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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〇四|致诺娜·普彻尔-维登布鲁克

瓦莱,谢尔上部穆佐小城堡
1921年8月17日

亲爱的最仁慈的夫人:

我这个不幸的人儿,我曾经希望从您那里得到很大很好的帮助,而现在我可以求助于您的莫过于此:请您不要从我只配受到谴责和抨击的顽固态度中得出任何结论,也千万别为此取什么名称!因为,天呀,您若是起心为之命名,恐怕忘恩负义还只是最轻的一种,您若要秉公而论,那就不能仅限于此。我该怎样替自己辩护呢?——没用!一方面,您,亲爱的最仁慈的伯爵夫人,怀着期待并始终全力准备为我重返克恩滕的家园充当真心诚意的庇护人,可是另一边,我,一周又一周,暧昧而卑劣地保持沉默。真的,案情恶劣,几乎罪不可逭……

三四天前您最后一封信(经由埃托伊)寄达,当时我正好又在捧读上一封伟大而善良的书信,一边用心地读一边沉思。准确地说,这大概便是我所能举出的对我有利的全部例证。其余一切肯定皆对我不利,因为,即使我控告自己是一个最优柔寡断的人,我的罪过并不因此而减轻,不是吗?就连长达数周的酷热——加大了我做出决定的难度——也只是一种借口而已。但是您想一想:每当我以为与瑞士缘分已尽,这个国家好客的力量就会形成某种出乎意料的挽留活动;我最近还从贝尔维埃给您写过信,不,拍的电报,但当时已有此迹象,我或可在此,略高于谢尔,迁入一座古老的塔楼,本地叫作“穆佐小城堡”,一座拥有悠久历史但又如此严酷粗粝的塔楼,若要迁居其中倒是与披上一副古老的甲胄并非毫不相像;这类可能性早已对我形成的诱惑这一次又占了上风,我接收了穆佐,加以布置改装,连同其中现有的家具(有些还是十七世纪的);现在需要尝试一下,对于我的下一个工作冬季——如您所知,我是想秋天就开始——这座庇护的城堡是否如愿证明自己是适宜的。

在七月的这些日子里(人们恐怕感受到三重夏天),光是尝试就有些够呛,主要原因在于,这次严酷的穆佐之旅在考验我,而非我考验它;我有过近乎生病的日子,许多至少是无精打采的日子,根本振作不起来,因疲于对付酷热和其他恶劣情况,或可这样说,我的骑士陋室对我的要求。诅咒它,啊,非常而且经常,却不能放弃它,由于它最独特的吸引力,也由于这片神奇的罗纳河谷令我怀念起两个暂时失去的地方:西班牙和普罗旺斯,对我而言,它们一度即一九一四年之前具有最大的影响,而且我相信,这里的环境使我回忆起它们并与之恢复了联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总而言之,我也许无法描述是什么把我留在这里,可是我必须尽量对瓦莱作一番描述。这大概是欧洲最大的河谷,在其边界以内,一座座山丘田垄蜿蜒,草木茂盛,布局恰到好处,形成极富变化的景观,各种地貌展现在眼前,仿佛刚刚创造出来;而在错落有致的山头之间,田园的景物(如房屋和树木)复又呈现出我们所熟悉的、星座升起时的间距和张力:一个个物恢宏地铺开并相互关联,仿佛从中生成了空间,这种现象不可能这般确定地被人发觉,若非空气不可思议地亲近一切物体,使之闪烁不定,而且直到让背景——多亏了它——的每个间隔空间都成了许许多多可以感觉的(只需想一想!)过渡的活动区域……

何时,亲爱的最仁慈的夫人,我可以对您如实讲述一切,(到时候应该以此补上一点辩护)——但何时,何时?因为现在,我只好承认,现在的问题是,整个克恩滕计划以及将来的安排是否得推迟到明年。不是说好像我可以决定在穆佐过冬——这对我来说太严酷,太中世纪,太不容易(就根本而言,除非这类城堡直到十八世纪都被领主住过,当时就有所“柔化”并变得温和一些,它们对于我们才是可能的!);然而我刚开始了解这些情况——每天都在同倔头倔脑的中世纪农民旧宅抗争,那时便出现了(通过朋友)第二种(在瑞士)过冬的可能性,其好处是,根据情况表明,这次的房子同我去年冬天的工作场所贝格城堡极其相似。这是一幢同一种类的房子,位于苏黎世州同一地区:以上条件对于我采纳这种可能性也许是决定性的;因为眼下我想尽快恢复工作所需要的平静,以便继续做上次在贝格中断的事情,所以对我而言,一个无须怎么重新调整而且可以很快适应的地方,大概是最可取的。遗憾的是,迟至八月底甚至九月初,我才能去看这座给我推荐的房子,然后我才能看出我这个冬天的命运。如果那座小城堡大致令我满意,我也许真的还会有一个瑞士的冬天,而几周之前这似乎还是完全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在去新住地之前充分利用我的穆佐城堡,并且推迟一切旅行计划。

