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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喀孔涅斯人——忘忧树的果实

——独眼巨人波吕斐摩斯

——风之国,天神埃俄罗斯的致命礼物

——莱斯特律戈涅斯的食人魔。

亚细亚名城特洛伊在希腊人手中陷落了;奥德修斯和伙伴们离开特洛伊,踏上归乡之路。这段史诗描述的就是他们一路上颠沛流离的故事。离家十年,满怀思乡之情的奥德修斯迫不及待地想回故乡伊塔刻,和妻子聚首。奥德修斯的国家土地贫瘠,论富庶远远比不上亚细亚那丰饶的平原和归途中路过的富裕国家,但不管走到哪里,在他眼中别处都不及故乡一半美好。思乡之情让奥德修斯拒绝了仙女卡吕普索让他长生不老、和她一起生活在她美丽的海岛上的提议,也给了他力量,让他摆脱了太阳神的女儿喀耳刻的魔力。

离开特洛伊之后,一股恶风把奥德修斯的船队吹到了喀孔涅斯人居住的海岸。喀孔涅斯人和希腊人是仇敌;奥德修斯率领军队上岸,攻占了他们的都城伊斯马罗斯,抢得大量战利品,杀死了不少喀孔涅斯人。然而这场胜利却给他带来了灾难;士兵们抢到很多战利品,又在城中找到不少美酒、食物,他们兴高采烈,忘乎所以地大吃大喝起来,放松了警惕;住在海边的喀孔涅斯人趁机召集内陆的盟国和朋友,组成一支大军,对希腊人发动袭击。一些耽于饮宴、疏忽大意的希腊人被杀死了,战利品也被抢了回去。奥德修斯的军队折损了不少士兵,灰心丧气,好不容易才回到船上。

他们扬帆出海,心里满怀悲伤;但是,在这么可怕的情境之下他们竟没有全军覆没,又让他们感到一丝庆幸。紧接着,一场可怕的暴风雨袭来,船颠簸了整整两天两夜。第三天,天气好转,奥德修斯和伙伴们盼着能搭上一股顺风回到伊塔刻岛,但经过马勒亚角的时候,起了一阵北风,把他们给吹了回去,一直吹到库忒拉岛。在那之后又刮了九天逆风,他们非但没有接近目的地,反而向相反的方向漂流了很远。第十天,他们在一处岸边稍事停留,那儿居住着一个民族,以忘忧树的果实为生。奥德修斯派几个人上岸寻找淡水。上岸的人遇见几个当地人,从他们手中得到了一些当地食物——这些人并无恶意,却造成了不幸的后果:希腊人品尝了忘忧果,发现它们异常可口,很快就被这种果子的味道深深迷住了。他们转眼间就把同乡和对故乡的思念之情抛在了脑后,也不记得该回船上,向奥德修斯汇报当地居民的情况,只想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生活,永远享用这种美妙的食物。奥德修斯又派了一批人寻找他们,把他们强行带回去,他们挣扎哭泣,不肯离开这种无上的美味。奥德修斯命人把他们手脚捆住,丢进船舱,然后挂起船帆,以尽可能快的速度离开了那片不祥的海岸,唯恐其他人步他们的后尘,尝了忘忧果,把故乡和对故乡的思念忘记了。

奥德修斯的船队沿着陌生而荒僻的海岸航行了一夜,破晓时分,他们来到了库克罗普斯人生活的地方。库克罗普斯人体格巨大,靠放牧为生。他们不事耕种,大麦、小麦和葡萄自动从土地里生长出来,非常丰美,他们却既不会做面包也不会酿造葡萄酒。他们不懂农耕技术,也无意去学习。库克罗普斯人都独自生活,既没有法律,也没有官府,更没有城邦或王国之类的东西;他们住在山顶的岩洞里,依自己的脾气任意处理家事,或者根本不管不问。他们的妇孺和男人一样恣意妄为,无法无天,只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丝毫不问其他人的想法。库克罗普斯人没有船只,也不懂造船技术;他们不从事贸易和商业,对造访其他岛屿也是兴趣索然,尽管当地的地形非常适宜建造海港,供船只出入。奥德修斯精心挑选了十二个人和他一起上岸,去探访生活在此处的人的情况,看看他们是热情好客的民族,还是尚未开化的蛮子;但眼下他们还一个居民都没看见。

