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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这两片菜叶子还留着做什么?”高老太坐在餐桌旁,一边剔牙一边拿眼斜瞟着桌上的菜碗。

朵朵捧着一叠碗正欲去厨房,闻言不由愣了愣,因为高老太是那种哪怕有亿万身家也要将节俭进行到底的人,她常说浪费粮食会遭雷劈!平素碗里剩一片菜叶,只要她的胃还能勉强容下去,高老太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它扫进嘴里,实在撑多了吃不下,她也不让倒,要留到下餐再吃。

朵朵不明白婆婆为何突然转性不怕雷劈了?她向来对洗碗有着切齿之恨,方才还动过念头要将这两片白菜叶分在两个碗里,巴不得少洗一个才好!

在这家里不用做家务的就三人,一是朵朵公公,二是妹儿和嘟嘟,大半家务是高老太一手包揽,妹儿姐夫和朵朵公公一样,同属吝啬语言之人,但他在这家里舍得下力气干活,如老黄牛一般,双休日的早晚饭及一些体力活都是他的职责,朵朵和郑明妍则按周轮着洗碗。

高老太为先前朵朵那句“有你妈个鸡毛禅子”憋着气借题发挥,而朵朵因为突然多洗一个碗,再加上婆婆腔调阴阳怪气导致她心里极为不爽,她这一不高兴不光写在脸上,在行动上也表露无遗!

朵朵在厨房把各种声响弄得惊天动地,高老太坐在客厅先时还忍着,及至听到厨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再也坐不住了,她拖着肥胖的身躯以一支利箭破空般的速度射向厨房,像一只被刀捅进喉咙的猪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你这砍刀的!把水开这么大做什么?嘿呀~~~不要你出钱是吧!现在水一吨五块五你知道不?”

她声音又尖又细,朵朵还来不及回招,紧跟着跑进来的郑明妍就向高老太开炮了,她两眼瞪着自已母亲道:“你就这张嘴讨人厌,水开大开小总得把水池接满水才能洗碗不是?连我家嘟嘟都嫌你!烦你爱唠叨!”

郑明妍因为怕朵朵反感自已一家赖在这混吃混喝,所以每当这对婆媳关系亮起红灯时总是坚决站在朵朵这边,时不时还送她一些比较贵重的小礼物!而高老太平常在外人面前是不肯吃一点亏的,别人若吼她一句,她会一蹦三尺高,惹急了还会扯着尖尖的嗓音,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的女性挨个问候一遍才罢休!

可老伴或儿女只要一发飚,她的气焰立即就低到尘埃里,高老太这会撇着嘴说:“嘟嘟屁大的人还敢嫌老子,没有我这老太婆她能有这么享福,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摸牌牌,哪里管过她?”说归说,但高老太的声音以明显低了八分贝,她嘴里碎碎念着去了客厅。

“朵朵你别和我妈一般见识,她就这张嘴碎了点,人其实相当好,嘟嘟早就念着饿了要吃饭,可我妈非等着你下班回来一块吃,她心里是很疼你的!”明妍压低嗓门道:“对她来说,媳妇是自家人,女婿是外人,你看嘟嘟爸,不管怎么卖力都讨不了她的欢心!”

“我姐说得对!”妹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拍着朵朵肩膀笑道:“我妈骂你砍刀的,那是把你当自已女儿才那么说,她骂嘟嘟都是小砍刀的!这是她对家人的习惯用语!”

朵朵当然不信高老太会把她当自已女儿看,和妹儿恋爱这几年她很少来婆婆家,所以婚前和高老太并没有什么矛盾,可婚后住一块这大小磨擦便不断,头一桩,高老太就看不惯她洗碗还带双手套,他俩度完蜜月回来的第一天,八点不到,高老太就在他们房门外扯嗓子:“浩子你还不起床,天上就是掉饼子你也捡不到,被别人捡起跑了啦!”

接连几天高老太比北京时间还准,每天八点差一刻准时准点在他俩房门外鬼叫,后来朵朵妈打电话来,朵朵把这事当笑话转给她妈听,谁料朵朵妈当即就在电话里教导女儿:“你这缺心眼的家伙,人家哪是叫自已儿子起床,她儿子就是睡到太阳落山,她也不会有意见,这是在叫你呢!”

原来如此!

