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解读人民对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新需要。我们要了解从我们到我们的孩子,对美好生活日益增长的物质和精神的需要,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
一个“60后”家长跟我说,她小时候最怕被人欺负,怕被孤立,渴望融入群体,并在群体中寻求认可,比如,在合唱团获得奖项成为她成长过程中的精神支柱。物质层面,她喜欢的玩具是一把手枪,还喜欢照相,喜欢吃土豆丝粉条、西红柿,有了这些就很高兴,很容易满足,也很好哄。而到了自己的孩子这一代,他从一出生就生活在一个物质丰富的时代,只要他想,他每天都能吃自己最喜欢吃的菜,玩他最喜欢的玩具,物质的满足无法让孩子获得最大的幸福感。他的需要变得更为丰富,喜欢上网,学习新的信息技术特别快,会选择从事自己感兴趣的职业,他的需求更注重精神满足,这对现在的教育也是一种挑战。
当然,这样的不平衡和差异也容易造成更多的误会。比如,很多家长会跟我抱怨,“现在的孩子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读好书就行了,我就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还不开心”“我觉得现在的孩子就是吃苦吃得太少了,所以太脆弱、太矫情”,诸如此的推测,让人哭笑不得。
正视孩子的需要,站在孩子的角度去体会孩子的需要,而不是想当然地按照父母的想法去推测和衡量孩子的现状,这是所有问题解决的前提。当前的青少年是对精神需要要求非常高的一代,这也对我们的心理咨询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很多家长认为自己小时候最需要的是自由和父母的认可,渴望得到他人的鼓励。对于“自由”,以前父母不会管束孩子去哪里做什么,现在管束和控制得严格些,所以,孩子对自由的渴望也是高于我们的。像是其他的尊重、依恋需要,也都是存在的。以前依恋父母的需要可能得不到实现,但是现在的父母会更能关注孩子的依恋需要。以前父母对孩子的关注及交流方式与现在的父母不一样,以前的父母可能会说“你这个笨蛋”之类的,新时代的父母会注意不给孩子贴标签,以鼓励为主。
物质方面,以前渴望更好的,比如,5角钱的雪糕和3元钱的雪糕相比,孩子肯定觉得3元钱的雪糕更好;但现在的小朋友就不会,他们不会重视特别贵的东西,贵的东西和便宜的东西在他们的印象里不会有那么大的区别,最重要的是喜欢不喜欢,“只要拥有了就开心”。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个很重要的现象,就是过去的需要现在依然还在需要,比如,过去精神层面的需要,现在我们还是需要的。有人说智能时代机器人要代替我们了,也有人认为是代替不了的。人类情感和人格精神层面是千百万年慢慢进化来的,机器人不可能快速到达这个层面,遥远的未来或许是可以的,但至少眼前不会。比如,在学校,化学老师可以由机器人担任,但辅导员就不能由机器人担任。老师可以把所有的化学知识及题目都安装在机器人程序里,所以复制一个化学老师的课程就可以把所有学生的化学课都教完。但是,学校里的学生培训,陪伴学生一起长大的心理老师就不一定行了,因为机器人是刻板的,与人的交流并不是真实的,满足不了“依恋”“爱”等情感需要。
原来有的需要现在依然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充分满足需要。原来我们的父母经济建设的部分投入得少一点,情感部分就会投入更多一点。现在的父母将更多的精力投入经济建设,对孩子的陪伴就少了,一些孩子明显因为情感不能满足而出现问题。有的父母能满足孩子的情感需要,那么这个家庭就进入新时代了。还有很多父母是没有进入新时代的,实际上是因为我们的能力没有进入新时代。