他们发现的第一个有居住痕迹的地方是一个巨人的山洞,山洞被粗略修整过,其庞大显示出了居住者的巨大;整棵高大的橡树和松树被砍来当柱子支撑着岩洞,但还是树的本来模样,显示出建筑者空有极大的蛮力,而没有半点技巧。奥德修斯进了岩洞,怀着崇敬之情欣赏着这里野蛮的设计和朴拙的结构。他很想看一看住在这座荒僻房屋里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礼物换来的礼遇强过武力胁迫下的恭敬,奥德修斯决定把带来的希腊美酒当作礼物送给住在这儿的人,用恭维打消他的敌意。那些酒装在十二个大坛子里,非常浓烈,要兑上二十份水才能喝,勾兑之后,酒的香气依然芳醇无比,闻到的人都忍不住想喝上一口;而一旦尝到这种酒,就会被激发出英雄般的勇气,做出一番大事来。奥德修斯用羊皮袋装了满满一袋美酒,冒险走进岩洞深处。整整一天,他们在里面随意参观巨人的住处:厨房里,宰好的山羊和绵羊堆得到处都是;奶制品房中,成排的水槽和桶子里山羊奶装得满满的;畜栏本来是关着牲口的,但都被主人一早赶去草场了。正当他们大饱眼福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房屋倒塌般的巨响,把他们耳朵都震聋了。洞穴的主人回来了,和平常一样,整个白天他都在远处的深山之中放牧畜群,现在他把羊群从草场赶回来过夜。他把捡来做晚饭用的一大捆木柴扔在洞口,那就是希腊人听到的那声巨响的来源。希腊人一看到这个丑陋的庞然大物,就在洞穴里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藏了起来。来人叫波吕斐摩斯,是库克罗普斯人之中身材最为庞大、性格也最野蛮的一个,以海神波塞冬的儿子自居。提到他的模样,与其说像人,倒不如说像山上的一块巨岩;他生性残忍,这一点和他粗蠢的体格倒很是相称。他把奶羊赶进山洞,公山羊和公绵羊留在外面。然后,他搬起一块连二十头公牛都拉不动的巨石放在洞口,把山洞堵住,之后坐下来,开始给母山羊、母绵羊挤奶;做完这些之后,他生了一堆火,用他那只巨大的独眼(库克罗普斯人只有一只眼睛,生在额头正中)在洞内扫视一圈,借着微弱的火光察觉到奥德修斯一行人。

“嗬!外乡人,你们是谁?生意人,还是到处游荡的窃贼?”他咆哮道,那声音着实骇人,吓得他们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

只有奥德修斯一个人壮着胆子回答说,他们到这里既不是要偷东西也不是为了做生意,他们是希腊人,在阿特柔斯杰出的儿子阿伽门农领导下攻占了名城特洛伊,将其夷为平地,却在归乡途中迷了路。现在他们谦恭地匍匐在他脚下,承认他比他们更加强大,求他以待客之礼对待他们,因为宙斯会为外乡人向错待他们的人复仇,他们遭受任何伤害都会使其震怒。

“你们真是愚蠢,”独眼巨人说,“居然敢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教我敬畏神明!我们库克罗普斯人不崇拜你们的宙斯,那个传说中喝山羊奶长大的神;其他神祇也一样。我们比他们强大,敢向宙斯本人宣战,就算你和所有凡人都加入他那一边也是如此。”巨人要他们说出他们乘着来到这儿的船在哪里,还有没有其他伙伴。奥德修斯机敏而谨慎地回答说他们没有船也没有同伴,他们只是一群不幸的人,大海将他们的船打成碎片,把他们冲上了岸,他们这才得以幸存。巨人没有回答,伸手抓起了离他最近的两个人,轻松得像拎小孩一样,把他们扔在地上,摔得脑浆迸裂,然后——说来难以置信——把他们撕成几块,把那尚有余温、颤抖着的肢体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连血也舔舐干净。库克罗普斯人不但吃人,还把人肉推为比山羊肉和羊羔肉更好的美食;他们邪恶的风俗让绝大多数人对他们的海岸避之不及,只有流浪者和沉船的水手不时上岸。目睹了这可怖的一幕,奥德修斯和他的伙伴们吓得几乎发狂。巨人吃完,把一大桶羊奶灌下了他硕大无朋的喉咙,然后在羊群里躺下睡着了。奥德修斯抽出剑,想尽全力把剑刺进沉睡怪物的胸口;他的主意已经打定了一半,但一个更明智的想法阻止了他,因为除了波吕斐摩斯,谁也搬不动挡在洞口的巨石,没人帮忙,希腊人只能死在洞里。于是,他们只能强忍恐惧过了一夜。

