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有一天，几位母亲来找我，请我教他们的孩子读书写字。这些母亲并不识字，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起初，我觉得这样的要求其实已经超出了我的计划，我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是拗不过她们的坚持。
由此，之后我收获了一系列的惊喜。我教这些四五岁的孩子学习字母，使用的材料是教师从纸板上剪下来的，还有一些是用砂纸做的，这样孩子们就可以用手指触摸字母，感受它们的形状。
我把它们贴在黑板上，形状相似的字母放在一起。孩子们在触摸字母时，手部的动作与写字时的动作类似。教师对这种安排很满意，并没有干预更多。
孩子们站成一排，举着字母表上的字母，就像举着旗帜一样列队行进，发出欢呼。让我们感到疑惑的是，孩子们为什么有这么高涨的热情？
有一天，一个独自学习字母的小男孩的表现让我感到惊讶，他重复着“sofia，s-o-f-i-a”。他怀着强烈的兴趣去探索新事物，专心研究和分析单词的组成音，渐渐明白单词的每一个发音都对应一个字母。事实上，除了声音和字母之间的对应法则之外，拼读也没什么好学的。
语言主要是能说会读，写字就是把声音转换成视觉可见的符号。书面语和口头语的同步发展预示着写字能力的起步。一开始，书面语是从口语中提炼出来的，就像点滴之水最终汇集成水流一样，文字最终也汇聚成流水般的文章。
写字能带来双重锻炼。写字使双手能够写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所有事情，掌握一项与口头语一样重要的技能，获得第二种交流方式，表达出事件所有的细节。因此，写字同时依赖头脑和双手。
写字是固化字母学习的成果。因此，儿童要正确地书写，手就必须会画出符号。事实上，孩子们很容易就学会了画出字母表上的符号，因为它们只是特定声音的代表。但是，在孩子们自行学会写字之前，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接下来这件事是在第一所“儿童之家”发生的大事之一。第一个能临摹出字母的孩子非常激动，大声喊道：“我会写字了，我写出来了！”其余的孩子兴奋地跑上前去看他用粉笔在地板上写的字，他们边跑边喊：“我也要，我也要写！”
一些孩子挤在黑板周围，另外一些孩子则趴在地上。他们都开始写字，涌现出无穷的激情，门上、墙上，甚至家里的面包上，到处都是他们写的字。孩子们才四五岁，但他们对写字的探索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教师也跟我说：“昨天三点钟，那个小男孩就开始写字了。”
我们被震撼了，仿佛目睹了一个奇迹的发生。之前，我们收藏过一些插图精美的书，但自从孩子们学会写字之后，我们再把这些书给他们看时，却遭到了他们冷淡的拒绝。书中的图片虽然漂亮，但会让孩子们分心，使他们不能集中精力完成新鲜的、有趣的写字任务。孩子们想做的是写字而不是看图。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试图唤起他们对看书的兴趣，但他们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书，不可能明白我们说的读书是什么意思。因此，我们只好先把书放在一边，等待一个更有利的时机。
孩子们很少对别人写的东西感兴趣，可能因为他们的阅读能力有限。当我大声朗读他们所写的文字时，许多孩子会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我，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它这样读呢？”
大约过了6个月，他们才开始明白什么是阅读，实际上，他们只是把阅读和写字联系了起来。当我在一张白纸上写字时，他们看着我的手，意识到我在像说话一样表达自己的想法。孩子们读懂了我写的符号后，就开始把我写的那几张纸拿到角落里去读。
他们在心里默念这些内容，并没有读出声，但我们可以从他们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中分辨出他们看懂了这段文字，他们因认真思索而皱在一起的脸突然放松了，开心地手舞足蹈，如释重负。
我写的每一句话都包含着“指令”，以前都是以口头的方式告诉他们，如“打开窗户”“走过来”等。他们从阅读这些简单的指令开始，最终发展到可以阅读包含复杂指令的长句。
但是，孩子们似乎只是把写字理解为一种表达方式或一种语言形式，直接代替口头语言将所要表达的话从一个人传达给另一个人。在接待来访者时，孩子们以前会大声地表达自己的热情，但是自从学会写字后，他们就开始保持沉默，起身在黑板上写出“请坐”“谢谢您的来访”等欢迎词。
有一天，我们在谈论西西里岛上发生的一场灾难性的地震，这场灾难彻底摧毁了墨西拿城，造成数千人死亡。一个5岁左右的孩子站了起来，走到黑板前，开始写：“对不起……”我们看着他，期待着他能对所发生的一切表达悲伤。他接着写：“抱歉，我只是个孩子。”我们对此疑惑不解，但小家伙接着写：“如果我是大人，我就会去帮忙。”他写了一篇短文，文字间透露出他善良的天性。这种天性与家境无关，他并非富有人家的孩子，他的母亲在街上卖草药，只能保证温饱而已。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另一个惊喜。当时，我们开始准备材料教孩子们学习罗马字母，以便能够用书本给孩子们上课。那时，孩子们已经开始阅读在学校里看到的所有印刷品，其中包含一些很难读懂的材料，如哥特字体印刷的日历。同时，一些家长也会跟我分享，孩子们走在街上时会停下来看商店的招牌，以至于无法和他们一起去散步。
显而易见，孩子们对辨认字母比对阅读单词更感兴趣，他们会识别不同字体的单词，学会从词义的角度来阅读。这是一个直觉的过程，就像人们解读岩石上刻的史前文字，在符号中找到意义，这一过程证明文字已经被破译了。
如果我们太急于向孩子们解释这些印刷的文字，他们对阅读的热切兴趣和探索欲望就会熄灭。过早地让孩子阅读书面文字，会产生负面影响，削弱他们的阅读热情，不利于他们的成长。因此，我们珍藏的那些书在橱柜里闲置了很久。只有当孩子们具备了阅读的意识后，我们才让他们接触这些书。这个过程开始的时候很有趣。
有一天，一个孩子兴奋地来到学校，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告诉小伙伴一个秘密：“猜猜这个纸团里有什么？”“我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张撕破的纸。”“没有，上面有故事。”“上面有故事？”这吸引了一群好奇的孩子。他们围着一张从垃圾堆里捡起的废纸，开始读上面的故事。
后来，他们明白了书的含义，书成了他们渴望的对象。但是，许多孩子发现有趣的内容后，会把那一页撕下来带走。那些可怜的书啊！孩子们发现了书的价值，却在这个过程中给书带来伤害。
学校里一贯平静的秩序被打乱了，我们不得不制止那些因热爱书本而变得具有破坏性的急切的小手。孩子们虽然学会了阅读，却没有学会尊重书本。但值得高兴的是，在我们的帮助下，孩子们学会了读书写字，能力相当于普通学校里三年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