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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玩家》:谁更需要担心失控?

自由的不同境界

影片《失控玩家》(Free Guy,2021)上映以来,票房尚可,媒体开始相当看好,但后来似乎也就不过如此了。影片的中文片名译成《失控玩家》,估计是为了攀援三年前的另一部讲游戏故事的影片《头号玩家》(Ready Player One,2018),但这样的攀援对观众有严重误导,因为在《失控玩家》的故事中,事实上没有任何玩家失控,失控的是游戏中一个名叫盖的小角色。

影片中的第一关键词是“自由”。故片名就叫“自由的盖”,盖是游戏《自由城》(Free City)中的一个小角色。“自由城”这款游戏,非常典型地宣示了许多美国人心目中“自由”的恶俗境界——可以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而不受法律制裁。“自由城”就是新版的“西部世界”,玩家到游戏中去嫖娼杀人抢银行,在现实世界中想做而不敢做的种种坏事,到游戏中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实施,过把瘾还不用死。

当然,作为隐含的对比,影片也呼唤了另一种境界稍高一点的自由——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游戏中咖啡吧的女服务员,希望不要天天都调制游戏中规定的咖啡,而是能够调一杯卡布奇诺。又如主人公盖,是游戏中设定的一个银行小职员,按照设定他在游戏中应该在玩家抢银行时被一枪打死,可是在游戏中他天天遇到一个美丽的女孩米莉,她年轻貌美聪明能干,盖爱上了她,盖希望自己不被一枪打死,而是有机会结识米莉,和她搭讪和她拍拖。这就算是境界较高的自由了。影片结尾时出现的新游戏《自由人生》(Free Life)也是同样意思,即人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希望过的人生。

自由意志可以是一段程序吗?

盖因为对米莉动了凡心,在失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米莉也不是玩家,而是《自由城》游戏的线上管理人员,但有时她也会“下场”进入游戏扮演(其实就是操控)一个时尚美少女的角色——盖爱上的就是那个角色。盖在她的指点下不断升级,从游戏中一个龙套角色逐渐变成了“大神”级别。

本来,盖的这种行为从一开始就是不被允许的,游戏管理员随时可以制止他,但因为米莉半推半就逐渐接受了盖的追求,她乐见游戏中自己的追求者成长为大神。

按理,盖和米莉的这种“失控爱情”,是游戏设定中根本没有的,米莉的老板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止盖和米莉的行为。事实上老板也多次试图制止,无奈盖和米莉背后还有一个支持者,游戏的程序员“键盘”,他多次对老板的指令阳奉阴违,暗中帮助盖和米莉。

故事发展到这里就开始有哲学意味了。盖和米莉的爱情确实是自发的,这段爱情不是来自预先写好的程序,而是在程序运行中逐渐出现的。

但是,为什么游戏中别的角色,比如胖胖的黑人保安,以及其他各种男性龙套角色,都能够各安本分,每次都乖乖扮演设定的角色,而不对美艳的米莉动凡心呢?

如果认为盖对米莉的失控爱情是自由意志的表现,那么我们就会面临两个问题:一是为何别的游戏角色没有产生自由意志?二是自由意志到底是什么?对于第二个问题,哲学家迄今也没有给出得到普遍认同的答案。这个问题还是人工智能所牵涉的几个终极问题之一。而解决了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电影既然把故事编到了这里,对上述两个问题总要有自己的答案。影片中结尾处也确实给出了答案,这个答案采用盖在游戏中对米莉陈述的方式给出。考虑到《失控玩家》的“热映”早已过去,我们就不要再顾虑什么“剧透”而遮遮掩掩了,让我用大白话直接说吧,其实这个答案相当老套低俗:

原来游戏的程序员“键盘”,和米莉是办公室同事,他一直悄悄爱慕着米莉,但是缺乏勇气表白,于是他给盖这个角色写了“复杂”的程序,这个程序中隐藏了盖爱上米莉的可能性。后来游戏中的“失控爱情”,就是这种可能性的实现。

所以最后盖在游戏中告诉米莉操控的美少女,自己其实只是某人写给真实世界中的你的一封情书,爱你的人在游戏外面的世界中。办公室中坐在电脑屏幕前的米莉恍然大悟,奔出去和“键盘”在街上拥吻起来。