天亮了,独眼巨人醒来,生起火,拿另外两个不幸的囚徒做了一顿早餐,和平时一样给羊挤奶。把人吃完之后,巨人把巨石推到一边又移回原处,像普通人把箭囊的盖子打开关上一样轻巧。他把牲口赶出了山洞,用口哨(那声音像风雨声一样尖厉)在后边赶着,往山里走去。

独眼巨人觉得奥德修斯的力量和智谋与小婴儿一样,不值得注意,然而一旦无人监视,奥德修斯和幸存的伙伴们马上证明了,人类的智慧远远超过无理性的蛮力。他从库克罗普斯人烧火用的木头堆里挑出一根像桅杆一样又粗又长的木头,把它削尖,用火烤硬,又挑选了四个人,教他们怎么使用这根木杆,并把他们训练娴熟。

天快黑的时候,独眼巨人赶着羊回来了;在幸运女神的指引下,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记性被与他敌对的神祇影响了(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这一点),独眼巨人一反平日的习惯,把公羊和母羊一起赶进了圈。用巨石堵住洞口后,他又开始了可怕的晚餐。又失去两个同伴之后,奥德修斯默想着自己的计划,鼓起勇气,端起一碗希腊美酒,轻松地劝巨人喝。

“库克罗普斯人,”他说,“请接受客人献上的这碗美酒吧,它会帮你消化你刚才吃下去的人肉,让你见识我们的船在倾覆之前曾装了怎样的美酒。作为酬谢,我只请求你一件事,如果你许可,请将我毫发无损地放走吧。要是总照你的新习惯把客人吃掉,当然不会有谁来看望你。”

野蛮的巨人尝了尝,对这新鲜的味道非常中意,把碗里的酒一气喝光,然后又向奥德修斯要。巨人让奥德修斯把名字告诉他,因为奥德修斯送了这么好的酒给他,他要送他一份礼物,表示谢意。巨人告诉他说他们也有葡萄,但发誓说这种美妙的饮料一定是天上来的。奥德修斯不断为他斟酒,酒斟得有多快,愚蠢的巨人就喝得有多快。他再次问起奥德修斯的名字,奥德修斯机智地骗他说:“我的名字是‘无人’,在我的国家,我的亲戚和朋友都管我叫无人。”“好吧,”独眼巨人说,“无人,这就是我给你的好意了,我先吃你的同伴,最后一个吃你。”巨人草草表达完好意,酒劲就上来了,他摇摇晃晃地躺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奥德修斯耐心等待,等巨人躺着不动、失去知觉之后,就把伙伴们鼓动起来,把那根长杆的尖头放在火上,烤得又红又热。某位神祇赐予了他们超常的勇气,四个人艰难地举起长杆,把烧红的尖头对准巨人的独眼;奥德修斯用尽全力,帮他们把杆子刺了进去,像用钻子钻木头一样,用力越插越深。椽子般粗大的木杆一刺破眼球,灼烫的鲜血就喷涌而出,巨人的眼珠冒起烟来,眼里的筋腱也崩裂了,整个眼睛发出红热的烙铁放进水里时的嘶嘶声。

