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个人买彩票,中了头等大奖,我们会说什么?
答:他运气好。
问:这个人再买彩票,又中了头等大奖,我们又会说什么?
答:他的运气好得不得了。
问:这个人买了一辈子彩票,中了一辈子的头等大奖,我们又会说什么?
答案一:这个人其实是卖彩票的。
答案二:这个人是袁世凯。
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是一部帝制史,万里江山,无尽财富,都是皇帝个人的私产。百姓民众只是皇帝家里的奴隶,辛劳一生,也与国家的福祉无关。直至到了民国时代,这种状况才得以改变。
民国之所以称之为民国,正是与帝国的称呼相对应,意思是说此后中国的万里江山和无尽财富,不再专属于帝王一人,而是属于全中国的普通民众。
但是,1911年那个时代的中国4亿5千万民众,并没有享受到民国带来的福益,如果说民国是一个大蛋糕的话,那么这只大蛋糕,却全被袁世凯切进了他自己的盘子里。
袁世凯被斥责为窃国大盗,不是无缘无故的。他这个人一生就是这样地让人切齿痛恨,他总是饭做熟了才上桌,蛋糕切好了才出场,而且他还总是得到最大最好的一块。甚至连整个国家利益,都没有惠及到民众的头上,全被他老兄一个人优哉游哉地享用了。
袁世凯并不是在民国时代才成为了最幸运的人,实际上这个家伙几乎总是和幸运形影不离。早在清朝覆没的过程中,每当清王朝剥落一块权力下来,这部分权力总是恰到好处地落入袁世凯的手中,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甚至完全不需要付出。
为什么袁世凯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这就要从袁世凯的为人说起了。
说起袁世凯来,中国人了解他的不多,日本人知道他的却不少。在日本人眼里,袁世凯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家伙,不仅可怕,而且可恶,只要一提起袁世凯来,日本人就火冒三丈。
中国人民痛恨袁世凯,日本人民恨不得吃了他,但对袁世凯最愤怒的,应该说是韩国人民。
何以韩国人民更恨袁世凯呢?
这个答案,正是民国肇始的契因……
晚清年间,中国天灾人祸不断,尤其淮黄流域,水旱之患连年频仍,地方官隐瞒不报,百姓流离失所,蹈死于路。
朝廷不问黎民死活,地方乡绅财力又有限,救得了初一救不了十五,于是就有好事之人摹西洋之法,发行赈灾彩票。但逢灾荒之年,民间发行的彩票多达数百种,和尚多了不撞钟,彩票多了不赚钱,这一年淮河又遭遇到百年不遇的水灾,可是赈灾彩票却无人问津,眼见得那无数的灾民每日里冻饿而死,急坏了苏州城中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名冠苏州府,待字闺中,只因美貌绝伦,被人誉为“江南一枝花”。淮河水灾本来无关她的事,但她不忍见每日里流民失散,伏尸于路,就作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
不管是谁,只要他摸得赈灾彩票的头奖,她便嫁给他。
果然,江南一枝花的决定,震动了江淮一带,赈灾彩票顿时供不应求。这其中有一名秀才李鉴清,他久慕江南一枝花之名,只是因为家贫,不敢有非分之念,但这次江南一枝花公开“招亲”,让李鉴清顿生无限希望。
有希望的不只是秀才李鉴清,但凡买彩票之人,都有希望抱得美人归。
可是彩票发行量很大,纵然是李鉴清拼着不吃饭,多买几张彩票,也未必能够中头奖。为此李鉴清一咬牙,将自己的祖屋祖产卖掉,卖得的钱,全部拿来买了彩票。
但是李鉴清的运气实在是有点糟糕,全部的家底都搭进去,买了一大堆彩票,还是没有摸到头奖。
穷秀才李鉴清做梦想美事,却只落得个倾家荡产,这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人们都拿这件事来嘲笑他,可当消息传进江南一枝花的耳朵里时,这个姑娘却不由得怦然为之心动。
为了你情愿付出一切,这样的男人,岂不正是女人的终身所托吗?
于是江南一枝花不顾物议,效红拂夜奔,大胆来找李鉴清,愿意与这个痴心的男人结为夫妻。
李鉴清因祸得福,自然是欣喜若狂。
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现在江南一枝花是“头奖”,不是她自己想嫁给谁就嫁给谁的,她的婚姻大事,由那个摸到头奖的人说了算。
还真有人摸到了这个头奖,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二混子,据说那家伙只不过是在路上见到一枚毫角,顺手捡起来,拿去摸奖,竟然中了头彩。
这个消息把江南一枝花惊呆了,她已经心甘情愿嫁给李鉴清为妻,当然不会再承认头奖的事情,可只怕那中了头奖的人不答应。
她只好问新婚的丈夫:当今之事,如之奈何?
秀才李鉴清回答只一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为了避免无谓的麻烦,小夫妻二人取路山东,去登州投靠李鉴清的一个亲戚。
李鉴清的亲戚在山东开着一家小小的锡箔店,小两口赶到的时候,恰好亲戚的店铺刚刚接到登州驻军庆营的一桩大活计,要在七天之内将三千副兵甲镀上透亮的锡箔,活儿多,店里的人手却不足,小两口来得正是时候。
小夫妻二人顾不得旅途劳累,就急忙帮着亲戚干活,两天之后,李鉴清将一批镀得晶光锃亮的兵甲给庆营送去。
第一次去的时候,庆营中负责验货的是一个模样非常精明的年轻人。此后李鉴清又去了几次,两人就熟悉起来。李鉴清才知道这个年轻人叫袁世凯,河南项城人,出身于世家大族,因为科举不第,羞以见人,因此投身军伍,要效法古之班超,为国家建功立业。
袁世凯告诉李鉴清,此次庆营置办兵甲资重,正是要兵发朝鲜,去弹压那里的饥兵之乱。
事实证明,落榜生袁世凯投军之路还真走对了。朝鲜之行,从此让他飞黄腾达,一举成名。
袁世凯之所以有机会随庆营远征朝鲜,起因于一个美丽的姐弟恋的传说。
这个传说的历史比较久远,要从1392年说起。
1392年,中国还是大明王朝时代,时有一位边关守将,名叫李成梁,忽一日突发奇想,带了一队人马跑到了高丽,到了地方后就给朝廷打报告,要求担任朝鲜国王,朝廷批准了这一申请。
从此朝鲜的李家世世代代奉中国为宗主国,有事写奏章向中国政府请示汇报,行政官员的任命都要经过中国政府的批准,并由中国政府负责朝鲜的海关及国防。
这种宗主国的管理体制,与现在的“特区”非常相似,但在行政权力上,当时的朝鲜还没有现在的香港澳门的自主权力大。而李氏王族,从此世世代代就成为了朝鲜特区的“特首”。
眨眼工夫,朝鲜的李特首就更换了二十五茬人。到了第二十五代国王李升死的时候,这老兄却是疲软得很,连个儿子也没生出来,王位空缺。于是李特首一家就找了个远亲李罡应,让李罡应刚刚八岁的儿子李熙做了国王。而李罡应父随子贵,从此就成为了朝鲜的摄政王。
七年之后,国王李熙大婚,摄政王李罡应替儿子千挑万选,找了个闵氏大族的孤女闵慈英做妃子,史称闵妃。
闵妃就是世人皆知的明成皇后的原型,但实际上她一天的皇后也没做过;闵妃之所以被谥为明成皇后,是因为她有一个别人比不了的优势。
她比国王李熙大一岁。
成婚的那一年,闵妃十六岁,国王李熙才十五岁。
十五岁的小毛孩子李熙根本就不懂事理,还没发育成熟,这就要闵妃姐姐手把手地慢慢教导他了。
女大一,抱金鸡,姐弟恋,最好看。一段姐弟相恋的美丽爱情就这样开始了。
在婚姻学上有一条定律:家庭的幸福程度与父母的距离成反比。这个意思是说,两口之家的小日子最幸福,但凡有一方的父母不甘寂寞,非要跑来跟小两口扎堆起哄,那就少不了磕磕碰碰吵吵闹闹。
尤其是姐弟恋这种美事,情形就更是如此。俗话说得好,姐姐温柔弟弟乖,老公公鼻子要气歪,说的就是李特首一家当时的情形。
老公公李罡应天天杵在小两口中间,看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越看是越不顺眼。老公公瞧儿媳妇不顺眼,儿媳妇却瞧着老公公更不顺眼。于是李特首一家出现了家庭矛盾。
家庭矛盾的最佳解决方案,就是分家,各过各的。因为矛盾是一家人扎堆带来的,除非分家,眼不见为净,否则家庭纠纷是永远也没办法消除的。
小媳妇闵妃提出来分家的建议,得到了两个人的坚决支持。
这两个人一个叫李载先,他是李罡应的大儿子,是国王李熙的大哥。因为老爹当时让弟弟做了国王,却没他什么事儿,所以李载先的内心很受伤,于是他坚决支持兄弟媳妇的分家要求,只要能让老爹心里不痛快,什么事他都干得出来。
另一个人叫李最应,此人曾是汉城里的一名菜贩子,同时还是摄政王李罡应的亲哥哥,弟弟时来运转成为了一国的摄政王,菜贩子李最应心里说不出的郁闷,他巴不得弟弟一家打个头破血流,所以坚决支持侄媳妇的分家要求。
于是李特首一家就分成了两伙,一伙是儿媳妇派,其支持者有王大哥李载先、王大伯——国王他大伯李最应。另一伙是老公公派,就老公公李罡应一个人,没有一个支持者。
王大伯、王大哥及王老婆合起伙来收拾国王他亲爹,李特首一家是彻底乱了套,每日里鸡飞狗跳,打成一团。
李罡应悲伤地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确实是没法子过了。
当初李罡应千挑万选,选择了孤女闵慈英嫁给儿子,是考虑到这丫头孤身一人,没有家族的势力可以依靠,因此不会欺负他的宝贝儿子。
可是李罡应忽略了一点,闵妃既然是一个孤女,那无依无靠的生活必然会养成她刚烈的个性,个性不强硬,心眼不够多,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又怎么能生存下来?