对您说这些,请您相信我,此时真的怀着沉重的心情!几乎不比放弃劳钦时轻松。与玛丽侯爵夫人在埃托伊见面时,我就告诫过她,不要太死心地等待我,但现在,情况确实不允许按约定去做,我觉得自己毕竟有负于她:我们曾经打算今年一起做许多事情,我已有——当时我们算了一下——九年没到过劳钦!但更为严重的是,我现在确实对此问心有愧,六月份我根本没有向您转达,塔克西斯侯爵夫人接受了您的问候,当时还有许多真切而美好的回忆,以及她如何嘱咐我立即向您转达衷心的问候……早在那时候,我发觉,我不负责任的延误就已开了头,及至您准备把那些手稿 寄给我,亲爱的伯爵夫人,延误才真的到了不可原谅的地步,通过您对手稿的描述,我觉得它一定特别有趣和有吸引力。在其他任何情况下,我都会立即请求您让我拜读,您对我的亲切托付 也会给我这样的机会,然而,鉴于目前的情况,我自己现在还犹豫不决,是否叫您把稿子寄来。为了您的书稿,我能很快争取到一段适当的、完全专心投入的时间吗?(状态较差是不允许的!)这样的话,我愿意以此阅读来开辟我的下一个(真正寂静的)庇护所。当然,如果事情很急,书稿得交回出版商(我知道,这样的铁块一旦放到出版社的铁砧上,就不允许变冷!),那么我请您还是现在寄给我;然后我将推开一切其他事情,穆佐虽有诸多不便,但我会尽量把心静下来拜读诗稿——一定是发源于您的少女情怀的那种活动,既强烈又美好。我为这项工作感到愉快,并把它当成一项尤其心爱的工作:它准会使我更深地感受您的形象,而且借助于它,我可以认为自己早已与您订交并对您怀着感激之情。

还请您代我真诚地问候我的好朋友普彻尔,如果不是太麻烦。

您的话,也应该先在此表示并请转达我对亚历山大·莱尔内特写于图林根那封信的感谢。他通过您接受这份谢意,也就充分补偿了间接感谢之不足。由于奔忙于此地,但也由于同穆佐和过分的炎夏不断较量,我久已陷于停顿,所以只好以后再给他复信。

随信附上的风景明信片并未如实展示穆佐;对这座倔头倔脑的房子,我固然有诸多不满,但是必须肯定,它其实更富有魅力。小花园比那时更加美好,树木已然摇曳多姿;米埃日(最近的村庄)被一条沟壑隔开,不再是近得令人生厌;那棵白杨树,挺拔壮丽,在右前方标明了城堡的界限,但未收入图中。用不着说气氛和色彩:前面葡萄园鬈曲的嫩绿,美丽欢快的果园,一切景物之间呈现出极具透视感的色彩变化。然后是听觉:寂静,最甜美最纯粹的寂静,有一条起先平缓的小溪,从庄园旁边奔流而下,更用不着说我的城堡塔楼前面那股流泉吟唱的庄园歌谣,而且此塔楼(这一点必须交代,好对其要求颇高的名称求得谅解)至今始终是一座完整的小城堡,不是其中的一个部分,而是一整套房间齐备的宅邸,本地到处都散布着这类城堡;它那些最古老的主人先是德布洛内,后来是强大的、常常令人恐惧的德拉图尔(-夏斯蒂利翁)家族,然后是德谢芙龙和德蒙泰斯家族(通过联姻),也许直到十七世纪;后来福格特大概也在穆佐住过,再往后是农夫们,经过了若干漫长的世纪……

罕见的是:在三楼,这里是我的房间(下面是饭厅和一个小沙龙),还遗留下来一间刷成白色的小屋,被称作“祈祷室”。门户很低(对着楼梯平地),石头门框还是中世纪的,门框上方有坚固的浮雕,但不是十字架,而是卐字……!

我就此搁笔,亲爱的最仁慈的夫人,我始终极其谦恭地完全听从您所有善良的劝告。

永远是
您的里尔克 afn9CPik62ruH83eArYObsN44ms8unXrGf4datqHe8OsY6jKKjrhUuZwRih6W5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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