巨人惊醒,痛苦地嚎叫起来,声音巨大到整个洞穴都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希腊人四散奔逃,分头藏在洞穴角落里。巨人把灼热的木杆从眼睛里拔出来,疯狂地挥舞着,在洞中走来走去。然后他用极大的声音,向那些住在附近山上洞穴里的独眼巨人兄弟们发出呼喊;而他们听到波吕斐摩斯的吼叫,从各处聚集而来,问他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伤害了波吕斐摩斯?为什么他会在深更半夜如此喧闹,扰了他们的清梦?是人类让他如此惊恐吗?给了他致命一击的人用的是力量还是法术?波吕斐摩斯在洞里回答说,“无人”伤害他,“无人”杀害他,“无人”在他洞里。其他巨人回答说:“如果无人伤害你,也无人和你在一起,那么你就是独自一人,折磨你的东西是上天降下的惩罚,谁都抵挡不住,也没办法施以援手。”他们认为他是害了什么病,所以就离开了他的山洞,各自回去了。瞎了眼的巨人急于将疼痛之苦转嫁出去,一边呻吟一边在黑暗中走来走去,他找到洞口,挪开巨石,在门槛前坐了下来。天快亮了,羊群正准备前往它们熟悉的草场,巨人打定了主意,要是有人想混在羊群里出洞,他就把他们抓住。然而奥德修斯的第一个诡计——给自己起假名的诡计就大大地奏效了,又怎么会被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抓住呢。他在脑中琢磨着所有的逃跑方法(当然,他们能否幸免于难都要看这个计划能否顺利实施),最后想出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他从巨人睡觉的柳条堆里取出一些柳条,搓成绳子,把最肥最壮、羊毛最厚实的公绵羊三只三只地绑成一排,然后把一个人捆在中间那只的肚子下,最后,他自己两手紧紧抱住一只最大最美的公羊,用厚厚的羊毛把自己包裹起来。

羊群飞快地往前走着;公羊走在最前面,还没挤过奶的母羊站着不动,咩咩叫着,徒劳地要主人给它们挤奶。它们没有挤过奶的乳房胀得发痛,但瞎了眼的巨人比它们更痛苦。公羊走过的时候,他抚摸着它们长满厚毛的脊背,根本想不到他的敌人就躲在它们肚子底下。羊群就这样不断往洞外走,最后一头公绵羊带着被羊毛盖住的奥德修斯走了出来。巨人拦住那头羊摸了摸;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奥德修斯的头发,只是没有察觉到。巨人责备它落在了最后面,还跟它说话,好像它听得懂人话一样。他问它是不是希望主人重见光明。那个可恶的“无人”设下毒计,用酒把他灌醉,刺瞎了他的眼睛;他请求绵羊告诉他,他的仇敌躲在洞里的哪个角落,他要把他们摔得脑浆迸裂,撕得四分五裂,这样才能消去他心头之恨。说完这么一堆蠢话,巨人才把羊放走。

逃脱之后,奥德修斯放开了抱着羊的手,帮着把同伴们解下来。他们把帮他们大忙的绵羊抬回了船上,留在那里的人们含着眼泪,迎接从鬼门关里逃回来的同伴。他们摇起橹,张起帆,离开岸边,开到声音刚好能传回岸上的距离。奥德修斯高声喊道:“独眼巨人!你不该滥用你的蛮力,吃掉你的客人。宙斯以我之手对你施以惩罚,这是你凶残行为的报应。”独眼巨人听到他的喊声,愤怒地走出山洞,满怀怒火地搬起一块巨石,狂怒而又盲目地掷了出去。奥德修斯的船险险躲过了石块,巨石落进海里,激起一阵极大的逆潮,船差一点被冲回岸上。“独眼巨人,”奥德修斯说,“要是有人问起是谁弄瞎了你的眼睛,告诉他们,我是奥德修斯,拉厄耳忒斯的儿子,我被称为伊塔刻的国王,征服名城的英雄。”

希腊人的船队扬帆疾行,开到了熟悉的海上,背后吹着一股顺风;同伴的死虽然令人悲伤,最终的死里逃生又让他们无比欣慰。最后,他们来到了风神埃俄罗斯居住的岛上。奥德修斯和他的伙伴受到了非常殷勤的接待,埃俄罗斯带他见了自己的十二个儿子,他们每人控制着一种风。

希腊人在那里住了一个月,每日欢宴,一个月快过去的时候,东道主送他们离开,给了他们许多礼物,临别时还送给奥德修斯一个牛皮袋,所有的风都被装在了里面,除了西风;他让西风吹着希腊人的帆,送他们回伊塔刻。牛皮袋口系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银带,扎得很紧,一丝风都透不出来,奥德修斯把它挂在橹上。他的同伴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猜想那一定是那位国王送给他的金银宝贝。

