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公开其反共立场,是从土地问题开始的。
武汉国民党中央设立了一个中央土地委员会,何健也是委员之一。1927年4月初,土地委员会开会讨论土地问题纲领,何健公开对农民运动表示不满,同时坚决反对没收土地。
汪精卫和唐生智也都出席会议,并在会上发表了表面看来异常革命的讲话,唐生智甚至号召没收他自己的土地。不过话锋一转,唐生智又要求不要没收军官的土地,实际就是站在了何健一边。
在唐生智、何健等人的压力之下,委员会最终制订了一个“革命军人土地保障条例”。这使何健意识到,在国民党中央高层其实也有一股反共反农运的力量,“吾道不孤”,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之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右派在上海、南京、广州等地实施“清党”,对何健起到了更大的鼓舞作用,三十五军高层之间的暗通款曲已经满足不了胃口,他逐渐在中层军官中展开了反共活动的具体策划。
唐生智是一个政治野心很大的人,一直有取代蒋介石的打算。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一方面要通过土地问题等笼络何健等部下,但另一方面又要和蒋介石刚开始所做的那样,竭力争取各方面尤其是左派阵营对他的支持,所以他在公开场合发表的言论也就越来越革命,有时听上去还十分“左”。
何健所部的异动显然影响了唐生智“左派军人领袖”的形象,他自然无法赞成,也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了设法对何部进行限制的意图。
有一次,唐生智总部政治部某科长和一群人聊天,闲谈间,说到了湖南农民运动能不能搞成功的问题,有人说不能成功,因为“湖南军官在外面的很多,怎么会容许他们搞成器?”
这位科长听了立即说:“可以成功的!湖南军官虽多,主要还是何健,何健的部队,只要把刘建绪(时任三十五军副军长兼第二师师长)的几杆枪提掉,剩余的就不成问题了。”
有人把这番话转给了何健,何健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不要紧,马上会转变。”说明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即便唐生智反对,也要继续我行我素地干下去。
1927年4月下旬的一天,何健在军部参谋处同官佐们谈话。在听完众人对时局不满的意见后,他来了一句:“你们这些议论、咒骂、哀叹有什么用呢?”
据何健讲,唐生智率师北伐,前往河南前线之前,他就曾将湖南农民运动“无法无天”的情况,向唐生智详细汇报过,问怎么办。唐生智的答复是让他和汪精卫商量,于是他又去找汪精卫,可是也无结果,因为“现在共产党这样猖狂,汪先生(汪精卫)也没有什么办法。”
何健愤愤地言道:“我们讲了许多话,结果只讨到一个‘革命军人土地保障条例’,这也不过是一纸具文,没有什么用。他们还不是照样搞!这叫我有什么办法?”
过了一两天,官佐们到参谋处闲谈。参谋处长史民对众人说:“现在只有学蒋介石在宁沪一带的做法,设法迅速制止共产党的活动,才能救得了我们自己的身家性命!”
史民是何健的心腹,众人一听,便知道这是何健要他来试探大家的态度,当下一致赞同他的意见。
一开始,何健还没敢大动干戈,他让一批士兵穿便衣去破坏工人集会,但是这些集会都有工人纠察队保护,便衣们刚一行动,就被纠察队驱散了,集会照常进行。
经历失败之后,何健及其幕僚感到单靠这类偷鸡摸狗的办法,即便成功,也只能泄愤一下,终不能成“大事”,于是他们决定放弃这种办法,转而采取军事政变的措施。
利用唐生智去河南前线之机,何健在汉口邀集了一次高级将领会议,密商如何发动清党反共的军事政变。与会的主要人物除何健和他的副军长叶琪(刘建绪也去了河南)外,还有其它部队的一些军、师长,其中就有后来第一个背叛武汉政府的夏斗寅。
会商过程中,夏斗寅主张反共最为激烈,对何健发动军事政变的倡议表示坚决支持,其它人亦加以附和。会上只有第八军军长李品仙提出应该一边向唐生智报告,一边行动,不过他的意见被众人否决了。会议最后达成一致,决定斩而不奏,秘密发动政变。
接下来讨论发动政变的地点,有人对何健说:“你们自己有部队驻在汉阳,何不就近在武汉三镇动手?”
何健听了却不敢应承下来。
再问当时还兼任武汉卫戍司令的李品仙肯不肯接,李品仙推托得更厉害了。
首先在武汉发难的提议就此被推翻了。原因之一是这批人都在唐生智的手下吃饭,而此时唐生智又表现得很“左”,他们就怕闹下大乱子,没有人能替他们承担责任,也就是俗话说的,既想吃着喝着,又怕烫着。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叶挺师尚留驻武昌,大家都知道叶挺能打仗,在这种情况下,军事政变的成败难以预料。
武汉不行,便改成了湖南。具体设想是何健先在湖南发动,跟着夏斗寅在鄂东南响应,然后再由何健自己的部队和李品仙的第八军相机在武汉举事,以成其“两湖共举”的“清党反共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