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别军委制定的作战计划中,各区纠察队夺取的主要目标是什么,每一次攻击需要采用什么样的方法,都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由于军事准备认真细致,包括沪东、沪西、吴淞区在内,六个区的战斗都很顺利,也基本都在白天结束了战斗。
起义中真正遇到的坎,还得数敌人兵力最为集中的闸北区。闸北是上海火车站的所在地,鲁军为了便于撤退,在闸北设了二十多个据点,其中重要据点即有六处,这使闸北成为了战斗最激烈、持续时间也最长的一个关键作战区。
作战时,起义总指挥部就设在闸北商务印书馆的职工医院内,周恩来、赵世炎均在指挥部内直接进行指挥。他们采取各个击破、先易后难的策略,先逐一攻下敌人力量较为薄弱的广东街警察分署、中华新路警察分署和湖州会馆,最后才集中力量,全力猛攻第五区警察署、北火车站、东方图书馆这三个“硬骨头”。
负责进攻第五区警察署的是商务印书馆工人纠察队,共六百多人。该纠察队曾参加过前两次武装起义,任其祥等队员还通过加入保卫团的方式,获得了更多的军事技术和武器,称得上是起义的骨干力量。不过在他们发起战斗之前,警署已将前后门紧闭,同时在窗口架起机枪,如果一味硬冲,就算付出很大伤亡,也未必能够冲进去。
纠察队长徐文恩观察地形后,决定智取,他将队伍分成两路,一路爬到旁边居民的房顶上,从警署后门进行包抄,另一路由自己率领,佯攻正门,以吸引敌人的火力。
印书馆的工人平常总免不了要跟油墨打交道,佯攻正门的队员灵机一动,把鞭炮放在油墨桶里点了起来。鞭炮在空桶里乒乒乓乓地爆炸,有如连续不断的机枪声。接着他们将大铅皮放在阳台上敲击,又制造出了“炮声阵阵”的效果。
警察署长杨小亭闻之惊恐不已,急忙下令开枪还击。见已吸引住敌人的火力,徐文恩冒着弹雨,一个人冲到警署大门前,用太平斧猛砍警署大门,一边砍一边大声喊:“你们被包围了,快投降吧!”
杨小亭听到喊声,害怕大门被冲开,赶紧把守卫后门的机枪调到前门来进行阻击。等机枪等火力一被调走,埋伏在后门的纠察队立即用手榴弹炸开围墙,冲进警署内。与此同时,攻打正门的纠察队也用斧头和铁棍砸开大门,蜂拥而入。
占领警署后,有个队员看见徐文恩手中握着太平斧,犹紧靠在前门门柱之上,便对他说:“徐队长,警察署攻下了!”
徐文恩半天没有回答,队员上前仔细一看,发现徐文恩身上布满弹痕,原来他早就已经牺牲了!
第五区警署尚是三个“硬骨头”中相对而言比较好“啃”的,其它两个据点更加棘手。东方图书馆有鲁军的军需处,在起义的前两天,毕庶澄特别加派了兵力。敌人紧锁着图书馆正面的铁门,看到有人靠近就从楼上居高临下地开枪。
纠察队难以接近铁门,便用梯子和搭起的桌椅翻越后面的围墙,但几次都没能冲得过去,还伤亡了不少人。
周恩来听到情况汇报后,立即制止了纠察队的做法,认为:“你们这样上去跳墙,容易暴露,牺牲太大。”有人建议用火攻,但他深知东方图书馆内藏书丰富,乃国之瑰宝,因此也不同意。
反复权衡之后,周恩来决定改强攻为“围而不打”。在他的指挥下,纠察队在东方图书馆所在宝山路的东侧,开挖出了一条一百多米长的交通壕。队员们藏身于交通壕中,对敌人进行严密监视。敌人躲在据点里装乌龟便罢,但凡一露头,便予以猛烈射击。
北火车站(北站)堪称“硬骨头”之最,毕庶澄视这里为进退要冲,不仅将主力集中于此,还亲自坐镇进行指挥,从而在北站前沿组织起了以机枪、迫击炮、装甲车组成的坚固防线。
北站的地形对纠察队展开进攻也非常不利。它一面紧靠租界,其余各面均是开阔地,进攻者无法实施迂回包抄,同时附近的大片民房又早已被鲁军纵火破坏,进攻时难以隐蔽。纠察队几次对北站发起冲击,均未能取得成功。
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周恩来下令对北站暂取守势。于是纠察队便以轻机枪作掩护,在虬江路至北站之间修建了三道防御工事。
下午四点,除闸北外,其余各区的战斗都已相继结束,总指挥部也移往离北火车站更近的第五区警察署。周、赵决定把各区的纠察队都调到闸北参战,但由于租界隔绝,最后只有沪东、沪西能够来援,加上闸北、公共租界,总共有四支纠察队集结于闸北。
这时吴淞区送来了一个紧急情报:有一列铁棚车正由吴淞开回闸北,上面载有五百名全副武装的鲁军士兵,且备有数挺轻机枪。
这批士兵原先驻扎于闸北一带,看到上海爆发工人起义,便乘车前往吴淞,打算从海上逃跑。当列车行至吴淞附近时,他们发现工人纠察队占领了吴淞,有一段地方路轨也断了,才不得不掉头折返闸北。
接到情报,周恩来感到事态严重,立即召集会议进行研究,得出的结论是绝不能让列车进入闸北。因为一旦这批鲁军闯进来,不但可能冲破北站的虬江路防线,而且在他们与北站的守敌会合后,还会大大增加纠察队攻击北站的难度。
周恩来离开座位,来到地图前,把目光集中于地图上的一处地点,随即下达命令:“选择靠近市区的天通庵车站附近组织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