鱼和鳖熬制而成的养生汤。他也好奇地点了一份来尝尝,发现这种汤既美味又营养,无怪乎大受食客的欢迎。
钟睒睒喝着喝着,就品出了其中的商业价值:这么好的食材,为什么不包装成保健品?
1987年,杭州保灵推出了一款保健品——“人参蜂王浆”,拉开了中国保健品市场的序幕。到20世纪90年代,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繁荣和老百姓对保健品需求的爆发,各种保健品开始高歌猛进,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神话。无论是城市街头,还是农村的犄角旮旯,都贴满“三株口服液”“红桃K”“太阳神口服液”“太太口服液”“昂立1号”“脑白金”的广告标语……在这些企业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下,保健品行业完成了市场教育工作,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消费浪潮。1991年,全国保健品市场的营业额突破100亿元,中国保健品市场走向第一个巅峰。钟睒睒想趁着这股东风,进军保健品行业。
此时的钟睒睒已经有了一些积蓄,并且经过这段时间的代理商经历,了解了保健品行业的具体运作流程,就像是武林人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功力大增。因此,他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经过仔细的考察与研究后,1993年10月,海南养生堂药业有限公司在海口正式成立。钟睒睒之所以给这家公司取名养生堂,是为了对标同仁堂这家百年老店,同时也是为了搭配第一款产品:养生堂龟鳖丸。也是在这一年,史玉柱创立了巨人集团,进军软件行业,推出中文笔记本电脑等炙手可热的产品。但谁能想到,6年后,巨人集团为了还债而转型保健品行业。
养生堂龟鳖丸是钟睒睒特意聘请了3位中医药大学的专家,花了8个月的时间研究出来的。与各类保健口服液不同,龟鳖丸是粉剂,它以天然龟鳖为原料,根据中医传统理论,用现代超低温冷冻研磨技术,在零下196℃下使全龟、全鳖脆化成微粉制成的。据说,采用这样的技术,既能保存龟鳖自然物质的生理活性,又有利于人体吸收。
说到这里,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洪孟学。洪孟学是钟睒睒所写的《洪孟学为什么出走》一文的主人公,当年在采访洪孟学时,钟睒睒就非常佩服他敢于从国营单位“出走”的勇气。从某种程度上说,钟睒睒后来辞职下海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洪孟学的影响。
机缘巧合的是,在海南,两个人竟然相遇了。都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幸事,对钟睒睒来说,洪孟学不仅是他的“故知”,更是他创业路上的得力伙伴。养生堂公司成立后,应钟睒睒之请,洪孟学成为公司的总工程师,负责技术开发,超低温冷冻研磨技术就是他研发出来的,后来成为龟鳖丸的一大卖点。
“养生堂龟鳖丸”一经推出,就在市场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因为概念独特,第一批产品很快就被抢购一空。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龟鳖丸就从海南卖到了全国,养生堂随之崛起,在20世纪90年代问世的诸多保健品品牌中占得一席之地,钟睒睒也因此赚得了人生的第一个1000万。他与洪孟学一文一理的默契搭配故事也成为改革开放后下海经商潮中的一段佳话。
钟睒睒对营销的擅长在当时就已显现出来。在龟鳖丸的广告中,他将宣传点主要集中在医用效果上,称其对多种疾病均有辅助治疗作用,具备确切的“免疫调节”功效。为了强化宣传效果,钟睒睒还利用各种活动打造品牌的营销方式,吸引眼球。他以龟鳖丸冠名,在浙江、江苏、上海、广东、福建、湖北等地开展“寻找病友”活动,给病友提供龟鳖丸优惠卡,还开展中华医学会龟鳖医药用价值研讨会、药理学术会和专家认证会,让专业的人为龟鳖丸站台。在之后几年里,他还陆续赞助了央视的“1998年法国世界杯”和国家北极科学考察活动等。即使在接受采访时,他也不忘打广告——他说自己每天都要给小女儿吃一粒龟鳖丸,再送她去学校。
当时在市场上还有另一款炙手可热的产品——“中华鳖精”。与龟鳖丸相比,中华鳖精可谓大有来头。在1993年的德国斯图加特田径世锦赛上,中国长跑运动员王军霞拿到了女子10000米的金牌,这是中国运动员第一次在田径项目上成为世界冠军。那时候王军霞的风头,比后来的刘翔更盛。随后她的队友又相继拿下女子3000米、1500米的金牌,中国女子长跑队一下就火了。大海航行靠舵手,这支被称为“马家军”的队伍的教练——马俊仁,也火了。
