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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传记

魁魁格是科科伏柯人,那是个远在西南方的岛屿。那个地方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到;凡属理想的地方,地图上是绝对找不到的。

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小野人时,他腰上围一块草席,在老家的森林地里到处乱跑,屁股后面紧跟着一群不停嘴的山羊,好像他也是一棵嫩绿的树苗似的;甚至就在那时候,在魁魁格雄心勃勃的灵魂深处已经潜伏着一种强烈的愿望,想到文明世界多见识见识,不光是去看看一两个捕鲸好手。他父亲是个大酋长,是个国王;他叔叔是个祭司长;在母系方面,他夸耀说,他的姨娘全是战无不胜的勇士们的妻子。他血管里流的是高贵的血——高级材料;可惜只怕在他未受到良好教育的青少年时期所养成的生番习性把它给损坏了。

一条萨格港的船访问了他父亲治下的海湾,魁魁格想乘这条船去文明世界。但是船上的水手已经满员,就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连他父亲国王的全部权势也不起作用。但是魁魁格发誓非去不可。他知道船离岛后要经过一个海峡,便一个人划了一只独木舟,先期到那个很远的地点等着。那海峡一边是珊瑚礁,一边是块狭长的低地,上面红树丛生,延伸到水中。他把独木舟藏在树丛里,还让它浮着,头朝海面,自己坐在船尾,桨低低地握在手中;等那条船一过来,他便疾如闪电地冲出去,够到船边;脚往后一蹬,把独木舟踢翻沉没;攀着大船的锚链往上爬,一个翻身便四肢摊开地躺在甲板上,随手死死地抓住一个环端螺栓,发誓绝不松手,哪怕把他砍成碎块。

船长威胁要把他扔下海去也没用;在他两只袒露的手腕上架上一柄弯刀也无济于事,魁魁格不愧是国王的儿子,毫不畏缩。他那种不顾一切的大无畏精神以及想看看文明世界的狂热愿望打动了船长,船长终于发了慈悲心,对他说随他的便,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但是这个年轻英俊的野蛮人——这个海上的威尔斯王子却从没有进过船长的舱。他们把他安插在水手中间,让他做一名捕鲸手。但是,像沙皇彼得甘愿在国外的造船厂里干体力活一样,魁魁格对似乎让他有失身份的事也丝毫没有不屑为之的意思,只要让他获得启蒙他愚昧的同胞的力量,他就太高兴了。因为在内心里——他是这么跟我说的——有一个长远的打算在激励他,就是学习文明人的技艺,好使他的人民生活得比现在更快活一些,更重要的是,生活得比现在更好一些。但是,唉!捕鲸者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使他明白,即使是文明人也可能既可怜又可鄙,其程度远远超出他父亲治下的那些野蛮人。最后,抵达萨格港,他亲眼看到水手们在那里干了些什么;随后继续航行来到南塔开特,又看到他们怎样花天酒地,可怜的魁魁格怅然若失。他心想,这个邪恶的世界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我还是一辈子做个异教徒吧。

就这样在心灵深处他还是原先那个偶像崇拜者,然而他却是生活在文明人中间,跟他们穿一样的服装,学着讲他们那莫名其妙的语言。难怪他的举止古里古怪,虽然离开老家已经有些时候了。

我拐弯抹角地问他,是不是打算回去,继承王位;因为他最后提到他父亲很老,很衰弱了,可能已经去世了。他的回答是没有这个打算,暂时还没有;又补充说,他担心的是,文明的影响,或者不如说文明人的影响,已经使他不适合于登上那在他之前已经有三十位异教徒国王登上过的圣洁的宝座。不过,没过多大会儿,他又说,他会回去的——只等他觉得自己重新受了一次洗礼就立刻回去。然而,目前,他打算乘船到处走走,五洲四海荒唐一番再说。他们已经把他培养成个标枪手,这支有倒钩的武器现在就充当他的权杖了。

关于他未来的活动,我问他近期有何打算。他说还是出海,干老行当。听他这一说,我说我的计划也是捕鲸,并告诉他准备从南塔开特出海,因为那是敢于冒险的捕鲸手登船出海最有希望的港口。他当即决定陪我去那个岛,同上一条船,同值一个班,同划一只小艇,同吃一样的伙食,总之,和我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手携手,勇敢地去生死两个世界闯荡一番。这一切我都欣然同意,因为现在我不仅很喜欢他,也因为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标枪手,对我这样一个只在商船上做过水手,海上生活虽说很熟悉,对捕鲸的奥秘却一无所知的人,一定会很有帮助。

他最后一袋烟抽完时,他的自述也结束了。魁魁格拥抱了我,把前额抵着我的前额,随后吹熄灯,各自滚过一边,打了几个翻身,很快便都睡着了。 Y0rWGaJNUfsG8jyzHsTVv/R+Nl+9hK+yWZLeWFmYHgJlc2Z6Z0A24gopXwC5il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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