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的一天

五点钟，凯瑟琳小姐要给她的洋娃娃们举行一场“家庭招待会”。这是她在家的时候经常会有的“节目”。洋娃娃们是不会说话的。那些制作洋娃娃的天才们赋予了它们天真无邪的微笑，却没有赐予它们说话的能力。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大局着想：如果洋娃娃们会说话，那么我们人类便不会去听别的东西，只会听它们说话了。不过，这场家庭招待会的客人倒还是挺活跃的。凯瑟琳小姐扮演了多重角色——时而替她的客人发言，时而作为她自己讲话。她自己发问，自己回答。

“夫人，您最近好吗？——很好，谢谢你。昨天早晨我去买手套的时候，我的一条手臂摔骨折了，但是现在完全好了。——啊，那太好了。您的小女儿怎么样呢？——她最近害上了百日咳。——啊！好可怜啊！她咳嗽得厉害吗？——喔！她虽然患的是百日咳，但不怎么咳嗽。你知道吗？上星期我又生了两个孩子。——真的吗？这样一来，您家里就有四个孩子了，对吗？——四个还是五个，我都搞不清楚了。当你有很多孩子的时候，你真的就会糊里糊涂的了。——您穿的这件外套好漂亮呀。——啊！我家里还有比这更漂亮的衣服呢。——您常去戏院看戏吗？——对，每晚都去。昨天我就去了歌剧院，不过波里希内儿没有上台，因为一只狼把他吃掉了。——喔，对了，我每天都会去参加舞会。——那一定很有意思吧？——没错，我会穿着礼服，和一些年轻人跳舞：将军、王子、糖果蜜饯店的老板，以及许许多多最有名望的人。——亲爱的，你今天看上去真的太美了。——哎！现在是春天呀。——对，不过多可惜，天上还在下雪呢。——我喜欢雪，喜欢它的洁白无瑕。——喔，这样啊，但是这雪是黑色的。——是的，真是太糟糕了。”

这是一场高雅的社交谈话，凯瑟琳小姐的嘴一刻都没有合上过。但我还是要挑一个她的毛病：她总是与同一位客人——一位优雅端庄、穿着美丽礼服的客人——说话。在这一点上她做得不对。一位有教养的女主人应该礼貌对待每一个客人。她应该对所有人一样亲切，即使有偏爱，也应该是对那些生活境遇不太好、性情孤独的人表示出特别好感。我们应该恭维不幸的人，只有这种恭维才是合理的。不过，凯瑟琳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找到了真正有礼貌的秘密：一颗善良的心。她为客人倒茶，没有遗漏任何一位客人。她还敦促那些贫困、不幸、言行举止很拘谨的洋娃娃多吃点那些看不见的糕点和三明治——都是由多米诺骨牌充当的。

某一天，凯瑟琳将会举办一个沙龙——法国古老的礼貌传统将会由此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