借着那股西风,他们平安无事地航行了九天,第十天,他们离祖国已经非常之近,连沿岸的灯火都能看清。但是,掌舵的奥德修斯过于疲劳,不幸打起了瞌睡。水手们抓住这个机会,一个人对其他人说:“我们的首领真是幸运,不管走到哪里都有礼物可拿,而我们却两手空空。瞧瞧埃俄罗斯给了他什么吧,肯定不是黄金就是白银。”一句话就足以让这群贪婪的家伙动手了,他们马上解开了捆着银带的袋子,却没看到金银,一声巨响,所有的风都从皮袋中冲了出来。奥德修斯被巨响惊醒,得知他们犯下大错,但为时已晚。狂风把船吹离伊塔刻,吹到极远的地方;短短一个小时,他们就驶过了之前航行九天的距离,从离故乡不远的地方回到埃俄罗斯的岛。奥德修斯吃惊地跳了起来,暴跳如雷,满怀悲伤和痛苦,不知道该不该一头扎进海里淹死。最后,因为羞耻,他把自己藏在了舱里。水手告诉他,他们又回到了埃俄罗斯的岛的港口了,谁都没法劝说他亲自去或者派人去埃俄罗斯那里,请求第二次的帮助。他辜负了对方高贵而慷慨的帮助,虽然是他手下的错误,不是他本人所为,但他还是觉得颜面尽失,心情沉重。最后,奥德修斯还是带着一个传令官去了。风神坐在宝座上,正在和他的孩子们享用宴席,奥德修斯无颜加入进去分享他们的食物,只敢像个卑贱的人一样匍匐在门槛前。

看到奥德修斯这副模样回来,埃俄罗斯大发雷霆,说:“奥德修斯,你怎么回来了?你这么快就厌倦了自己的家乡,还是我们的礼物没有让你满意?我以为我们的礼物可以让你通行无阻呢。”奥德修斯被迫回答:“我的手下坑害了我;他们趁我睡觉的时候做下了坏事。”“可恶的人!”埃俄罗斯说,“滚吧,别待在我的岸上!我们不会给被众神厌恶、注定丧命的人护航。”

他们继续航行,离开的虽然还是那个港口,却不像第一次时那样满怀希望,那时,所有的风都被禁锢了起来,只有西风推着他们的帆,温和地低语着,将他们送回伊塔刻;现在,他们成了所有的风的玩物,他们满怀绝望,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家乡。那些贪婪的水手贪求黄金的心也熄了,就算有无数黄金堆在面前,他们也不愿再碰一碰了。

他们一连航行了六天六夜,第七天,希腊人驶进了莱斯特律戈涅斯的拉墨斯港。港口非常之大,能轻松地容纳奥德修斯的整个船队。除了奥德修斯的船,其他船都下锚避风了,而奥德修斯似乎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不幸,没有进港。他把船拴在了登岸处的一块岩石上,然后爬上岩石,观察这个地方。他看到一座城市,有烟从房屋顶上袅袅升起,但既不见耕地的人,也不见驾辕的牛,没有一点农业生产的迹象。奥德修斯选了两个人,叫他们去了解住在这儿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两个使者没走多远就遇见了一位到泉边取水的姑娘,身高远远超过一般人。他们问她居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姑娘没有回答,一声不响地领他们去了她父亲的宫殿。她父亲是当地的国王,名叫安提斐阿斯。他和他的人民都是巨人。两个使者一进入宫殿,姑娘的母亲——一个比姑娘高大很多的女人就跑了出去,叫来了安提斐阿斯。安提斐阿斯来了,一把拎起使者中的一个,像是要把他一口吞掉。另一个使者逃了,安提斐阿斯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马上有数不清的巨人从四面八方涌出,堵住大门口,奔向港口,举起巨大的石块,奋力向停在那里的船只扔去。船很快就被掀翻而沉没,人都淹死了。大海没有把那些不幸的人们的尸体吞噬掉,而是让他们浮了上来,那些食人巨人就像刺鱼一样用渔叉将他们的尸体刺穿、拖走,大吃了一顿。奥德修斯的船没有进港,这才幸免于难,而跟随他出征特洛伊的庞大船队如今只剩下了这孤零零的一艘。他驾着船离开,给幸存下来的伙伴们鼓劲。他们满怀悲伤,同乡们遇难的惨象几乎让他们变成了大理石像。 qUZvcWnZI+gbEelo3Ti/rYRRFbQd9Ujm0vwPndRjK5cjgB5U5V1/BJj4fcpvF7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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