正因为闵妃个性较为强硬,所以她才会闹着要分家。
儿媳妇跟老公公闹分家,解决的方案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老公公拄着拐杖出门走人,另一种是小两口搬着铺盖卷另过。而这两个方案,对于摄政王李罡应来说却只是一个结果:
无论如何,他得交出权力。
因为大清帝国册封的朝鲜国王是他的儿子李熙,而不是他李罡应。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李罡应心里说不出的痛苦,他悲伤地叹息道:花喜鹊,尾巴撅,娶了媳妇忘了爹……
针对李特首一家的内部矛盾,日本史家佐藤铁治郎评价说:
王后闵氏专横且淫乱,韩王父久为不平,欲清君侧以振朝纲……
佐藤铁治郎的意思是说:摄政王李罡应,瞧他这个暴脾气,要闹事……
1882年7月23日,李罡应部下亲卫营大哗啸聚,突然杀入王宫,见活物就砍,逮喘气的就杀,王大哥李载先见势不妙,拔腿狂逃,而王大伯李最应年纪老迈,却是跑也跑不动,被乱兵追上,砍得没了全尸。
闵妃姐姐和李熙弟弟的爱情,终于闹出了人命。
只杀了王大伯还不够,乱兵涌入宫中,要找到闵妃姐姐一并砍了,大家只知道闵妃是韩国第一美人,所以只要见到美貌的宫女,不由分说就是乱刀齐下,眨眼工夫王宫中美貌的宫女就被砍得一个也不剩,然后乱兵呼啸一声,直扑日本驻韩使馆。
日本驻韩公使花房义质正和教官堀本礼造在使馆中喝酒,吟诗作赋,吟的还是日本着名俳句:叹我如草木,余年土中埋,今生长已矣,花苞未曾开……
这俳句吟得太有先见之明了,吟毕,乱兵突然涌入,教官堀本礼造喝得有点多,来不及逃跑,醉拳练得又不到家,当场被砍了个七零八碎。驻韩公使花房义质却是身手了得,在乱兵的追逐之下,一夜狂奔二百里,逃到了仁川。可是乱兵却仍然是穷追不舍,眼看花房义质就要玩儿完,幸好有一艘英国商船正要离港,花房义质纵身跳上了船,总算是逃得性命。
一件小小的家庭纠纷,转眼工夫演变成了国际事件。
事情闹大了,老公公李罡应匆忙进宫,看到宫中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死于这场乱子之中,他不禁摇头叹息:你看看,你看看,家和万事兴,家乱出人命,我早就说过,姐弟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教训呐……
于是老公公李罡应亲自主持丧事,替死于兵乱之中的儿媳妇闵妃办理后事。
李罡应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个儿媳妇远比他想象的更精怪,闵妃压根就没有被乱兵砍掉,而是化装成了一个丑宫女,逃出了宫外,并逃到了忠清道,躲到了闵氏族人的家中。
等闵妃再从忠清道返回王宫的时候,正是袁世凯将她接回来的。
日本史学家佐藤铁治郎一口咬定,在袁世凯接闵妃回宫的途中,不安于室,水性杨花的闵妃一见袁世凯,顿时两腿绵软,连路也走不动了,立即对袁世凯狂送秋波,展开了猛烈的爱情攻势,袁世凯坐怀不乱,对闵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结果这一动情,袁世凯的阵地反而失守了,成功地被闵妃攻克放倒……
说起这位佐藤铁治郎,此人在朝鲜混了整整三十年,当袁世凯到了朝鲜之后,他就天天拿个小破本,跟在袁世凯屁股后记录,传说连袁世凯放个屁,在佐藤的笔记本上都有记载。后来佐藤就依据这些记录,写了一部《袁世凯》,并准备在天津出版发行。此事被袁世凯得知,立即派了自己的儿子袁克定,急如星火地赶赴天津,找到日本驻天津总领事小幡酉吉。经过一番秘密会谈,日本人收下了袁世凯的一大笔钱,给了佐藤铁治郎算是稿费,而这本书稿,则应袁世凯的要求彻底销毁了。
袁世凯对佐藤铁治郎这本书的态度是非常的紧张,至于理由是什么,这就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谜。但是这件事情表明,佐藤铁治郎这个家伙的观点虽然非常的不着边际,却很可能更接近于事实的本身。
在佐藤铁治郎看来,闵妃居然能有机会跟袁世凯扯上关系,这实在是这个女人的幸运,因为佐藤认为袁世凯是举世罕见的英雄,袁世凯以其一人之力,曾独抗日本五大师团,令日本列岛束手无策,震惊惶恐。这样的英雄人物,就算是打死日本人也找不出一个来,所以佐藤对袁世凯佩服得四肢伏地。
此外,佐藤还透露:袁世凯这个家伙是个万人迷,尤其是女人,见到袁世凯这样的男人,就两腿发软,情不由己地动心动情……最要命的是,佐藤铁治郎还有证据。
袁世凯在朝鲜的时候,经常去右相沈舜泽的私邸拜访。
沈舜泽有一婢女,貌美如花,慧黠可人,她曾于帘后偷窥袁世凯,见袁世凯生得相貌奇特,一副英雄气概……美貌婢女也不知脑子里的哪根神经搭错了线,顿时意乱情迷,陷入了情网。
由此可见,这位右相沈舜泽家里的男仆,肯定都是丑得突破人类想象力的极限了,否则这位美貌慧黠的婢女也不会被袁世凯迷得颠三倒四。
没过多久,袁世凯又来拜访,恰好沈舜泽不在家,于是美貌婢女就出来上茶,上茶之后却不离开,只是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袁世凯。袁世凯瞧这丫头有趣,就故意逗她:沈相家里,有什么瞒着我的秘密吗?
婢女回答:当然有,谁的家中都有自己的秘密。
袁世凯一怔:什么秘密?
婢女却抿嘴一笑:如果告诉了你,那还算是什么秘密呢?
袁世凯鬼精鬼精的,如何不知道这丫头对他有了那种意思?就故意问道:那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肯告诉我呢?
