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行环境影响经济评价,首先需要识别环境影响,然后量化环境影响,最后才能将环境影响货币化并纳入项目经济评价。我们首先界定要评价的环境影响。
环境影响是指人类活动对环境的作用和导致的环境变化,以及由此引起的对人类社会和经济的效应。建设项目可以产生环境影响,规划、政策和战略也会产生环境影响。本书只涉及建设项目产生的环境影响。
环境影响在定义中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建设项目引起的环境变化,如污染增加、水土流失等;二是这些环境变化引起人们福利水平的变化,如健康危害、生产损失、舒适度增加等。
建设项目可能引起以下四个方面的环境变化:
(1)环境质量(从状况A变化到状况B);
(2)景观服务(多/少);
(3)生态功能(损害/增强);
(4)独特环境(丧失/存在)。
这些方面就是环境价值的评估对象。
环境变化可能引起以下六个方面的人类福利变化:
(1)健康(损害或改善):误工,疾病,死亡;
(2)生产(损失或获益):农业,林业,工业;
(3)材料、卫生(损害或保持):腐蚀,清扫;
(4)舒适性(提高或降低):视觉,听觉,游憩;
(5)生态环境安全感:生态系统功能(稳定或受损),生物多样性,臭氧层破坏,温室效应;
(6)自然福利:自然环境不被破坏本身就能增进人的福利。
这些方面就是环境价值评估的直接评估对象。
环境影响中环境变化与福利变化之间的关系见表 3-1。
表 3-1 环境影响中环境变化会引起的福利变化
环境影响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相应的分类。
(1)按照环境要素可以将环境影响分为:
大气污染(或大气质量改善,下同);
水污染;
噪声污染;
固体废弃物污染,如占地,及其次生的大气污染和水污染等;
放射性污染;
生态要素变化,如植被减少、景观丧失、水土流失、水资源枯竭等;
生态系统变化,如生物多样性降低、濒危物种栖息地丧失、全球系统影响等。
(2)按照环境影响受体可以将环境影响分为:
对人群健康的影响;
对工农业生产的影响;
对材料、卫生的影响;
对舒适性的影响;
对安全感的影响;
对自然福利的影响。
(3)按照环境影响的影响范围可以将环境影响分为:
当地影响(或场内影响,on- site impacts),如水土流失造成的土壤肥力下降是当地影响;
外地影响(或场外影响,off- site impacts),如水土流失造成的下游水库淤积是外地影响。
也可以分为:
地方影响,如建一个中小型水库对周边的生态影响;
区域影响,如破坏大片森林的区域气候影响;
全球影响,如排放温室气体带来的温室效应。
(4)按照环境影响的持续时间可以将环境影响分为:
短期影响,如氮化肥污染造成的水体富营养化是短期影响;
长期影响,如磷化肥中的重金属残留对土壤的污染是长期影响。
(5)按照环境影响的不同性质可以将环境影响做不同类别的划分:
①根据经济学性质可以分为:
内部影响,建设项目业主承担代价的环境影响,如厂房内的噪声污染需要业主采取劳动保护措施或补贴办法;
外部影响,建设项目业主未承担代价的环境影响,如工厂对周边居民的噪声污染。
②根据自然属性可以分为:
有形影响,如项目对植被的破坏;
无形影响,如项目使生物多样性降低。
③根据人类需求可以分为:
正的环境影响(积极影响、有利影响),如大气质量改善;
负的环境影响(消极影响、不利影响),如大气污染。
④根据可逆性可以分为:
可恢复环境影响,如某些地区的植被破坏是可恢复的;
不可恢复环境影响,如物种灭绝是不可恢复的。
⑤根据作用的性质可以分为:
直接影响,如水污染导致鱼死亡;
间接影响,电厂燃煤排放的SO 2 在空气中与水蒸气结合生成硫酸根,经高空长途漂移,遇雨后降落在外地水稻田,造成水稻减产;
