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目的已基本达到,张翼鹏才亲自到电报局向唐生智拍发电报。由于二十一日的电报代日韵目为“马”,故许克祥当天在长沙发动的反革命政变也被称为“马日事变”。
张翼鹏不敢据实向唐生智报告,他仿照的是“四一二”的套路,说这只是驻军和工人纠察队之间偶然发生的一场误会和冲突,即所谓的长沙“军工冲突”,在对外发布消息时亦采用了这一口径。
唐生智当然没这么好骗,但他接到报告的第一反应,不是许克祥有没有背叛革命,或给革命造成了多大损失,而是马日事变可能增强蒋介石的地位和筹码。
在权力场上,蒋介石素来是唐生智心目中最大的劲敌,唐生智当然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为此他急忙发表宣言,对马日事变表示反对,提出“原先湖南的政府应该保留,工会和农民协会应该恢复,应把武器归还纠察队”,还主张查办许克祥,“许克祥对国民革命军来说是不合用的将军,应予惩处。”
“马日事变”发生在夏斗寅叛军被击退的第二天,此事一出,立即震动了武汉。许克祥在发动马日事变时,曾截断湘鄂边境的交通,这使得武汉方面除了公开流传的消息外,得不到任何其它真实情况,而所有流传到武汉的消息又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夸大成份,比如说许克祥如何节节胜利,甚至已控制了整个湖南,或者工农力量虚有其表,不堪一击等等。
按照中共中央在事变前掌握的数据,湖南共有四百多万有组织的农民,三十多万有组织的工人,配备五千支以上枪支的工农武装,另外还有几十万农民梭镖队。大家不明白,湖南工农既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怎么还会一夜之间束手待毙,变得“不堪一击”呢?有的人实在想不通,竟至捶胸顿足,悲愤万分。
很多人都只纸上谈兵式地知道一些数据,却不了解长沙城内的实际状况,他们还以为长沙城内仍有工农武装,且配备着上千枪支,于是就有了严令湖南省委迅速削平许克祥部的建议。这一建议甫一提出,便有人表示反对,认为在许克祥已经先发制人后,反击恐难操胜算,不如先弄清情况,再决定如何采取行动。
苏联总顾问鲍罗廷倾向后一种意见。他说许克祥已经占了上风,如果立刻发起反攻,既无胜利的把握,又将加剧武汉政府所面临的危机。不过在鲍罗廷看来,还有乐观的一面,他认为唐生智既不赞成许克祥的行动,许克祥也表示仍然服从唐生智,说明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鲍罗廷向中共中央政治局提议,由他会同国民政府的代表,前往长沙调查,以期用和平方式解决事变。中共中央在暂时无法与湖南省委取得联系的情况下,也只好接受他的这一提议。
1927年5月22日,即马日事变发生的次日,鲍罗廷主动向国民党方面提出,马日事变不过是一个地方事件,如果政府要派大员调查,他愿偕同前往。
武汉的这些国民党员,上至汪精卫,下至一般干部,与中共方面的情感完全不同。对于马日事变他们更多的是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甚至还有不少人幸灾乐祸,认为是中共咎由自取惹出来的祸。
由于害怕失去军人的主持,汪精卫等人也不赞成由国民政府出面制裁许克祥,现在鲍罗廷提出先行调查,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可以用来敷衍各方的办法,自无不纳之理。
在此之前,三十五军第一师师长叶琪已打着处理“军工冲突”的幌子,从岳阳来到长沙。叶琪是马日事变的策应者之一,大家猫鼠一窝,心照不宣,都知道其作用只是用来搪塞武汉政府而已。也就在这时,鲍罗廷、谭平山等五代表奉武汉政府之命,前往长沙对冲突进行调解。
鲍罗廷一行先经过岳阳,驻岳阳的第一师第二团团长李仲任立即给张翼鹏打电话,请示应该如何对付。
新的调查团显然来者不善,张翼鹏感到很恐慌,急忙与叶琪商量对策,两个决定给岳阳方面下达命令,以保护安全为名,劝阻调查团来长。
一名军官见状不以为然,当着客厅里许多人的面大声嚷道:“敷衍他们做什么?不如干脆将他们就在岳阳干掉!许克祥这回做得不漂亮,把共产党一些头子都放走了。若是我,一个也不留,要完全杀掉!”
过了一会,叶琪从内室里走出来,满脸堆笑地对众人说:“许克祥这样闹下去还得了,目无法纪,非严办不可!”
话虽这么说,一转身,叶琪却依旧对许克祥大加赞赏,说他有胆有识,做了件大家都想做但又都不敢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