婢女脸色一红,闪身进了内室。
袁世凯哈哈大笑,起身离开了。
隔日,袁世凯又来到沈舜泽的宅邸,沈舜泽急忙出迎,那婢女再次出来上茶,袁世凯假装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露出惊讶之色,道:沈相好福气啊,有这么伶俐的婢女侍奉,如我辈这些兵营出身的,可就不敢想喽……
沈舜泽一听,什么?袁世凯这个家伙竟然想要他家中最美貌最慧黠的婢女,这岂不是要他的老命吗?可再一想,自己虽说是“右相”,可充其量只不过是“朝鲜特区”的一个行政官员而已,而袁世凯却是大清国派来的,有来头,自己是万万惹不起的,于是只好咬牙忍痛,哈哈一笑:袁兄若是有意,这丫头就送与袁兄了,能跟在袁兄的身边,也是这丫头的福气……
袁世凯连称不敢当,不敢当,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个机灵的婢女。
史载:“迨后遇事,辄令其至沈邸侦探。袁之得韩宫府秘密,多出人意料之外者,实此女之力居多。”
从这件事情上看起来,袁世凯这个人实在是天生的领袖人物,普普通通的一个婢女,到了他手中顿时成了优秀的女间谍,这种驭人之术,恐怕是他好运一生的最大原因。
证明袁世凯是个万人迷,绝非只是一例个案。
据袁世凯的女儿袁静雪叙述:袁世凯少年时期,放浪形骸,渔色猎艳,闻得名妓苏州女子沈氏之名,就兴冲冲跑了去求见,却不料,沈氏一见袁世凯其人,竟然大为倾心,当即设下酒宴,宴请袁世凯,席间她温语相劝,劝袁世凯去投军报国,建功立业,为此她不惜将自己积攒的金银倾囊相授,全部拿给袁世凯,充作盘缠。而她自己则从此节身谨行,闭门不出,只等袁世凯功成名就,前来迎娶她的那一天。
临别之时,袁世凯和沈姑娘依依不舍,抱头痛哭。几年后袁世凯果然发迹,就踏破铁鞋,到处寻找沈姑娘,最终在上海把沈姑娘找到了,并依前诺将沈姑娘娶回了家。
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证明了袁世凯虽然模样长得丑,却硬是有女人缘。至于女人为什么会喜欢他这样的男人,这事别人可就摸不着头脑了。
女人喜欢袁世凯,可是男人却对他没什么胃口,尤其是朝鲜的摄政王李罡应,他恨不得吃了袁世凯。
闵妃姐姐和李熙弟弟的姐弟恋,引发了大规模的兵变,日本驻朝鲜使馆被踏平,多名日本商民被杀,遂有两个中队的日本兵计四百人,兴冲冲地杀奔朝鲜,要兴师问罪。
与此同时,在登州,登州统领吴长庆接到了让他率三千名庆军火速赶往“朝鲜特区”的命令。
命令一到,吴长庆的军营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一顶接一顶的轿子络绎不绝而来,头上的翎带一个比一个鲜艳,官阶一个比一个高,甚至连一些京官都出现在吴长庆的庆营里。
每来一位官员,吴长庆都得不情不愿地出迎。
每送走一名官员,吴长庆都要砸上几件器物或是家具。
每位官员临走的时候,都要带走一个两个营官。这些营官都是官宦子弟,家里把他们送入吴长庆的军营镀金历练,如今庆营真的要打仗了,这些人自当快快离开,也免得到时候被打死或是吓死。
营务处的营官越来越少,吴长庆非常担心,担心临到出征的时候,营务处的全体营官可别一个也找不到了。
怕什么来什么,临到了行军前七天,吴长庆去营务处看情形,居然是真的一个营官也不见了。
说一个营官也不见了,也不对,实际上庆营的营官只剩下黄仕林一个人。这个黄仕林跟随了吴长庆多年,是吴长庆的第一亲信,所以谁都可以逃,唯有这黄仕林,想逃也不好意思,只好陪着吴老大一起赴朝鲜去挨刀。
除了黄仕林,吴长庆帐下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大清末代状元郎张謇,此人虽然满肚子的之乎者也,可是未来的民国管理架构却是这个老腐儒躲在屋子里捣鼓出来的,这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历史隐秘。
张謇——未来民国的总设计师,时在吴长庆身边任家庭教师兼账房先生。
除了未来民国的总设计师张謇,另一个还留在庆营的人就是袁世凯了。现在的袁世凯在吴长庆的军营里担任“帮办”一职,也就是帮点小忙,办点杂事的意思。
总之,袁世凯这时候还没混出个名堂来,没什么出息,不提也罢。
于是吴长庆就带着他的部众登船,急如星火地奔赴仁川马山釜。经过中两天两夜的折腾,终于到达了朝鲜,于是吴长庆急忙下令:老黄,你赶紧带人下船,快点去汉城王宫,可别让日本人抢了先……
营官黄仕林:统领大人,此时外边黑咕隆咚,岸上敌情不明,士兵们又都晕船呕吐,立脚不稳,若是这时候强行登陆,万一中了日本人的埋伏……标下损兵折将事小,折了统领大人的威风,这可不得了。
吴长庆:黄仕林,你想气死我啊……袁世凯,你现在有什么事没有?
袁世凯:禀统领,卑职现下闲得脚心痒痒……
吴长庆:那正好,你赶紧带人下船,快点去汉城王宫,可别让日本人抢了先……
于是袁世凯立即带了他的狐朋狗友及营兵二百人,匆匆下船,向着汉城一路狂奔,到了王宫门口正在大喘粗气,就听见吆西、哈咿、我哈腰狗崽子伊娃死的怪动静传来,两个中队的四百名日本兵也已经跑步到了。
突然发现朝鲜王宫的门前已经有了清兵在守卫,日本兵的领队花房义质气得半死,这时候如果再硬闯王宫,那就等于向大清国宣战了,花房义质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身进宫,以“大义”相责,替在姐弟恋事件中被砍杀的日本商民讨还公道。
于是花房义质愤然入宫,求见摄政王李罡应。
这次兵变,导致了多名日本商民被杀,日本驻朝使馆被捣毁,所以在道义上,朝鲜自然属于理亏一方,更兼朝鲜的国力与日本无法相比,所以花房义质旗开得胜,在谈判桌上为他的国家赢回了漂亮的一局。
双方约定:
第一条:朝鲜赔款五十万元,以赔付兵乱所造成的日本侨民生命及财产的损失;
第二条:朝鲜准许日本置守备兵两个中队计四百人,驻扎朝鲜,保护日本驻朝使馆……
这两条协议,可以说日本人占到了大便宜,花房义质总算是可以给他的国家和国民交代了,就心满意足地出了王宫,回军营去了。
却没料到,袁世凯甫到汉城,就派了人调查这次兵乱的起因,在得知兵乱系由摄政王李罡应的煽动之后,袁世凯就秘密派人盯上了摄政王。李罡应和花房义质的谈判结果,全被袁世凯给偷听了去。
听说李罡应要赔日本人五十万元,袁世凯顿时火了:
几个死掉的日本人,连皮带骨也不过几百斤,哪值这个价钱?这哪是什么外交谈判,这纯粹是跨国倒卖人肉!
不行!袁世凯打定主意,非要把这起生意搅黄不可。
李罡应答应花房义质的生意,是因为那些日本人毕竟是被朝鲜乱兵所杀,赔点小钱息事宁人,是情理之中的事。此外,他急着快点把花房义质打发走,也好赶去清军大营会见吴长庆,秀一秀他的中国书法。
可是李罡应不知道,逃亡到了清忠道的儿媳妇闵妃,早已偷偷给朝廷上书,请求朝廷成全她和李熙的姐弟恋,快点把这个讨厌的老公公弄到中国去吧,中国有那么多的古书,足够这老头乐呵的了,干吗非要搅和进他们年轻人的生活圈子里来?
我的地盘我做主——闵妃对大清朝廷就这么点要求。
朝廷对于闵妃的请求,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可现在袁世凯搅和进来,情况立即不一样了。
却说李罡应来到吴长庆的大营,就立即与吴长庆进行笔谈。
李罡应的中国字写得好,但不会说中国话,于是他泼墨挥毫:将军远来,劳苦不易。
吴长庆抬眼看看李罡应写的字,知道自己写得不如人家,心中惭愧:岂敢,岂敢。
李罡应见吴长庆的字没他写得好,更加是精神抖擞:将军未免过谦了……
吴长庆写道:阁下治理朝鲜,辛苦了。
李罡应见有机可乘,急忙显摆:白发三千丈,缘由是个愁。
吴长庆皱眉:阁下父慈子孝,国泰民安,有何愁可言?
李罡应欢喜得几乎要哭出来,急忙挥毫泼墨: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吴长庆: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李罡应:而今识遍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正写字写得高兴,突然门帘一卷,小帮办袁世凯一手按剑,大踏步地走了起来,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盯在李罡应的身上。
李罡应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一个侍从也没有见到,这工夫那些人早已被袁世凯的狐朋狗友们灌得烂醉……李罡应再傻,这时候也察知到事不对头,于是急忙奋笔挥毫:
将军欲作云梦之游耶?
意思是说,吴长庆,你想学刘邦巡游云梦,诱擒韩信的故事,要将我捉走吗?
吴长庆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说老实话,这李罡应对大清国忠心不二,一个人对付全家的亲日派,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所以吴长庆下不了手。
可是袁世凯才不管那么多,一挥手,早已冲进来一群狐朋狗友,不由分说将大吵大叫的李罡应抬起来,硬生生地塞入一顶轿子中,按住他不许动弹,李罡应只听到耳边风声四起,等到轿帘再掀开,外边已经是天津了。
此后李罡应被软禁在保定府,每日里倒是仍然可以看书写字,只是李罡应心里的那股子郁闷劲,就不要提了。
李罡应被袁世凯偷走,可坑惨了日本驻朝公使花房义质,这兄弟本来以为他替日本争得了五十万元的赔款,足以对国家交差了,可是李罡应突然失踪,这笔生意自然也就不作数了。日本列岛怒不可遏,众口一词怒骂花房义质是日奸,出卖日本国家利益,花房义质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据说此人悲愤之下,回日本老家找了个温泉,叫来几个靓妹合洗了个泡沫浴,然后一刀剖开了自己的肚皮……
诱擒李罡应,搅黄了人家已经谈好的生意,生生把个善良的花房义质逼到切割自己的肚皮的程度上,袁世凯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
幸好他的报应马上就来临了。
大兵所至,秋毫必犯,童叟皆欺。
抢钱,抢女人!
