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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谎

心理偏差像茂盛植物的枝丫一样向四面八方肆意生长,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根源,只有在那里才能发现“正常化”的秘密。教育者的一个常见错误,就是将这些偏差视为彼此独立的存在。

在我们看来,儿童最严重的缺陷之一就是撒谎。撒谎是为心理披上掩饰的外衣,掩饰的内容就像橱柜里的东西一样五花八门。谎言有很多种,有正常的谎言,也有病态的谎言,每种都有独特的含义。

早在19世纪,精神病医生就对歇斯底里症患者的强迫性谎言产生了兴趣。在这些人身上,谎言在语言中的比例越来越大,以至于语言完全成了一套欺骗的系统。我们还得提醒大家注意少年法庭上儿童的谎言,以及被传唤为证人的儿童的无意识的谎言。

人们往往会认为,儿童“心地单纯”,是真理的代言,但是,儿童也会真诚地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给人们带来相当大的麻烦。对这一现象的进一步研究表明,这些儿童确实在试图表达真相,撒谎是由于情绪放大带来的心理混乱所致。

这种以谎言代替真理的做法,无论是经常发生,还是偶尔出现,都与儿童故意撒谎完全不同,后者是一种自我防御。另外,还有一些谎言与自我防御无关,是日常生活中正常儿童撒的谎话。这些谎言有可能是因为孩子想叙述一些奇妙的事情,觉得若对事实进行加工可以增加被别人信任的乐趣。这样讲不是为了欺骗或谋取个人利益,而是用一种艺术形式包装了事实而已,就像演员认同自己的角色一样。例如,一些孩子告诉我,母亲邀请客人一起吃饭时,会亲自准备蔬菜汁,这种饮料美味而健康,客人夸赞说从未尝过这样特别的饮料。这个故事详细而有趣,直到我让孩子的母亲告诉我如何准备饮料时,她说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东西。我们用这样一个例子说明,儿童的某些谎言纯粹是创造力的体现,通过编造一个故事来表达他们的想象,别无他意。

还有些谎言与那些孩子因懒惰、对发现真相不感兴趣而说出的谎言不同,甚至可能是严谨推理的产物。我曾经认识一个5岁的男孩,他被母亲暂时送进寄宿学校学习。负责照顾他们的女家庭教师非常称职,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男孩开始向母亲抱怨教师太严厉。母亲去校长那里询问,校长的回复让她确信家庭教师爱她的孩子,也相信她经常向孩子表达这种关爱。当母亲问儿子为什么撒谎时,他回答说:“我不能说校长不好。”他不是不敢指责校长,而是受惯例的影响不能这样做。这种儿童在使自己适应环境时所表现出来的狡黠,更是数不胜数。

反观那些弱小和退缩的孩子,他们在一时冲动下编造的谎言,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一种防御性的反应。他们很单纯,谎言都是即兴的,因此漏洞也相当明显。教师们反对儿童撒谎,但却忽视了谎言背后的东西。这些谎言显然是为了应对成年人的攻击而采取的防御措施,但这些儿童往往被大人视为软弱的、厚脸皮的,做了他们这个年龄不该做的事情。

谎言其实是儿童时期出现的一种智力现象,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有组织。它在人类社会中发挥重要作用,就像穿在身上的衣服一样不可或缺,有时甚至可能是高贵的、美好的。

但是“儿童之家”的孩子放弃了这种扭曲的观念,表现得自然而真诚。即使如此,撒谎这种偏差行为,也不会奇迹般地消失。我们更需要改造而不是重塑儿童的行为,是用清晰的思路、自由的精神、与现实的接触及对美好和高尚事物的积极兴趣,为孩子的心理发展提供有利环境。

儿童的社会生活往往与一定的习俗有关,如果我们试图纠正这些习俗,他们的社会就会陷入混乱。许多“儿童之家”的孩子升学到其他学校后,会被认为是无礼和叛逆的,仅仅因为他们比其他孩子真诚得多,还没有学会做出必要的适应。但他们的教师不会承认这样的真诚,普通学校的纪律和习俗,与整个社会的习俗一样,充满了欺骗。“儿童之家”的孩子们尤为珍贵的真诚,在他们眼里却成了打扰他人接受教育的因素。

精神分析学在人类心理学史上最杰出的贡献之一,就是对潜意识伪装的解释。构成人类生活可怕结构的是成年人的虚伪,而不是孩子的幻想。它们就像是动物的皮毛或鸟类的羽毛,覆盖、装饰和保护隐藏在皮毛下面的东西。伪装是一个人隐藏真实的情感,在内心建立谎言,这样他就可以在一个与他天然感情相悖的世界里生活或者生存。因为成年人明白,既然不可能持续地抵抗,那就让心理适应周围的环境吧。

成年人最显著的伪装之一就是对待孩子的虚伪。成年人为了自己的需要而牺牲了孩子的需要,但他拒绝承认这个事实,因为这是不能被大众接受和容忍的。他说服自己,他是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是在行使一项天然的权利。但当孩子为自己辩护时,大人不会关注事实,而是判定孩子做的一切是叛逆和犯错。在成年人的内心,真理和正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错误的信念,即一个人正在依据自己的权利和义务谨慎行事。成年人的内心坚硬、冰冷、游移不定,会不惜打破所有的信念。

“我的心如磐石,我拍打它,手就会受伤。”但丁在地狱的深渊里引入了壮丽的冰川的形象,在那里,仇恨得到了庇护。

爱和恨是心灵的两种状态,可以用水的液体和固体形态做比较。掩饰一个人的真实感情是心理上的自我欺骗,是为了帮助个体适应社会整体性的偏差,但却会逐渐将爱转化为恨。这就是潜伏在潜意识深处的谎言的可怕之处。 r1Nl5l+xxq20PeaAbvv0egVr99CCfbrXjJ+dcjQxrT4yWrTU5tqf0QFBlYvB0J0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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