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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医治未病

如贺南风这般的贵族小姐,如果偷看这些民间情情爱爱的小说话本,是大辱名声的事。红笺记得自己一如往常将书收进妆奁底层的,只等贺南风看完再替小姐偷偷处理掉,怎么会又这样光明正大地摆在外头,这不是故意叫侯爷发现么?

“哪来的!”见无人回答,贺佟脸色更黑了几分,目光直直看向红笺。

红笺愣住,不知该不该说,该如何说。正迟疑时,已听贺南风从屏风外探出头笑道:

“爹你怎么了?”

“这书,”贺佟举在手里,道,“是哪里来的。”

贺南风似乎并未看出对方神情不好,依旧回答:“方才灵儿带来,说是女儿没看过的,女儿还没来得及看呢——怎么了爹?”

她语气自然,眸色清澈,丝毫看不出哪里不对。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根本不知旁人留给自己的,是什么物件。贺佟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些,但依旧没有放松。

红笺一怔,诧异之后很快明白过来,虽然不知小姐为何如此,但也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于是补充道:

“柳小姐刚刚离开,侯爷就回来了。”

贺佟沉寂片刻,向贺南风道:“这种书不适合你看,爹先拿走了。”

“怎么了爹?”

“没事,早些服侍小姐休息。”

红笺应下,贺佟便拿着话本,径自离开。

到晚间时分,贺南风正靠在窗口悠闲看书,便听红笺进来回话,道:“侯爷吩咐门房一众,说日后柳家小姐再来,便直接挡回去,不必让小姐知道。”

前尘今时,父亲对自己的保护真是丝毫未变。万事只要不对,便会替她格挡在外,且不会叫女儿知晓。

如此柳清灵往后,休想再踏入贺家半步,且跟贺南风没有半分关系,若是对方问起时,则大概会从她父亲柳钊口中得知,是因为自己有失大家贵女身份,遭了文敬候爷的鄙弃。柳侍郎本来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便是因为她和贺家三小姐交好,连带自己也与文敬候爷之众亲近几分,不然小小侍郎,哪有参加宫廷宴集的资格。今番一来,柳清灵怎会还有好日过。

贺南风听完,微微勾唇,一面依旧看书,一面向红笺淡淡道:“话都传出去了吧。”

红笺不知她为何要散播鬼魂作怪的流言,尤其还道继自己与老夫人后,只怕很快又会有人遭殃,但还是一字不差地传了出去,于是点点头,思量片刻,道:“小姐,你与老夫人撕破脸,真的有把握么。”

自那日被赶出上院当晚,贺南风索性借着委屈向父亲一番哭诉,不仅将对方一丝半点的质疑打消,连带默许了之后贺南风都不曾再去请安之事。祖孙间这层临了的遮羞布,也是几乎彻底不要了。三小姐而今偏居一隅过得顺心得意,几个丫鬟却难免担心,怕总有一日会大祸临头。

贺南风闻言,抬眸静静看着对方,半晌,方缓缓开口:“红笺,水香她们受罚那日,你回来时父亲正对我讲,说没有祖母就没有贺家的今天,你觉得对么。”

红笺一怔,不敢回答。

贺南风并不等着对方答复,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往日没有祖母,贺家不会败落。今后若没有她,贺家才会更好。”

如此离经背道的话,叫红笺听得心底发憷,双眼掩饰不住的惊愕,看着贺南风像看鬼魂一般:“小,小姐——”

贺南风一笑,收书在手:“我不是说我要除了她,我只是告诉你,今后这后宅乃至整个贺家再由祖母主持,是无法长存的,更无法繁荣。所以为了贺家,我不能容她掌权,自然更不能怕她。”

且不提前尘邱氏对大伯贺传一家的多番纵容包庇,才导致对方有机会害死父亲,便说她当初如何对待老侯爷子女妾室,八年前极大可能害死母亲云氏,贺南风便不能叫她继续颐指气使。

“为,为什么。”

红笺问的,是贺家为什么不能长存和繁荣。贺南风便站起身来,自在地伸了个懒腰,方回头道:“因为,智慧。”

红笺不解:“智慧?”

“对,祖母侵淫后宅多年不假,心狠手辣能保自身不假,算计的却都是宅第小事,她本性自私,又狂傲狭隘,父亲但凡听她一句,便是自毁十年。”

虽则对这话里多少有些认同,但作为下人,也不敢多余置喙。红笺沉寂片刻,道:“可是小姐,女儿家智慧本就多在于此,没有老夫人,文敬候后宅可就只剩两个姨娘了。”

意思是岂非比老夫人还上不得台面,何况若交给隔壁郑氏,大伯家几个小姐还不得蹬鼻子上脸,给自己好看。

贺南风不由失笑,举书在对方额头轻轻一敲,道:“你家小姐不是人么?”

“小姐?”红笺再次愕然,那样闺阁女儿掌管后宅的,传出去岂非叫人笑话?