多抢钱!抢年轻的女人!
抢多多的钱!抢最美貌的女人!
一入汉城,庆营标统黄仕林就给他的部下下达了这么三道命令。
黄仕林的亲信黄侃率众兵丁呜嗷怪叫着,扛着麻袋片冲上汉城街头,见到卖货摊子就砸,不管是银子铜板,稀里哗啦只管往麻袋里塞,眼看银子铜板就要装满了麻袋,黄侃却突然哗啦一声,将麻袋里的钱全都倒了出来。
发现了女人!
年轻美貌的女人!
见到年轻姑娘,众兄弟再也顾不得抢钱了,发出一声亢奋之极的怪叫,争先恐后地向着路上的女人冲了过去。
路上的女人吓坏了,发出长长的尖叫声,掉头就跑。
却又如何逃得掉?一个兄弟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动作,奋不顾身地向前一扑,抓住了一个女人的脚踝,将那个女人扑倒在地。
黄侃冲过来,拿麻袋往那女人头上一套,再往下一扯,动作娴熟之至,正要将那女人装进麻袋带回兵营,他却又突然把麻袋用力一掀,放开了那个女人。
发现了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好多年轻漂亮的女人!
黄侃兴奋得差一点没哭起来。
这回先别着急抢,仔细地挑选最美貌的姑娘……终于发现了一个最漂亮的女孩,穿着传统长裙,姿容艳绝,香韵诱人,黄侃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美貌的姑娘。她正从一家宅院中走出来,好像正要出门的样子,突然看到门外一群大兵正暴突着眼睛,大张着淌着涎水的嘴巴,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那姑娘吓了一跳,情知不好,急忙正要把门再关上,却突听一声怪叫,轰的一声,那扇木门已经被众兄弟撞成了碎片,数不清的怪手将姑娘按倒在地。
刺激!真TMD刺激!
放开,都放开!黄侃急了,大吼道:这个最美的女人要给黄标统留着,你们谁敢动,不怕黄标统剁了你的手吧!
众兄弟刷的一声缩回了手。
那姑娘哭叫着,爬起来就想逃,黄侃急忙冲上去,拦在面前,温和地说道:姑娘休怕,我等乃天朝大军,是仁义之师,文明之师,所到之处,秋毫必犯,童叟皆欺……嗷!话未说完,那年轻姑娘已经一口咬在了黄侃的手上,痛得他尖叫起来。
推开黄侃,年轻姑娘向自己家里逃去,黄侃大展神威,施展十八般武艺,扑、堵、搂、抱、截、啃、挡、拦,顷刻之间,就见他鼻青脸肿,满身血痕,尤其是脸上,深一道浅一道,都是女人指甲抓出来的血痕,深可见骨。
纵然那美貌姑娘生猛麻辣,下手毫不留情,奈何黄侃终究是久经沙场的骁勇之士,只见他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瞥准年轻姑娘所在的方位,把眼睛一闭,猛地凌空一跃,将那年轻姑娘牢牢地抱在怀中。
哈哈哈,黄侃闭着眼睛拿手在姑娘身上一摸,不由得赞叹道:姑娘,你果然是虎背熊腰,胸肌肥大,尤其是两条大腿,端的又短又粗……好像不大对,谁家姑娘长这么一副怪模样?
诧异之中,黄侃睁开眼睛一看,不由愕然。
只见他想要捕捉的年轻姑娘正站在远处失声呜咽,而黄侃怀中之人,却是个头大颈粗的大男人——正是袁世凯也。
呛啷啷一声,袁世凯已经长刀出鞘,抵在黄侃的喉咙处。
你触犯军纪,欺凌弱女,按军律,斩!
袁世凯带着他那两百号人马,沿途清肃乱兵,摇摇摆摆地回到了自己的军营。
进入到军帐中,侍从端来洗脸水,袁世凯正要洗一下手,却突听哐的一声巨响,那盆水已经扣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回事?
袁世凯急抹一把脸,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黄仕林一双喷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黄仕林此来,就是想要袁世凯的命!
出身军伍,杀人如麻,黄仕林根本就不把袁世凯放在眼里,他万万想不到袁世凯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擅杀他的亲随,还抢走了他的女人,若是不杀袁世凯,他黄仕林以后还有何颜面再在这个世上混?
看着袁世凯那张惊讶的脸,黄仕林冷笑一声,正要扣动扳机,却听到身后哗啦啦一片响动,至少有十几支冷硬的铁铳,抵在了他的后背和脑壳上。
黄仕林心里一凛,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袁世凯这个家伙,处处跟正常人不一样。正常情形下来军营投效谋食的,无一不是走投无路的穷光蛋,可袁世凯却是个世家子弟,从来不缺钱花,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跟着几十个狐朋狗友。
现在在后面拿火铳对准黄仕林的,就是那些和袁世凯一道从家乡出来的混混们,这些家伙唯袁世凯之命是从,正是因为有这么一群亡命之徒,所以袁世凯才敢于砸日本人的场子,连朝鲜一国的执政都敢掳走,黄仕林色迷心窍,居然忘记了这一点,只怕今天不唯是杀不掉袁世凯,连自己的性命都有点不保险。
当下黄仕林心如电转,仰天哈哈大笑:袁兄果然是英雄人物,我不过是试试袁兄的胆气而已,哈哈哈,袁兄居然也喜欢那小妞,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正所谓英雄美人,相得益彰,我黄某人自当割爱,自当割爱,哈哈哈……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倒退着出了袁世凯的军帐。
走到足够安全的距离,黄仕林揩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突然撒腿狂奔起来。
他一口气奔回自己的军营,再回来的时候,却已经率了全营五百人众,虎狼般地向着袁世凯的营帐杀了过去。
眼见得黄仕林飞跑不见,袁世凯急叫一声:快逃,黄仕林此去,必然不肯罢休,肯定会带人来砸营……
几十名亲信急忙上前,簇拥着袁世凯向营外逃去。
袁世凯一营,不过二百人众,黄仕林却是正规清营编制,有五百多人,真要是打起群架来,人家两个打你一个,袁世凯这方肯定不是对手,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能跑多快还是跑多快吧……
堪堪没跑出几步远,就听喊声大震,黄仕林率五百余众已经冲了过来,顷刻之间将袁世凯的小营捣得七零八落,营中士兵更是被打得鸡飞狗跳,狼狈逃窜。
发现袁世凯已经先行一步逃远,黄仕林怒不可遏,立即带人追了上来:袁世凯你个小王八蛋,今天要是不宰了你,老子就是你妹子养的……砰砰砰,黄仕林开枪了,铅弹紧贴着袁世凯的耳朵边掠过,袁世凯却是头也不回,逃得更加飞快。
袁世凯舍命狂奔,黄仕林穷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嗖嗖两声,冲进了统领吴长庆的大营。扑通一声,袁世凯脸下脚上,一头栽进了吴长庆的军帐:统领大人,那黄仕林造反了……
吴长庆正坐在椅子上困觉,听了袁世凯的话,却只是做了一个手势,袁世凯惶然回头,就见军帐随风拂起,黄仕林的脚步声已经迅速逼近。
吴长庆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袁世凯进入内室,袁世凯抹不开面子,做出不情愿的样子。吴长庆却把脸一沉,袁世凯一跺脚,乖乖躲了进去。
黄仕林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卑职叩见统领大人。
分明是他在追杀袁世凯,可是黄仕林心里的委屈,却是达到了顶点,此时不唯他语带哽咽,甚至连眼角都含着泪花。
当兵的流血卖命,图的是什么?
他黄仕林连身家性命都卖给了大清国,不过就是抢个美女慰劳慰劳自己,可是缺德的袁世凯连这点乐趣都给剥夺了,这让黄仕林心中如何不感到委屈?
这些话他用不着说。
吴长庆也用不着听。
所以两人就此一言不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不长时间,就听见房间里鼾声大起,原来是吴长庆年纪老迈,不耐坐,稍不留神就睡着了。
眼见得吴长庆睡熟,黄仕林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正要往内室走,却突听吴长庆提哩秃噜地打了一个响鼻,黄仕林急忙坐下,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过了片刻,见吴长庆鼾声越来越平稳,黄仕林再一次蹑手蹑脚地站起来,不承想吴长庆又突然打了一个响鼻,惊得黄仕林一身的冷汗。
就这样几次三番,黄仕林明明看到吴长庆睡得香甜,可他一站起来,就听到吴长庆发出种种奇怪的动静,搞得黄仕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外边的黄仕林被折磨得凄惨,躲在里边的袁世凯更是可怜,这种强敌在外,命悬一线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
等到一里一外两个人都被折磨得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时候,吴长庆这才打了一个节奏悠长的鼾,然后幽幽醒转:老黄?