“马家军”载誉而归后,马俊仁很快做起了生意。“姑娘们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因为我马俊仁有独家秘方。”没多久,一款由马俊仁代言的保健品“中华鳖精”横空出世。马俊仁信誓旦旦地在广告里说:“我们常喝中华鳖精!”至于为什么甲鱼爬得那么慢,喝了“中华鳖精”能跑得快,个中原因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有了马俊仁的背书,没人质疑过它的功效,这款产品迅速在全中国爆卖。
也许是应了一句老话——物极必反,到了1995年,事情发生了变化。这一年1月份,“中华鳖精”刚在中央电视台投放广告,《焦点访谈》的记者随后就去暗访了“中华鳖精”的工厂。记者发现,和广告画面里一筐筐的甲鱼完全不一样,整个厂区只有一只甲鱼,是养在工厂后院池子里的“镇厂之宝”,“中华鳖精”其实只是红糖水。
当过记者的钟睒睒对新闻有着很强的敏感性。看到《焦点访谈》对“中华鳖精”的报道后,他马上意识到,养生堂龟鳖丸的机会来了。
他立刻展开宣传,称龟鳖丸不是水,而是实实在在的龟鳖粉,并且迅速推出了美国进口的“矮胖子胶囊”剂型,这种胶囊壳的特点是不容易分开,一分开就会破裂,造假者很难伪造。
为了让消费者相信龟鳖丸里装的不是面粉,而是真的甲鱼和乌龟,钟睒睒还发起了“100%野生龟鳖海南寻真大行动”活动,消费者抽奖可以免费旅游海南并实地参观工厂。这对当时还没什么旅游经历的中国人来说可是个不小的刺激。
凭借这一系列的操作,龟鳖丸顺利取代了“中华鳖精”,占据中国鳖类保健品排行榜第一位。
以上这些动作,现在看起来也是教科书般的营销策略,当年更是“吊打”一众同行。要知道,号称“最会做广告”的史玉柱和巨人公司,其当年宣传手法还停留在墙上刷宣传标语,至于其他企业就更不用说了,有很多甚至没有宣传的概念。
这之后,钟睒睒又推出了朵而、清嘴等保健品。与龟鳖丸一样,这些产品在营销上也都有独到的概念切入点,比如同样以龟鳖为原料的女性保健品朵而,钟睒睒为其想出的宣传口号是:由内而外的美丽。而为儿童研发的成长快乐钙片,也以一句魔性的广告语“好高兴哦,又吃成长快乐了”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这一切与之后的“农夫山泉有点甜”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只能说是钟睒睒小试牛刀之作。
20世纪90年代是保健品行业兴起的年代,也是无数保健品品牌大起大落的时代。保健品的低门槛和高利润吸引了大批企业快速加入,竞争者队伍迅速扩大,很多掘到第一桶金的企业对于未来的发展迷失了方向,很多后来者朝生暮死。不少当时的保健品巨头——三株、巨人、飞龙等纷纷落马,能笑到最后的不多,钟睒睒的养生堂算一个。
在这之后的二十几年里,钟睒睒先后创立或者收购了多家子公司,使养生堂的产业横跨保健品、生物制药、饮料、食品四大领域,旗下拥有近10个不同的品牌。养生堂不但没有像其他保健品品牌一样销声匿迹,反而成为中国保健品行业的领军企业。
凭借着龟鳖丸,钟睒睒名声大噪,也收获了其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所有成功的企业家都会有“第一桶金”,回顾其创业历程,都会找到那个发迹加速的转折点。但无论他们的发家轨迹是怎样的,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金钱的“第一桶金”,离不开思维认知的“第一桶金”。
对钟睒睒来说,这个“第一桶金”不只是财富意义上的资本积累,更是一种商业逻辑的了悟。经营一桩生意并赚到钱固然重要,但明白如何才能赚到钱显然更加重要,就像点石成金的金子自然是十分珍贵的,但是点石成金的那个手指头更珍贵。龟鳖丸的成功,就在于钟睒睒获得了点石成金的那个“手指头”。
正是从龟鳖丸开始,钟睒睒得到了商业逻辑的进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经营哲学,后来他做的很多产品,都可以看成是“龟鳖丸”在各个领域、各个行业的升级版。也正因为如此,在创业之路上,他才能无往而不利。
有的人成功了一次,是因为得到了幸运女神的偶尔眷顾。而有的人成功一次,是因为自己确实拥有这样的能力。因为幸运而成功的人,总有一天会把赢来的再还回去,因为能力而成功的人,却能一次次续写辉煌。如同钟睒睒一样能持续成功的人,一定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掌握了做成事的规律和底层逻辑。
“十年磨一剑,一朝露锋芒”,是钟睒睒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