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回信这几天就会来的。也许它需要以电报作答。到那时,对于你来说,这个巨大的停顿就会被紧急情报般嘀嗒作响的简言短语所打断。很久,很久,我已记不清多久了,你从巴黎寄来了最后一封信,你的信有点冷淡,谈的是霍达谢维奇 ,也就是说我错了:你以同样的冷淡回答了我那封谈论霍达谢维奇的信。在那一天里,我知道,我是不会在圣吉尔见到你了。这事发生在接到信之前,而信中的冷淡减轻了我的这一感觉的沉重。
你完全可以用冰块来包围我,可这是难以承受的。请原谅,我当时确实无法走开。不能这么做。在见到你之前,这将一直是我的一个萌动的秘密。我可以、也应该在见面前瞒住你的情况是,如今我再也无法不爱你了,你是我唯一合法的天空,非常、非常合法的妻子,在“合法的妻子”这个词里,由于这个词所含有的力量,我已开始听出了其中前所未有的疯狂。玛丽娜,在我呼唤你的时候,我的毛发由于痛苦和寒意全都竖了起来。
我不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也就是说,我不问你让不让我去,因为在凭着自己的秉性追求光明和幸福的同时,我会把遭到你拒绝的痛苦等同于你,也就是等同于我永远也不会放弃的那种动人心弦的唯一性。
我几乎什么也没说,可热尼娅已经知道了一切,主要是知道了事情的大小程度和它的难以挽回性。在这阵猛烈、滚烫的穿堂风中,她的脾气越来越大,大到令别人完全认不出她了。目睹并明白这一切,在这种增大的脾气和折磨中爱她,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痛苦啊,同时我还无法向她解释清楚,我内心的一切都是以你命名的,我对她像对儿子一样温存,虽然我不知道该怎样、该在何处安排这件事,也不知道最近会出什么事。——如果可能,我就打发她带着孩子去慕尼黑我妹妹那里。如果我来得及在一个夏天里把事办成,我就在秋天亲自前往。如果来不及,那就将面对一个可怕的、精神上茫茫无边的冬天,然后,则又将是春天。世上没有更久的期限,那样的期限是不允许的,也是不可思议的。
你的调查表上的最后一句话——“生活就是车站;我很快就要离去了:去哪儿——我不说。”——是什么意思?(我手头没有那份表,我是凭记忆引录的。)
我不担心,我明白这就是不朽之宣言,就是说,重音在秘密上,在信念上,而不在字面的速度上,即如阿霞 所理解的那样;她的理解使我感到万分不安(因为这是你妹妹的理解)。请别忘了回答这个问题。唉,有时的胡言乱语真是愚蠢啊!我不是求你回答那样的事。但是请你告诉我,说我的理解是正确的,而如果——这是无法想象的——不是这样的话,我就要求你,说服我吧!
前几天,慕尼黑的妹妹寄来一封信。她念咒似的要我相信,我今年是不会死的。在短暂的莫名其妙之后,她的信使我回忆起了不久前的两三次失眠,当时,死亡的恐惧一直在折磨我。显然,我把那些胡话告诉了她。但是我已记不起我的信了,而且,若没有她的回信,我甚至不知道我还写过那样的信。
可这每日的体验有多么强烈啊!一切都在欢庆,在冒进,在馈赠,在起誓。无法一一列举。突然,我成了一个对于众人而言的好人。众人记起了我,从四面八方涌来。当你非常偶然地在这场同情心旋风中飞驰而过的时候,似乎你是特别的好。例如,关于我的情况也正是如此。然后,突然(需要补充一句,这是一个连我和你是否相识也不清楚的人所说的)传来一个令人喜悦的消息:《里程碑》(你的)的抄本在莫斯科流传。
或者,有时是间接地,有封信说,最近我大概出了一点事,因为男记者或女记者常常梦见我,等等,等等。
好像是你,又好像是别人,把一些专职的女巫带到了我这里。我荒谬地开始把两个字混为一谈: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