累积影响,如长期、低剂量的大气PM 2 .5污染会造成对呼吸系统的累积影响。
识别和筛选建设项目环境影响,是环境影响经济评价的第一步。识别项目的环境影响,不仅要识别污染因子(影响因子)引起的环境变化,而且要识别这些环境变化可能带来的对受体的影响。通常的环境影响评价一般只关注污染因子及其环境效应,如产生什么大气污染,污染物浓度有多大。环境影响经济评价需要进一步识别污染物浓度的提高对人群健康、农林业生产、环境卫生以及能见度等方面的影响。
在识别污染因子(影响因子)时应比对典型项目污染因子,避免遗漏,如对于热电项目,要识别是否有以下污染因子:
(1)大气污染因子:二氧化硫,一氧化碳,氮氧化物,氧化剂,温室气体,气溶胶/颗粒物,尘颗粒,臭味,挥发性有机物,无机物,金属(尤其是重金属铅等)等。
(2)土壤污染因子:酸/碱,固体废弃物,酸沉降,盐渍化,土壤侵蚀等。
(3)水污染因子:无机物(非金属),金属,农药,病原体,COD/ BOD,酸/碱,人及动物排泄物,固体废弃物,酸沉降,水温变化,臭味,农药,有机物,金属(尤其是重金属)等。
(4)其他环境影响因子:水资源耗竭,噪声,电磁辐射,土地利用变化,水源变化,外来入侵物种,过度利用等。
在识别出项目的污染因子(影响因子)后,需要进一步识别这些污染因子可能引起的对受体的影响。可能产生的对受体的影响包括:
特定人群呼吸道疾病发病率、死亡率的变化;
特定人群癌症发病率、死亡率的变化;
特定人群消化道疾病发病率、死亡率的变化;
误工(病假不能工作);
生活费用增加(加装隔音窗、购买桶装水等);
一定范围农田作物损失;
一定范围企业生产损失(如自来水厂净化成本增加);
材料损失(如酸雨腐蚀建筑物,使维修保养费用增加);
卫生费用增加(衣物清洁费用、环境保洁费用等增加);
舒适性降低(如污染导致的能见度降低、景观破坏等);
安全感降低(如温室效应使异常气候增多,生态安全感下降);
自然福利降低(失去独特环境给人带来的失落等)。
在识别出以上污染因子及其带来的对受体的影响以后,需要对这些环境影响进行筛选。在项目评价中,不可能对所有环境影响全部量化和货币化,筛选环境影响的目的是找出那些重要的并可以量化和货币化的环境影响。同时,有些重要的环境影响也可能无法量化或货币化。通过筛选环境影响,可以找出重要的环境影响,对可以量化的和货币化的加以经济评价,对无法量化和货币化的加以定性说明。这样才不至于错过最重要的影响,同时把主要精力放在主要的环境影响上。
一般从以下四个方面来筛选环境影响(Asian Development Bank,1996):
筛选 1(S1):影响是否为内部的或已被控抑?
环境影响的经济评价只考虑项目的外部影响,即未被纳入项目财务核算的影响。内部影响将被排除,内部环境影响是已被纳入项目的财务核算的影响。如果在这里再核算内部影响,在后面步骤将会出现重复计算问题。如厂界内噪声所产生的环境影响是内部影响,因为该环境影响应该在工人工资上有所反映,或引起劳动保护费用,这些都进入了项目的财务核算。环境影响的经济评价也只考虑项目未被控抑的影响。按项目设计已被环境保护措施治理掉的影响也将被排除。对环境保护措施进行技术经济分析时,需要考虑未被控抑的环境影响。
筛选 2(S2):影响是小的或不重要的?
项目造成的环境影响通常是众多的、方方面面的,其中小的、轻微的环境影响将不再被量化和货币化。损益分析部分只关注大的、重要的环境影响。环境影响的大小轻重,需要评价者作出判断。
筛选 3(S3):影响是否不确定或过于敏感?
有些影响可能是比较大的,但也许这些环境影响本身是否发生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或人们对该影响的认识存在较大的分歧,这样的影响将被排除。另外,对有些环境影响的评估可能涉及政治、军事禁区,在政治上过于敏感,这些影响也不纳入经济评价。
筛选 4(S4):影响能否被量化和货币化?