事后朵朵套妹儿的话,问他妈从前是不是每天都要这么叫魂,妹儿随口笑道:“以前不叫,可能她觉得我成家了不应该再睡懒觉吧!”朵朵立时就冲妹儿发飚了,为了息事宁人,妹儿自然在他妈面前说了一番好话,自此高老太才结束了每天清晨例行的叫魂。

朵朵被高老太刚才那一通吼,弄得恶向胆边生,正打算摘掉手套大战一场时,偏这对姐弟会做人,跟交警似的,在她和婆婆欲闯红灯,事故将要发生的前一秒及时挥手制止了!

冲着这姐弟俩,朵朵也不好再发作,对他俩笑笑说:“我不会和妈生气,知道她心直口快,比那些有什么事阴在肚里的强多了!”

一场将要发生的婆媳战就此平息,可今天仿佛注定是朵朵不顺心的日子,高老太和老伴散步回来,见儿子撅着屁股在洗手间替媳妇洗衣服,而朵朵浴后却顶着一张面膜在房里悠哉悠哉地听音乐!

高老太气不打一处来,鼻子一歪,指着朵朵就骂:“嘿呀~~~你还真把自已当过去宫里的皇后娘娘了,我把个儿子辛苦养大可不是给你当下人使唤的!哪家女人向你这样?你看我这样对你爸爸不?”

高老太的语言功力非常出色,如果她出生为有钱人家的90后,好好培养一番,很有可能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杰出的外交家!她每次在朵朵面前称呼老伴都是一口一个“你爸爸”,而不是“浩子他爸爸”!

朵朵懒洋洋的把眼睁开一条缝,从容地看着面前的高老太,只觉她浑身上下的肥肉似乎都在舞蹈,朵朵不急不慢的和婆婆过了一招:“每家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就说你家明妍吧,嫁出去是一个,回来三个,弟媳进门两月多了还往这凑,别人家的女儿也这样吗?那我是不是要带妹儿去我家落户?你别老拿自已做人做事的标准来要求别人行不行!”

虽说明妍对朵朵很好,背后这样说她,朵朵自已也觉得有点卑鄙无耻!可没办法,为了打击婆婆,朵朵只得将她搬出来说事,其实明妍在不在这搭伙,朵朵是不介意的,反正不用她做饭,她也不会做。

“我儿子堂堂男子汉,你别一口一个妹儿的叫,你再这么叫,我就打电话给你爸妈,让他们评评这个理!”

“要不要我帮你拨号?”朵朵扯掉面膜,起身毫无惧色的斜睨着高老太,大逆不道的和婆婆干起了口水仗:“妹儿姐夫没帮明妍洗过衣服吗?你女儿指着你女婿鼻子骂时怎不见你吭半声?你女儿是吃皇粮长大的,别人家的女儿就都是嚼草根长大的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老太算得上贤妻良母,她一辈子没对自已老伴起过高腔,对子女她就像只老母鸡似的,张开翅膀把他们牢牢裹住,生怕遭受一点风吹雨打!

可朵朵家却正好相反,朵朵妈是把人类的现代社会往母系氏族拉,在朵朵家,她妈妈占绝对的领导地位,她爸服从朵朵妈就象高老太顺从郑老爷子一样,高老太原以为媳妇比儿子大了三岁,必会事事处处把自已儿子侍候得跟个皇太子似的,没想到反了过来,她不气才怪!

强悍的高老太被同样飚悍的媳妇气得手脚冰凉,嘴里一迭连声地骂着:“你个死砍刀的,你个死砍刀的……”

一向在家很少发话的郑老爷子这时背着双手过来了,黑着那张一成不变的脸对老伴喝斥道:“妍儿没有讲错,你就是这张嘴讨厌,你怪别人干什么?她又没有拖枪逼着你儿子去洗,要怪就怪你自已儿子没出息!”

语意隽永,耐人寻味!

朵朵先时以为公公是帮着自已说话,心下还为对婆婆话说过了头有几分自责,听到后面一句方知公公是个狠角色!

因高老太先时说了朵朵,妹儿怕老婆心里不舒服,才主动请命自告奋勇替朵朵洗衣服,他在洗手间开着水清衣服,对这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晾好衣服回房见朵朵脸上就像冰块一样滋滋冒着冷气,少不得又花费精力和口水哄得她慢慢开心起来!

日历在朵朵和高老太的横眉冷对中不知不觉就翻到了星期五…… yACcveFrF/3Obxb9bBOP6NgHDeRxgf6g4IPyLZI81CHvl6HkKPqc8pl0wW8VAC4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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