黄仕林:标下在。
吴长庆:扶我起来,咱们出去走一走……
黄仕林急忙上前扶起吴长庆,又恨恨地向内室门口瞪了一眼,心有不甘地搀扶着吴长庆出了门。
吴长庆让黄仕林搀扶着他,往前走,往前走,一直走到仁川马山釜,这才停了下来。
从此以后,黄仕林的五百部众都留在了马山釜,再也见不到袁世凯了。
庆营部将不和的问题,这就算是解决了。
这个就叫治军有术!
除了这一招,谁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唯一的营官黄仕林被调到了马山釜,吴长庆这边无人可用,于是袁世凯水涨船高,被提拔为营管,手下有了五百人众,算是与黄仕林平起平坐了。
也就是说,这场袁世凯与黄仕林的生死对决中,袁世凯算是胜了。
他的狐党们欢呼雀跃,一个个乱喊乱叫,连蹦带跳。
袁世凯的马夫从马棚里跳了出来,撕开胸襟,将一团茅草抛到了高空。却不料用力过度,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也随之被扔到了高处。
那团东西在空中自如地舒展着,展开来,恰好落到了袁世凯的大胖脑袋上。
什么东西一股奶腥味?袁世凯诧异地把头上的东西揪下来一看,顿时愕然:这是娘们儿贴身穿的……内衣……
嘿嘿嘿,马夫忸忸怩怩地走过来,伸手想拿回那件女人内衣,却被袁世凯往回一缩: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马夫顿时脸色大变,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袁世凯丝毫也不犹豫,当即把手一挥:军纪如山,不论亲疏,与我斩首示众!
顷刻之间,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呈了上来,袁世凯身边的乡党无不大骇,从此再也不敢有触犯军纪之举。
黄仕林去了马山釜,继续带着他的兄弟们抢男霸女,大发横财,而吴长庆老头身边却没个人伺候,于是袁世凯就经常到吴长庆大营“商议军政之事”。
说起这吴老头,年轻时也是一员骁将,他在太平天国起事的时候办团练起家,后成为了李鸿章淮军中的一员大将,正所谓,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吴长庆戎马生涯,折腾了一辈子,很有可能对他的身体造成了“运动性伤害”,自从到了朝鲜之后就添了个嗜睡的毛病,此外就是跟战国时代的廉颇一样,“一饭三遗矢”,现在他老人家是吃得多拉得多,除了睡觉就是蹲茅坑,总之是非常的可怜。
这一天袁世凯又来伺候吴老头:统领大人,标下有个想法……
吴长庆:什么想法?
袁世凯:统领大人,以标下看来,现在我们天朝大军人数虽众,但缺乏统一调度,莫不如把马山釜的那两营士兵也交给标下一并训练,统领大人意下如何?
吴长庆:呼噜,呼噜,呼噜噜噜噜噜……
袁世凯:……这老头,听见他不爱听的就睡过去,真是好本事……
吴长庆这一觉睡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肚子好饿……传令下去,本座要用膳……
袁世凯急忙跳了起来:统领大人要用膳,还不快点?
帐外只有几名士兵探头进来,却不见厨子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来,这当口吴长庆的肚子里发出了响雷般的轰鸣声,显见这老头是真的饿了。袁世凯慌了手脚,急忙跑去后面的厨房,让厨子快点把饭菜端上来。
可是后面的厨房静悄悄的,灶冷杯空,不见一人,袁世凯心中狐疑,这厨子哪里去了?怎么不就近侍候着?
就四下里寻找,找来找去,突然见到一个斜侧里向下的洞口,袁世凯大惊,莫非有什么怪物从这洞里钻出来,把厨子叼走了不成?
袁世凯紧张起来,他持短铳在手,率几名狐党一步步地走进洞里。
这个地洞幽深而狭窄,洞壁两侧泛着恐怖的幽幽磷光,浓重的泥土腥味透着沉重的压力,窒息得人喘不上气来。
洞里边,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屏着呼吸走到洞底,扑鼻就是一股浓浓的异香,再向前,就见一只红红的眼睛,于黑暗中忽明忽灭,盯视着进来的人。
袁世凯壮起胆气,定神一瞧,却见那只怪眼只不过是支鸦片枪,那厨子正四脚朝天地躺在毛茸茸的兽皮上,端一支精巧的鸦片枪,正舒舒服服地抽着鸦片。
一瞧这情形,袁世凯顿时火冒三丈,大踏步地走了过去:大胆,你怠慢军务,疏忽了统领大人用膳,更公然违反军令,竟敢吸食鸦片。
厨子此时正吸得神游天外,四肢慵懒,听见袁世凯的声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小凯子别捣乱……要不要也来一口?
袁世凯黑着一张脸:身为军人,吸食鸦片,按令当斩,来人,与我拖出去!
他身后的士兵冲上来,抓住厨子的脚踝,将他拖出了洞,厨子大惊,急忙尖叫起来:救命啊,统领大人救救我,小凯子他疯了……
听到厨子的尖叫声,吴长庆急忙赶了来:袁世凯,你又捣什么乱,快点给我把人放开。
袁世凯:禀统领大人,此人吸食鸦片,按律当斩。
吴长庆:斩你妈了个蛋,他是我的厨子,又不是士兵。
袁世凯:但他的名字在士兵的花名册上……
吴长庆:开玩笑,人家替你炒菜做饭,你不得给人家发点养家的饷银啊?不把他的名字写在士兵的花名册上,你袁世凯出这个钱啊?
袁世凯:可是统领大人,此时厨子已经伏法……
吴长庆:什么?你竟敢……
袁世凯真敢,这世上还没什么事他不敢做的。就这么三两句话的工夫,那厨子的血淋淋的脑袋已经呈了上来。
吴长庆顿时傻了眼:袁世凯,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存心饿死我老头子是不是?我可怜的厨子啊……呜呜……
正当吴长庆被袁世凯气个半死的时候,法国人突然从地球背面钻了出来,他们手持先进的毛瑟枪,直扑越南,狠狠地欺负起大清帝国来。
南部边疆战事频起,大清帝国陷入恐慌之中。
朝廷急急传令,原登州吴长庆老头火速带其一半人马返回登州,朝鲜那边只留下一千五百人就够了……
于是吴长庆就带着一千五百名清兵匆匆返回登州驻扎,留下的一千五百人,就交给袁世凯统领了。
这一年是1884年,对于德国人穆麟德来说是一个难忘的冬天。
穆麟德,人称老穆,是大清帝国高薪外聘的洋打工仔,大清帝国雇用了他负责管理朝鲜特区的税务工作,说起来也算是个金领了。金领老穆最喜欢参加国宴,到场的均是各国公使,英国公使朱尔典,美国公使福特,以及俄国公使韦伯等。多跟这些大老板们拉拉关系,日后跳槽的时候也好有个退路。
那一天老穆接到朝鲜邮政总管洪英植的邀请,邀请他参加邮政大楼落成典礼,老穆兴冲冲地去了,到了地方之后邀朋会友,谈笑风生,正聊得高兴,突然门外一片喧哗之声,老穆一扭头,就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突兀地冲到他的面前:老穆救我!
穆麟德吓了一大跳:你是什么人?
那血人嘶声叫道:我就是老闵啊,老穆快救我一命……
这满身刀创之人,赫赫然竟是朝鲜实权派人物闵泳翊。
穆麟德急忙问道:老闵,出什么事了?
闵泳翊:来不及说了,老穆快带我逃命……
说话间,就见门外呼啦啦涌进来一群持刀的士兵,向着闵泳翊杀了过来,闵泳翊吓得魂飞魄散,一头钻进了同样是魂飞魄散的老穆身后,那群士兵们冲过来,突见老穆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顿时吓了一跳,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纷纷散开。
穆麟德也是心中害怕,急忙站起来离开这是非之地,闵泳翊紧揪着他的衣襟不放,两人仓皇离开酒会,身后却跟着一大群来历不明的杀手。
虽然杀手来历不明,可是穆麟德终究是高职管理人员,知道身后的杀手定然是邮政总管洪英植派出来的。洪英植是目前朝中开化派的头子,和新任日本驻韩公使竹添进一郎是铁哥们儿。而在酒宴上险些被杀的闵泳翊却是事大派的首脑,主张朝鲜特区和中国的持续统一,反对分裂。
开化派和事大派水火不容,不管是闵泳翊砍了洪英植,还是洪英植砍了闵泳翊,都是正常的,穆麟德都不会感到奇怪。
可是洪英植偏偏挑选酒会的时候砍人,这事却是出乎所有人预料。
穆麟德带着吓坏了的闵泳翊回到自己的居所,急忙叫人去海关找一个人来。
那人来了,是一名模样威武的大汉,他手提两支德国精造短枪,满脸煞气地往门前一站,开化党的杀手们一见到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眨眼工夫就逃得一个也不剩。
有这名大汉的保护,闵泳翊这才从极度惊恐中恢复过来,一头趴在穆麟德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大汉却整整一夜站在穆麟德的门外守卫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快到天亮的时候,就听见远处有沉重的脚步声,迅速地向这边逼近,大汉两眼环瞪,怒声吼道:来人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脚步声却没有停下来,袁世凯一张惊讶的面孔出现在黑暗中:我是袁世凯,来找闵泳翊,你又是什么人?