由于认识上的限制、时间限制、数据限制、评估技术上的限制或者预算限制,有些大的环境影响难以定量化,有的环境影响难以货币化,这些影响将被筛选出去,不再对它们进行经济评价。例如,一个建设项目破坏了一片森林,该森林对当地社区有很密切的联系,不但防风固沙保护该社区,而且与社区成员有着传统文化、精神或宗教上的联系。破坏森林引起当地社区在文化、心理或精神上的损失很可能是巨大的,但因为太难以量化,所以不再对此进行经济评价。
筛选环境影响的步骤,如图 3-1 所示。
图 3-1 环境影响的筛选
把识别出的每一个环境影响,按照以上四个标准衡量一下,结果就是筛选出了同时符合以下条件的环境影响:尚未被控抑的外部影响,重要的、确定的并且能被量化和货币化的环境影响。筛选出的这些环境影响是进行环境影响经济评价下一步工作的对象。
环境影响量化包括环境影响中污染因子引起的环境变化的量化和环境变化引起的受体影响的量化。环境变化量化通常在环境影响评价阶段已经完成。如大气评价人员可能用高斯烟羽扩散模型,估算出项目排气筒排放出的污染物在多大范围内保持该污染物的浓度是多少;水环境评价人员可能用一维稳态水质模型,估算出项目排放的在河流不同位置的污染物的浓度。但是环境变化引起的受体影响的量化,通常需要环境影响经济评价人员自己来进行。
由图 2-1 可知,量化受体反应的关键是剂量-反应关系,也称暴露-反应函数,指环境流行病学研究得到的污染剂量与暴露于该污染中的人群的反应之间的定量关系,或者是环境生物学研究得到的污染剂量与暴露于该污染中的生物的反应之间的定量关系。
由于污染剂量与暴露于该污染中的受体的反应之间关系的极端复杂性,建立这样的剂量-反应关系,需要在特定的人群中有大样本调查、多变量控制、长时段数据的支持才能完成,所以环境影响经济评价人员一般需要借助于环境流行病学和环境生物学已有的剂量-反应关系,来量化环境污染对受体的影响。
例如,杨敏娟(2008)研究了北京市大气污染对城区居民每日心脑血管疾病死亡的短期影响。据 2003 年 1 月 1 日~ 12 月 31 日北京市城区居民死亡统计资料,分析北京市城区研究期间大气主要污染物(SO 2 )与居民每日死亡数的关系。结果表明大气SO 2 浓度每升高 10μg/ m 3 ,心脑血管疾病死亡危险性增加 0.4%(0.1%~ 0.8%)。
据赵越(2007)研究表明,北京大气SO 2 浓度每升高 10μg/ m 3 ,呼吸系统疾病死亡率上升 4.0%。
据蔡宏道等(1995)研究,上海大气SO 2 浓度每增加 10μg/ m 3 ,则呼吸系统疾病死亡人数将增加 5%。
据徐希平等(1994)研究,北京大气SO 2 浓度每升高1%,则居民分病因每日死亡数,COPD升高 0.29%,PHD升高 0.19%。
据魏复盛等(2001)研究,中国城市大气PM 10 浓度每升高 10μg/ m 3 ,则支气管炎患病率在儿童人群中升高 0.93%,在成人人群中升高 0.51%;感冒时咳嗽的发生率在儿童人群中升高 1.19%,在成人人群中升高 0.48%。
据世界银行(1997)估计,城市大气PM 10 浓度每升高 10μg/ m 3 ,则会产生如下健康反应:在每 10 万人中每年增加:死亡 6 例,呼吸道疾病门诊(RHA)12 例,急救病例235 例,下呼吸道感染 23 例,气喘病 2068 例,慢性支气管炎 61 例,上呼吸道疾病症状183000 例,受限制活动天数 57500 天等。
量化后的环境影响可能表示为:
项目实施会使周边 2km 2 内的 1000 亩农田减产 10%;
项目实施会使下风向社区 20 万人暴露于SO 2 二级标准以上污染,呼吸系统发病率增加 4%,心血管系统发病率增加 0.5%;
项目实施会使周边景区户外休闲旅游人数减少 10 万人/年。
环境影响量化后,就可以对它进行货币化,即环境影响的价值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