贺南风知她所想,丝毫不以为意:“何况文敬候府需要的不是掌管,只是清理罢了。”

后宅中馈操持不难,两房姨娘任何一个都绰绰有余。难的是上下风气要对,少些倾轧算计你争我夺。否则红笺也不至于每回都要对厨房吃食悄悄验毒,才敢交给自己。

前尘的贺南风闺中时并未留心后宅诸事,无奈嫁给凌释后,对方于她的保护和宽容比起父兄毫不逊色,直到夫君病重再无法为她遮风挡雨时,贺南风才看到原来自己过得肆意又安稳的逸王府里,竟有那么多凶恶的嘴脸,早在暗地对她窥伺多时,就等待一个机会,将她剥皮剖骨,弃之荒野。

于是凌释临死前,将她赶了出去。想让她离开逸王府,才能保全苟活。他为了安排了保护的人,安排了南下的后路,可那一刻的贺南风,只想留在他的身边,却已然太迟……

思及往事,贺南风只觉得心底一阵一阵地痛,红笺察觉不对,关切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她摇摇头,沉吟片刻,道:“总之,红笺,你和流云是我信任的人,你们要陪我一直走下去。”

她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红笺霎时,将一切怀疑抛到脑后,狠狠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小姐,红笺和流云会一直在小姐身边,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贺南风知道她说的真话,前尘多年,她们也确实做到了。不管小姐多么愚蠢,犯了多少错误,她们都一直不离不弃,直到最后沦为官妓,不知所踪。

眸子里便有泪水无法淹留,一面伸手揩去,一面欣慰浅笑,道:“什么刀山火海,今生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动你们分毫。”

“小姐。”红笺也很感动,即便不知这话里累积了前尘一世的酸楚,上前抱住了贺南风。后者轻轻拍了拍她的臂膀,无言许久后,又似想起什么,直起身道:

“明日我要出门一趟,你吩咐门房备好马车。”

“出门?”

“嗯。”

红笺道:“小姐可是要去鸣翠楼?”

鸣翠楼是兆京最大的首饰铺子,以难得的点翠工艺闻名内外,官家小姐们经常到楼里挑选新品,贺南风从前喜欢点翠的轻盈,也经常去逛,后来从兄长口中得知那些都是翡翠鸟儿被抓捕后扯下羽毛所制,便因为不忍没再去过。红笺以为如今年纪长了,便不会再想那些,选些首饰换换心情也是好的。

贺南风摇头:“我就是随便走走,去安排吧。”

“是。”红笺答应,转身离去。

贺南风这才放下书卷叹了口气,看着远处重重彤云。没算错的话,明天应该会下今冬第二场大雪。

她沉寂片刻,又笑了笑。

第二日,果然清早起便又有淡淡雪花飞舞,到中午时分,雪更大了些,洋洋洒洒如柳絮漫天,行人走在兆京街头个个小心,生怕在飞雪遮目里迎面相撞。

不曾为人注意的路边茶馆外,一老一少借着门口裂了缝的大伞勉强遮挡,老者身前立着一个行医旗招,上书“治病救人”四个黑字,少年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倒是干净俊朗,只被风雪冻得微微泛红,脸颊皲裂了几道。

这两人一看就是外地奔波而来,身上连喝茶避风的钱都没有了,才不得不借好心商户的门头支摊,希望赚些安身立命的银两。可惜风雪太大,人们来去匆匆,并无人注意到这端坐的医者,何况“治病救人”几个字,比起其他医馆或是赤脚大夫诸如“妙手回春”“华佗在世”或者“医家圣手”等词,实在淡薄得很,叫人提不起半分兴趣。故而老少坐了一上午,也无人问津。

“吁——”

忽而一辆精巧的马车停靠在前,两人抬头,见车夫恭恭敬敬先下马揭开厚重的帘子,里头便跳下一个浅绯色衣裳的少女来。

“小姐。”少女约摸十四五岁年纪,一面撑开伞,一面替之后下车的人扶着手臂,主仆形容一看,就来自大户人家。

那小姐不过十来岁,玉白斗篷掩映水碧色罗衫外套,梳了一头少女双平髻,眉眼虽然还没长开,却已是十分美丽。甫一下车,便对这瑟瑟发抖的老少二人嫣然一笑,明媚如二月春华,温和如南风拂面,叫少年在此刻冰天雪地里,居然也觉出一丝暖意。

她绣了玉兰花图样小胡靴踩着积雪,发出轻轻咯吱声,一步一步像两人走近,直到停在老者面前,依旧笑容清浅,启开樱唇,道:

“先生可是行医?”

老者抬眸,打量着对方,示意她看自己的旗招,不必多问。

如此处境还这般桀骜,偏少女丝毫不觉生气,倒认真看了看,又开口道:“晚辈想请先生出诊,不知资费多少。”

老者顿了顿,道:“是何病症。”

“雪压树倒,轧断了腰。”

“受伤多久了。”

少女回答:“应当是,再过半个时辰。”

这是,还没受伤?少年愕然看向对方,又看看身前长者,不知这丫头为何要大雪天出门戏耍旁人。

老者果然微微蹙眉,向少女瞪了瞪,便不再搭话。

少女目光越过老者,向背后少年调皮地轻轻眨眼,似早熟识一般,看得少年一时不知所措,却听对方已继续道:“不是道上医治未病么,怎么我有未病要医,先生却不理会呢。”

“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是《黄帝内经》中的话,只最高明的医术是防患于未然。但她这那是未病,分明是无中生有,老者神色更生气了些,身后少年便道:“你这丫头没病就走开,休要拿人消遣。”

字眼呵斥,语气却又轻柔,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温和大夫。少女这才失笑,眸色细润如水,又看了看两人,道:“先随我去吃点东西吧。” ief4Zmacj4kmcC4z8xw80gEaiV9vfb3R96cj/CKtlLTBJt+dUTyYeroV4nOJgY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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