那大汉精神抖擞,回答道:某乃海关下岗员工唐绍仪是也!
唐绍仪,未来民国第一任总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场了。此人是大清帝国派出去的第一批海外留学生,正宗海龟,能文能武,能上能下,他在民国时期出任首届总理期间,弃职潜逃,逃到了一个小县城做了县长,是未来民国第一火爆新闻。
海龟唐绍仪为什么放着总理的职位不干,跑去当一名县长?
这个复杂的问题以后再解释,现在,他急忙请袁世凯老兄进去,问闵泳翊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世凯:老闵,你手下的亲中派大臣都哪去了?我去他们家里找,他们家人说国王星夜传他们入宫了,却不见一个人回来。我找到日本使馆,可是日本人的使馆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四百多名日本兵全部失踪了,你知道他们都躲到哪儿去了吗?
闵泳翊: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人要杀我……
临到天亮,袁世凯才弄清楚那四百名失踪的日本兵都跑到哪儿去了。
他们此时正在王宫中。
原来,上一次因为闵妃和国王李熙的姐弟恋闹出了乱子,几十名日本商民被杀,事后说好的赔偿,又因为摄政王李罡应被袁世凯掳走不了了之,日本人咽不下这口气,终于在昨天夜里按捺不住地动手了。
首先,亲日派头子洪英植等人在酒会上突然狂砍闵泳翊,然后趁乱冲入宫中,强迫国王李熙颁下诏书,恳求日本兵进宫“保护”,李熙被迫照做,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却表示要尊重朝鲜主权,绝不干涉朝鲜内部事务,对国王的要求断然拒绝。
拒绝之后,洪英植强迫国王李熙再次苦苦要求,又遭到竹添进一郎的再次拒绝,等到国王第三次苦苦哀求的时候,竹添进一郎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四百名日本兵进了宫,将李熙控制在他们的手中。
然后日本人逼迫李熙传亲中派大臣入宫,进去一个杀一个,连续六名亲中派大臣当夜被杀,所以袁世凯才会到处都找不到他们的人影。
得知这件事情之后,驻朝鲜的大清官员马相伯、吴兆有、张光前等人顿时乱了阵脚,他们急传袁世凯,命袁世凯立即打电报向朝廷请示。
可是袁世凯说:我们的电台设在马山釜,这一来一去,再等朝廷开会讨论过之后,等有消息传回来,至少也要十几天的工夫。万一这段时间里日本人强迫韩王下诏,于我大清不利,届时一切都晚了。
马相伯说:小袁虽然年轻,屁事也不懂,可这话说得也有道理,那什么,咱们再继续开会,好好商量商量,到底应该怎么办……
袁世凯:你们先商量着,我去去就来……他出了门,带着清兵杀气腾腾地直奔王宫。
先礼后兵,一名清兵奉命送书信给竹添进一郎。竹添进一郎还没打开书信,外边的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是谁先开的枪?
日本人说:清兵入门,先击毙朝兵数十人,继与我军相接。
袁世凯说:我军甫入宫门,日兵即放排枪迎击,持战一时之久。
这场官司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到目前为止双方还是各说各的。但不管怎么说,反正双方是激烈地打了起来。
一时间子弹满天乱飞,枪声震耳欲聋,守护王宫的朝鲜新军先是帮着日本兵打清军,后来发现闯宫之人居然是袁世凯,那可是他们的偶像,朝鲜军就立即掉转枪口,又帮着偶像打日本兵,顷刻之间将日军压在一幢孤楼里,密集的枪弹打得日军头也抬不起来。
袁世凯身先士卒,迎着枪弹率清兵向孤楼发起冲锋,打算干脆利落地结束这场战斗。正在冲锋之际,耳畔间却突然爆出一声巨响,只觉得一道劲风疾袭而至,惊骇不已的袁世凯就忽悠一下子被抛到了半空中,跌下来的时候摔了个嘴啃泥。
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所有的清兵都惊呆了。
袁世凯愤怒地说:日人狠毒,预伏地雷,兵丁误触雷线,炸毙两人,毁殿屋九间。
日本人委屈地说:韩军携轰雷一具入宫,袁兵触机爆发,炸伤多人,毁屋数间。
这枚地雷,竟然炸毁了殿屋九间,炸飞了至少两名清兵,事后整整找了两天,才把这两具尸体找到,可见这枚地雷的威力非同小可。
威力如此强大的地雷竟然埋在王宫里,袁世凯气得两眼血红,他猛地一下甩开搀扶他的士兵,长刀向前一指:给我杀!杀!凡是日本人,一个也不许放过,给我统统杀光!
眼见得袁世凯是真的火了,躲在屋子里的日本兵害怕了,急忙向首领竹添进一郎请示:公使,那袁世凯是真的急了,要玩命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竹添进一郎也害怕了:在王宫里埋雷,这事儿肯定是咱们理亏,袁世凯这个二愣子是不肯善罢甘休的,除非我们……
日本兵:除非我们怎么办?
竹添进一郎:除非我们现在从后门返回使馆。使馆是咱们日本的领土,那袁世凯不敢胡来。
于是日兵听竹添指挥,集中火力,以密集的排枪将清军的冲锋势头压下去,然后大家掉头,撒丫子往自己的使馆狂奔。
可是袁世凯却杀得红了眼,尾随日兵之后穷追不舍,竹添进一郎逃回使馆的道路被封锁,他只好带着日本兵逃向仁川。
日本人逃了,袁世凯在一座祠堂里把吓得唇齿青白的李熙找了回来。
李熙这人就是笨,远不如他的闵妃姐姐机灵。当李熙独自一人在祠堂里瑟瑟颤抖的时候,闵妃姐姐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清军大营里喝茶。
闵妃姐姐是怎么来到清军大营的呢?
要说这事跟袁世凯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是打死日本人,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或许在日本人看来,正是因为闵妃已经安全了,所以袁世凯才不理会李熙的死活,悍然攻打王宫。
袁世凯攻打王宫,彻底出乎日本人的预料,也彻底出乎了中国驻朝官员的预料。
日本人被打昏了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中国驻朝鲜的各级官员们也昏了头,不停地开会吵架,骂袁世凯是个傻大胆,二愣子,攻打王宫,大肆杀戮日本兵,这可是会给朝廷惹来大麻烦的啊!
日本史学家佐藤铁治郎却替袁世凯辩解说:然世凯所以出此暴举者,实大有深意焉。
什么深意呢?
佐藤先生解释说:设清败而日胜,是甲午之役移诸十一年前……
佐藤铁治郎的意思是说:袁世凯这一手,将中日海军决战的日期整整推迟了十一年,如果不是袁世凯杀入王宫,将日本人逐走,那么,日本吞并中国的计划就会提前十一年。
袁世凯坏了日本人的好事。
这还不算完,他又干出了一件让众人大哗不已的事情。
他搬进了王宫里居住,和国王李熙、闵妃的卧榻只不过一墙之隔。
住进王宫之后,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他晚上搬进去住,第二天早晨再出来的时候,满头黑发竟然全都变白了。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白发三千丈,缘由是个愁,这袁世凯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非主流了呢?
有人问他:你这么年轻,怎么头发全都白了?
袁世凯答曰:我这人就喜欢玩,玩着玩着,头发就白了(世凯少年浮浪,离家远游,所以头发全都白了)……
后期史家围绕着袁世凯一夜白头的怪事展开了研究,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那是因为他过不去的话就会被砍头,所以白之,难道那王宫中也有昭关让袁世凯过不成?
还真有!
袁世凯的昭关,就是国家政务处理。
自打袁世凯搬进王宫之后,就大包大揽地将朝鲜政务全部揽了过来。每天他在宫中大模大样地居中而坐,一手按剑,一手执笔,各级行政官员潮水一般地涌进来,依次向他汇报工作,而他则针对于每一项事情发出明确的指示,并安排具体的执行步骤。
这一年他才不过是二十六岁,生理刚刚成熟没几天,年纪轻轻的要处理好整个国家的政务,还必须要把每件事情处理得妥帖稳当,这得累死他多少脑细胞?头发要是不白,那才是怪事。
总之,他拿自己当朝鲜的太上皇了。
袁世凯挤进王宫,令得各国驻韩公使目瞪口呆,遂有美国照会大清,希望弄清楚这个住在王宫中的中国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为照会事,照得本大臣接准本国外部来文,嘱询中国派驻朝鲜袁姓,官系何等职任。闻在该国,无论各国驻高大臣有何公事会议,彼均弗肯与议,惟派所用之通使前往,屡有事件,自以为与高廷相近,与他国大臣不同。其所用官衔,按英文译系办事大臣,本国于此事将有行知本国驻高大臣之件,故嘱转询中国所派驻高之员,是否即系办事大臣,抑系二三等钦差,希即照复,查照施行。
美国人弄不清楚袁世凯住进人家王宫里干什么,国王李熙也是非常的纳闷,为了弄清楚这个严重的问题,李熙一口气送给袁世凯仨老婆。
为什么李熙要送给袁世凯老婆呢?而且一送就是仨?
