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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斯塔布看到弗拉斯克，便走了过去。
“昨晚上我做了个从来没做过的怪梦，中柱。老头子那条鲸骨腿，你是知道的，嘿，我就是梦见他用那条腿踢我。我也想还敬他一下，天啊，我的小兄弟，就一脚踢过去。于是乎，一声疾呼！亚哈好像变成了一座金字塔，而我，就像个大傻瓜，照着金字塔踢个不停。但是，更奇怪的是，弗拉斯克——你也知道，所有的梦都是好奇怪的——就在我火冒三丈的时候，不知怎的我好像跟自己说，让亚哈踢一脚，也算不了太大的侮辱。‘嗨，有什么好吵的？’我心里想，‘又不是条真腿，只不过是给条假腿踢了一下而已。’同样是挨了一下，是有生命的东西打的还是无生命的东西打的，这中间有天大的区别。这就是为什么挨一拳比挨一棍要百倍难受的道理。真腿——那踢一下就是真侮辱，我的小兄弟。我一直在对自己说，请注意，当我傻乎乎地一个劲儿踹那该死的金字塔时——这一切简直太不符合常情，‘喂喂，’我一直在对自己说，‘他那是什么腿，一根棒棒而已——一根鲸骨棒。不错，’我心里想，‘只不过是闹着玩打了一棒——实际上，他也只不过打了我一鲸骨棒——而不是卑鄙地踢了我一脚。再说，’我心里想，‘你瞧一眼看看，嘿，那一头——就是下面的那一部分——那一头好小啊。要是一个大脚片子农民踢了我一脚，那就是一个天大的侮辱。可我受到的侮辱只不过是削得尖尖的那么一小点而已。’不过，弗拉斯克，这就说到这个梦最可笑之处了。当我一个劲儿猛踢那金字塔时，一条浑身獾毛的雄性老人鱼，背上有个驼峰，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扳转身来。‘你在干什么？’他说。我滑倒了！老兄，我真吓坏了，这么一副面孔！不过，不知怎的，过了一会儿，我就不害怕了。‘我在干什么？’我终于说道，‘那关你什么事，我倒想知道知道，驼背先生？你想让我踢你一脚？’老天爷作证，弗拉斯克，我的话刚出口，他就转过身来，屁股朝着我，弯下腰，提起当布片子的一团海草——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哈，老兄，他屁股上插满了穿索针，针尖朝外。我转念一想说：‘老伙计，我不踢你算了。’‘聪明的斯塔布。聪明的斯塔布。’他嘟嘟哝哝念个不停，就像一个钻进烟囱的怪物在嚼着自己的牙龈。我看到他没完没了地念他那‘聪明的斯塔布，聪明的斯塔布’，心想还不如继续踢那金字塔。可是，我刚刚抬起脚，他就大吼起来：‘别踢！’‘喂，怎么回事，老伙计？’‘喂，听我说，’他说道，‘咱们来辩论辩论这个侮辱问题。亚哈船长踢了你一脚，是不是？’‘是呀，他踢了我一脚，’我说，‘就踢在这里。’‘好的，’他说，‘他是用的鲸骨腿，是不是？’‘是的，是鲸骨腿。’我说。‘那好，’他说，‘聪明的斯塔布，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他不是一番好意才踢你吗？他不是用什么一般的松木腿踢的你，对不对？对，你是给一个大人物踢了，而且用的是一条漂亮的鲸骨腿，斯塔布。那是一种光荣，我认为那是一种光荣。听着，聪明的斯塔布。在古代的英格兰，那些最大的侯爷们认为被女王打个耳光是最大的光荣，并因此被授予嘉德勋章；而你斯塔布也大可以夸耀一番，说你被亚哈老头踢了一脚，并因此成了个聪明人。记住我说的；尽他踢，把那看作是种光荣，千万不要还脚，因为你搞不赢的，聪明的斯塔布。你没有看到那座金字塔吗？’话一说完，他不知怎的就古里古怪地游进空中不见了。我打起鼾来；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身在吊床！呶，你怎么看这个梦，弗拉斯克？”
“我搞不清。不过，据我看似乎有点蠢里蠢气。”
“可能，可能。可是这梦使我变聪明了，弗拉斯克。亚哈站在那里，正斜望着船尾前边，你看到没有？喂，弗拉斯克，你最好让那老头一个人待着；千万别跟他说话，不管他说什么。嘿！他在嚷嚷什么？听！”
“桅顶上的，嗨！注意观察，每个人都算上！附近有大鲸！要是看到一条白色的，就拼命追！”
“你怎么看，弗拉斯克？他喊的是不是有点儿怪，呃？一条白鲸——你注意到没有，老兄？你瞧——就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你就作好准备吧，弗拉斯克。亚哈有件非同寻常的心事，不过，别说了，他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