也就是说,《失控玩家》给出的答案是:自由意志可以是一段足够复杂的程序。这个答案能不能得到哲学家们的认同,我们不用去管,但在这样一部本质上仍属“爆米花电影”的作品中,居然能够演绎出这样一个答案,也算是有相当的思想价值了。

旧酒新瓶元宇宙

几乎就在《失控玩家》在中国上映的同时,一个被称为“元宇宙”(metaverse)的新名词在中国媒体上骤然炒热。

元宇宙其实不是什么新概念,就是以虚拟现实/增强现实(VR/AR)为基础的一些早已在游戏业中使用的技术,加上快速发展的5G、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所展示的前景,用了一个新名词来炒作而已。到目前为止,在民用领域,几乎没有超出游戏的范围。这也许就是影片《失控玩家》要使用这样一个攀援《头号玩家》的不确切译名的深层原因——重点是让观众联想到游戏!《自由的盖》怎么能联想到游戏呢?

既然业界和媒体挺想让我们将《失控玩家》和游戏业的元宇宙联系在一起,我们也不妨顺势而为讨论几句元宇宙,毕竟《失控玩家》确实对元宇宙做了相当充分的展示。

在展望、想象人工智能的发展时,大部分情况下存在着一条边界——人工智能在赛博空间的种种表现和创造,能不能对真实世界发生物理作用?

目前的情况是,初级的人工智能,比如机械手、机器人,在现实世界中进行操作,当然能够对现实世界发生物理作用,但这种物理作用都依赖于人工智能的伺服机构(比如机器人的手等)来实现。然而,如果一个人工智能没有任何伺服机构,它只是存在于赛博空间的无形智能,比如一段程序,它能不能对现实世界直接产生物理作用?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来看,答案当然是“不能”。

目前在电脑游戏中,玩家借助虚拟现实设备,可以体验这种想象的人工智能对现实世界的物理作用,比如《失控玩家》就详细展示和图解了这种体验是如何实现的。看看“键盘”对程序操作的效果,宗教故事中摩西让红海壁立之类的“神迹”,也就很像游戏中的某些桥段了。但是游戏中的一切,都只能存在于赛博空间,并不能对现实世界产生直接的物理作用。受制于当下技术的局限,在目前已有的科幻作品中,大部分作品对上述问题采取了否定的回答,影片《失控玩家》也是如此。

影片《失控玩家》还致敬了不少之前涉及这一主题的电影名作,比如《真人秀》(The Truman Show,或译《楚门的世界》,1998)、《十三楼》(The Thirteenth Floor,1999)、《黑客帝国》三部曲(Matrix,1999—2003)等。前两部影片对上述问题都采取了否定的回答,《黑客帝国》则在这个问题上给出了暧昧的设定。

受游戏业和虚拟现实技术快速发展的鼓励,近年也有一些作品对上述问题采用了肯定的回答,即想象没有任何伺服机构的人工智能可以对现实世界发生直接的物理作用。比如剧集《疑犯追踪》(Person of Interest,2011—2016)、影片《超验骇客》(Transcendence,2014)等就是如此,当然它们都回避了交代发生作用的具体机制或途径。

科幻小说在这方面可能比影视作品更超前一些,波兰科幻作家莱姆(S. Lem)的短篇小说集《莱姆狂想曲》初版于1973年,那时的人工智能发展程度比今天低得多,科幻作品中对人工智能的想象也还普遍处于初级阶段,但是在《泥人十四》的故事中,莱姆对于没有伺服机构的人工智能能否向现实世界实施物理作用,已经采取了肯定的回答。

元宇宙中建构的种种事物,还不能对外部真实世界产生直接的物理作用,这条边界对于人类社会来说,目前还是有保护作用的。在人类社会还远远没有适当的法律和制度准备的情况下,如果这条边界被突破,后果将不堪设想。

原载2021年11月18日《中国科学报》 g//6j5YRUO+PtheQ0zT2BsOG3Fmy8YcEWiw7ptyqClmD6QpUpWERoT58HzGOd/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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