据日本史家佐藤铁治郎说:自古美人爱英雄,美貌无双的闵妃感激袁世凯救了她的性命,更仰慕袁世凯的英雄风范,就以身相许。袁世凯假意推辞了一番,就笑纳了这桩美丽的礼品。
为了掩人耳目,同时又能找一个频繁幽会开房的理由,闵妃想出一条妙计,将自己的妹妹送给了袁世凯,于是她每天借口看望妹妹,去袁世凯处两相欢好,却不料正当两人炽情如火的时候,不巧被闵妃的妹妹冲进来按住……闵妃的妹妹醋意大发,从此不允许袁世凯再与闵妃续欢。闵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闵妃秘密勾结袁世凯的大太太沈夫人,将闵妃的妹妹绑在桌子腿上,拿鸡毛掸子痛打了一顿……敢不让我跟你老公上床,打你丫的……
这个传说有鼻子有眼,只是有一个细节严重失真。
闵妃是孤女,压根就没有妹妹。
实际上,被赠送给袁世凯的那个女孩子,是宫中另一个妃子金妃的妹妹,这是一个美丽到了极点的姑娘,她的肌肤象牙一样的细腻洁白,满头乌发垂至脚踝……把这个惊人美丽的姑娘赠送给袁世凯,很可能真的是闵妃的主意,她肯定不希望王宫里再多出来一个比她更年轻、更美貌的女孩子,夺了她的宠……
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搅和进来,表明了此后袁世凯在朝鲜的日子,已经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武装冲突了,而是进入了外交战时代。外交战以钩心斗角鸡飞狗跳为特色,在这个过程中女人必不可少。
这场隐秘的战争将持续十一年。
袁世凯在朝外交,遭遇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洋打工仔穆麟德——金领老穆。
老穆是大清国高薪聘请的外援,负责料理朝鲜的税务工作,但是老穆对他的本职工作并不是那么热衷,而一直努力跳槽,想谋个更体面的工作。
因为有机会经常参加国宴酒会,老穆见到了闵妃,于是他不失机宜地劝说闵妃推进朝鲜独立,脱离中国,闵妃却担心大清朝廷不允,老穆就建议由他出面,联络俄国公使韦伯,以俄国的力量对抗中国。
闵妃默许,并每月支付老穆三百元的薪水,让老穆替她奔走。
老穆这样做,就明显缺乏职业操守了,所以袁世凯察知此事之后,就立即致电北洋,要求解除老穆的职务,而后袁世凯亲自写了篇文章,叫做《摘奸论》,并把这篇文章抄了许多份,分别送给国王李熙、闵妃及朝中诸大臣。
看了这篇文章,闵妃知道袁世凯生气了,就只好停发了老穆的薪水,但为了补偿老穆的辛苦,在宣布对老穆停职之日,还一次性地补发了老穆三个月的工资九百元。
老穆花完了这九百元,就山穷水尽了,只好再去找袁世凯,央求袁世凯替他在大清国再找个工作,袁世凯致电北洋,建议将老穆弄回中国去任职,也免得他再在朝鲜闹事。
老穆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但朝鲜的税务工作还得再找个明白人,中国人只懂得之乎者也,税务账目这东西是弄不明白的,于是北洋又高薪聘请了美国人德尼,由他取代穆麟德的职位。
于是袁世凯又有了新的对手——美国人德尼。
德尼到任,见过国王李熙和闵妃之后,就替这小两口出了一个坏主意。
德尼建议,朝鲜秘密向各国派出公使,绕过大清帝国的管辖,迈出脱离中国的实质一步。
闵妃接受了德尼的建议,秘密派出使者朴定阳赴美,并在未向大清朝廷请示的情形下,擅自向美国总统递交了国书。
这件事标志着“朝鲜特区”脱离中国的第一步,袁世凯如何能够允许?当即对国王李熙及闵妃严词相诘,要求严惩朴定阳,可是闵妃却使出了人海战术,大批的朝鲜官员纷纷找到袁世凯替朴定阳说情,而闵妃自己干脆更进一步,笼络袁世凯,要求袁世凯和她一起糊弄大清国。
双方斗智斗勇,唇枪舌剑,为这件事整整扯皮了十年,最后的结果是清廷准许朝鲜再度启用朴定阳,但“不得委以重任或再充使臣之职”。
这事因为闹得太乱,袁世凯和大清国始终没顾得上找德尼的麻烦,可是闵妃却不知为何瞧德尼不顺眼了,她自己偷偷找来了一个叫李仙得的日本美国人——李仙得是美国人,却在日本打工,后来失业下岗,就由日本跳槽到朝鲜,故称日本美国人——准备用李仙得取代德尼。
这时候德尼不再给闵妃出馊主意了,跑来袁世凯这里来哭诉。
袁世凯狠狠地骂了这个缺心眼的美国佬一顿,然后告诉他:
你奉中国的委派,韩国如欲撤换,应先咨请中国调回,如擅自派代,你不应遵从,可随时告我诘问韩廷,断不可遽自交代。
但是李仙得还是兴冲冲地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美国大富翁葛累好士。闵妃下令停发德尼的薪水,德尼只好哭哭啼啼地离开了朝鲜。
李仙得开始替朝鲜借外债,以推动朝鲜脱离中国,袁世凯立即发表声明:
……朝鲜贫穷而浪费,偿还贷款极为困艰,各国绅商不宜与该国订立合同,贷以巨款,将来如有借债不偿之事,中国不会为之担保。若各国因欠款而索债于朝鲜海关,中国也决不允许。预为声明,以昭和睦之谊。
发表了这纸声明之后,袁世凯就急急返回中国老家,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替他的四妹妹找个老公。
外交战杂七杂八,说也说不清楚,听也听不明白。而袁世凯家里那本难念的经,念出来更让人哭笑不得。
袁世凯在朝鲜的外交战中一路升官,倒也容易,可是他的家事之麻烦,说起来几乎让人难以相信:
诚弟如晤:
来书均悉,此次吾家诸生均落孙山,只好以待来年。惟吾弟自此可与八股永别矣。
兄近来时带各营操演行军对敌诸法,跑得头晕眼黑,尚能耐劳。
寓内均好,孔君媒事已嘱君曼作书,景丈作冰。如能有成,甚好。昨告以四妹二十六七岁,拟告瞒一二岁,未知可否。望将八字送来为盼。沈家罢论,亦未始不好。匆匆,此询。
双吉。
四兄泐
看了袁世凯在几年后写的这封家书,我们知道了袁世凯面临着如下的麻烦:
第一:老袁家的人都随了他袁世凯,最是沾不得科举二字,一碰这个科举,结果就是“均落孙山,只好以待来年”……丢人啊。
第二:袁世凯有个四妹,乖乖,这四妹已经二十六七岁了,还找不到乐意娶她当老婆的男人……二十六七岁,搁现在也是剩女了,放在晚清时代,这么个老姑娘搁在家里,能把全家人活活愁死。
第三:袁世凯吩咐家人,再给四妹妹这个老姑娘说婚事的时候,不妨弄虚作假,把年龄报低一点……
第四:年龄报出来是假的,还要对方的八字来合,那能合得上吗?如果对方也隐瞒了真实的年龄,这八字合得可就热闹了……
经过袁世凯几番折腾,他这个宝贝四妹妹终于嫁出去了,而且还是嫁给了中国的千年望族——山东曲阜孔家。由此可见,老姑娘四妹妹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找不到能够与袁氏家族门当户对的婆家……
袁世凯丢下朝鲜的政局不顾,回家处理的,就是这样一些麻烦事。
半年之后,家务事处理停当,袁世凯又返回了朝鲜。
这半年他走得好,自从他走后,朝鲜就花李仙得从德国人那里借来的钱,这点钱早在袁世凯回来之前就花光了,朝鲜驻美国使馆,驻日本使馆,天天打电报哀求发工资,国王李熙和闵妃却是束手无策,只好眼巴巴地等着袁世凯替他们解决问题。
袁世凯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告诉朝鲜人:想让我帮你们解决钱的问题,容易,可是你们得听话才行——徜有正宗要需,不妨商请中国设法。
这时候闵妃和国王李熙再也没有精神头折腾了,袁世凯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听——被人追着屁股要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于是朝廷传令:袁世凯外交手段麻辣,升任驻朝公使……
跟闵妃姐姐在一起,升官就是快。
修理闵妃,总比替二十六七岁的老姑娘找个婆家要容易得多。
应该说,袁世凯是非常喜欢这个工作的,每次他把闵妃修理过一番,都会官升几级,这工作谁不喜欢干?
袁大头是高兴了,可是日本人却受不了了。
在火箭干部袁世凯嗖嗖嗖升官的这些年里,日本人想尽了千方百计,想再挤进王宫里去,可是被袁世凯挡在这里,憋得日本人疯了一样在狭小的列岛上蹦来跳去。
于是图穷匕见,日本人开始考虑武力解决这个问题。
到了1894年,袁世凯已经幸福地在朝鲜待了整整十二年。
这也是日本人痛不欲生的十二年。
世凯不除,日难未已啊!
日本人咬牙切齿,要彻底解决掉袁世凯这个麻烦。
时逢东学党于全罗道大闹事,派出弹压的朝兵被打得头破血流,连武器都被夺走,袁世凯急电朝廷,请求派兵支援,遂有直隶总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率清兵三千人,乘招商局的汽船于牙山登陆。
日本人也趁机凑热闹,派了八百名士兵跑来起哄。
等这八百日军登了陆,袁世凯才发现不对头,八百日兵人数是不多,但问题是人家这是先头部队,另有五个师团的大队人马还在后面呢。而且还包括了马步炮工各个兵种,一进入汉城,一万多名日本兵就热火朝天地挖起工事来。
袁世凯大急,急电朝廷,请求增兵。
朝廷回电:已经和日本人说好了,中国不增兵,天朝大国,岂能反悔?
袁世凯急得跳脚,就联合各国驻朝鲜公使,大家一起去日本兵营,面见五大师团首脑大鸟圭介,以道义相责,迫其退兵。
然而,武力控制朝鲜是日本人制定的国家战争策略,大鸟圭介正在全力推行,又岂是口舌之争能够解决得了的?
然而日本气势甚为凶悍,各国官员一时亦无可奈何。
知道与日本人兵戎相见势不可免,袁世凯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调叶志超的三千清兵入汉城,将王宫团团保护起来,这样日本兵哪怕来得再多,也是没咒可念的。
于是袁世凯立即打电报给朝廷,朝廷回答:老叶这人脾气不太好,谁也不敢惹他,要不……你自己跟他好好谈谈?
袁世凯没得法子,只好致电叶志超,商量如何渡过难关。
叶志超回电:别理我,烦着呢。
大势已去。袁世凯仰天长叹。
日本人的工事修好了,九个高高的炮台上,九尊巨炮居高临下地俯对着袁世凯的使署。
袁世凯无可奈何,只有致电朝廷:
津约日已先违,我应自行,若以牙军与日军续来兵相持,衅端一成,即无归路,乞速裁度……
袁世凯的意思是说:俺要回家……
这封电报让朝廷大哗,群情激愤,物议汹汹,这个袁世凯怎么这么胆小?于是朝廷拍来电报:要坚贞,勿退怯。
袁世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挺下去,可是使署员工都被大炮吓坏了,趁夜纷纷翻墙而逃,剩袁世凯老哥一个人,连饭都没得吃,于是他只好再次致电朝廷:
凯等在汉,日围月余,视华仇甚。赖有二三员勉力办公,今均逃去,凯病如此,惟有一死,然死何益于国?至能否邀恩拯救,或准赴义平待轮,乞速示。
朝廷烦透了这个袁世凯,吓唬谁呀,还日人视华仇甚,有这么对日本友人说话的吗?更何况袁世凯一回国,岂不是让外人说中日不和?让友邦惊诧吗?
回电不准。
于是袁世凯不再拍电报,但是朝廷却收到了海关下岗员工唐绍仪的电报:
现在汉城两署办公,只余两员,今闻南北进兵,均已逃去,无法挽留。仪一人译电办公,已难料理。而袁道病又须照拂,势急情迫,乞速示遵。
——原来袁世凯是真的病了,偌大个汉城,就剩下他和唐绍仪这俩难兄难弟了。到了这一步,朝廷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发来电报:
本日奉旨,袁世凯着准调回。钦此。希将经手各事,交唐绍仪代办,即回津。
朝廷是开了恩,允许袁世凯回去了,可是此时袁世凯的使署门外,是挤得密麻麻的日兵、日本浪人、武士及东学党的刺客,袁世凯又有什么办法平安地走出门去呢?
究竟袁世凯这厮是如何从铁桶一般的汉城中逃走的,这件事让日本人伤透了脑筋。
后来日本人才发现,早在五大师团的日本兵赶赴朝鲜修理袁世凯之前,汉城中就有一顶华丽的轿子,每天来来往往,等到日军到了汉城,这顶轿子仍然在城门里进进出出,日本兵看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原来这顶轿子却是狡猾的袁世凯为自己预先伏下的退路,他和唐绍仪化装逃出了使署,就一头钻进了这顶日本兵熟到了不能再熟的轿子里,由唐绍仪手提两支驳壳枪一路护送,英国公使朱尔典早已为袁世凯备下了英舰,当袁世凯回到天津的时候,日本兵们还瞎子一样地在汉城里到处追杀他呢。
弄清楚了事情的究竟如何,日本人一边惊于袁世凯的老谋深算,一边把火气全都撒到了倒霉的下岗职工唐绍仪身上。
日兵冲入中国使馆,要活捉唐绍仪,唐绍仪展开两条飞毛腿,于汉城的街道上狂奔如飞,一万名日本兵竟然逮他不着,被唐绍仪逃入了英国使馆,不久朱尔典也将唐绍仪送回了中国。
来了一万多名日本兵,却一个中国员工也没逮到,日本人这下子火大了。
四十多名日本浪人冲入了王宫,他们杀掉了王宫的守卫,殴打了国王李熙,闵妃吓得躲进了密室,却仍然被日本浪人将她搜了出来。
浪人残忍地杀害了闵妃,死后她的尸体还遭受到亵渎。
然后日本浪人毁尸灭迹,于王宫后面的松林中烧掉了闵妃的尸体。
正如袁世凯所说,中朝两国,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清帝国遭了难,朝鲜也落不得个好。
牙山的清兵领队叶志超脾气不太好,但脚程却是了得,当日兵大举进攻的时候,他逃得比兔子还要快,三千名清兵每人各举一块颜色不黄不白的裹脚布,哭喊连天地各自逃命。日军奇之,逮到清兵俘虏,问他们为何把裹脚布举得那么高,难道不嫌味道臭吗?
清兵答曰:这是咱们宣布投降的白旗……
甲午海上战役,大清帝国的水师悉数被摧毁,从此帝国彻底失去了控海权。
日军终于冲出了列岛,他们大踏步地前进,兵分三路,由平壤直捣盖平,由旅顺陷牛庄营口,此时辽东全部,尽落入了日本人之手。
翌年,日军攻陷威海卫。
光绪皇帝命丁汝昌火速出击,“断贼归路”。然而没有归路的不是贼,而是大清帝国自己。
丁汝昌力不能支,服药自尽。
就在大清帝国落幕的惨淡时分,中国的第一个总统出人意料地跳了出来。
在台湾!
唐景崧!
这个闻所未闻的总统是千真万确的,只因为叶志超耍脾气,不肯驱兵进驻汉城,导致了朝鲜的失落,由此而造成了大清帝国的全面崩盘,马关议和,被迫又割让了台湾和澎湖列岛。
台湾人民不肯承认这个屈辱条约,呼吁朝廷不要将他们抛弃,台湾巡抚唐景崧上书,言称“台湾属倭,万众不服”,“桑梓之地,义与存亡,愿与抚臣誓死守御,若战而不胜,待臣等死后,再言割地”。
唐景崧这番慨烈之言,绝非大话。早年他本是吏部一个小小的文官,只因为法国佬侵入越南,于是他挺身而出,主动请缨,要求赴越招募黑旗军义士刘永福,刘永福为其胆智而倾倒,从此追随于唐景崧之后,效命于国。
但是唐景崧的忠勇之心,为朝廷断然拒绝。
朝廷说:台湾算个卵子——台湾虽重,比起京师则台为轻,倘若敌人乘胜直攻大沽,则京师危在旦夕。
台湾士绅大怒,遂推选巡抚唐景崧为大总统,士绅丘逢甲为副总统,黑旗军首领刘永福为大将军,从此不认朝廷这个卵子,就和日本人拼了起来。
十二日后,台湾沦陷。
大总统唐景崧乘船而走,黯然逃归。
这就算下野了。
可大清帝国虽大,也没地方搁这么一个下野的大总统啊。
无奈之下,唐景崧隐居桂林,埋头于文化事业的发展,组建了“桂林春社”,并创编了桂剧,以退休老干部的身份,为中国的文化建设事业发挥了一点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