我在婚姻家庭的辅导中,常提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很多离婚、分手或者不能进入婚姻的人群,其实有一个心理不平衡的问题,那就是他们想要更好的生活,而这个需要没能满足。比如,一个人原来回家只需要有饭吃就行了,现在回家还得有人听他说话,饭还得有味道,做饭的人还得有情感。这就是高要求了,而这个人不具备满足这个要求的能力,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个人并不具备满足这样生活的能力,这就和一个想发财的人并不具备赚钱的能力是一样的,但同时又马上把这个问题归因到他人身上。因此,我们的婚姻家庭跟亲子教育是一脉相承的,在对婚姻的辅导上,我们要更多地帮助他们认识自己,然后跟自己的需要相匹配,使能力与需要相匹配,所以婚姻教育就变得很重要。积极婚姻辅导是“我能做什么”,而不是“我有什么问题,对方有什么问题”。青少年心理工作也是一样的,我们的反思就在于有没有围绕需要,围绕谁的需要,怎么样找到这个需要和不平衡点,找到了这个就好办了,实事求是进行澄清,孩子的需要满足没有,如果不去满足,即使找10个心理医生,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这就是青少年工作,把它当成工作,满足青少年的需要。
年轻的家长会有更加不同的看法,一个“00后”孩子的妈妈跟我说,她认为自己小时候的物质追求比较多一点,想要一些衣服、发卡、文具、书、书包、娃娃等,冰激凌几毛钱就很贵了,2角钱就可以买一个很好吃的零食。精神上需要和同伴在一起玩耍,需要老师的认可。而自己的孩子生活在比较富裕的年代,所以物质追求少,一块石头可以玩一天,不太喜欢奢华的东西,如一本书、一些自然材料就可以让他很开心、很满足,他更需要的是精神上的呵护——你是否呵护我、理解我、陪伴我,带我去旅游,还能给我自由,是否能得到老师的肯定和信任,是否有家长的陪伴和信任。
我们以发展性的视角、以工作性的性质去做青少年的工作。我们的策略就是围绕着需要来开展。所以,对于青少年来访者,我们可以问他,觉得在家庭里哪些方面没有得到满足,哪些是合理的需要,用一个图表表达出来,让他自己去澄清。
现在的青少年来访者,最害怕的就是认为我们是爸爸妈妈请来的帮手,是来教育他们的,没有站在他们这边。我们应该站在他们需要的角度,以此作为切入点,所以策略是很重要的,我们必须改变策略。我们的任务是帮助他们发展。
比如,一个青少年出现适应性问题,无法跟别人交往,那是他有什么需要没有满足,或者是压抑了什么欲望而出现障碍。当我们找到他没有被满足的需要以后,再探讨合理不合理的问题,而不是一开始就否定。当孩子说想要爸爸妈妈陪伴时,而爸爸妈妈总不能时时刻刻陪伴。我们也要探讨这个需要合理的部分在哪里,不合理的部分在哪里。
一个上大一19岁孩子的家长,跟我分享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暑假孩子回家的时候,许久未见的母子俩还未来得及嘘寒问暖,她第一眼就看到孩子那个“奇怪的头”——孩子把头发留得很长,还扎上了一个小辫子。妈妈心里很不舒服,看着儿子顶着那个“辫子头”走来走去,满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好长时间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孩子的头。作为一个“70后”,她所接受的教育和人生经验,让她从内心认为这样的发型是怪里怪气的,她很想拿把剪刀把儿子脑袋后面晃来晃去的“小辫子”一剪刀“咔嚓”下来。但理智告诉她一旦这样做了,十有八九会导致一场家庭战争,会破坏她与孩子之间的关系。为了维护家庭和谐,她每天催眠自己、告诫自己,要尊重,要接纳,甚至还当着孩子的面夸奖他:“你这发型……挺……酷的。”儿子大约也看出来母亲对他头发的复杂情绪,但是装作不知道,怡然自得地继续顶着辫子头我行我素。
这个妈妈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需要,怎么上大学还要耍酷把头发留长。现在的青少年到底有什么需要?
这位妈妈的想法很有趣:不认可,但为了维护家庭和谐还是接纳他。所以,当我们遇到这样的矛盾时,到底是主动地迎上去,和而不同,还是被动地被裹挟着,半推半就地奔向新时代。有些父母对孩子要求很高,等到孩子快崩溃了,父母又直接撤退。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大度一点,主动迎合孩子,与孩子交朋友。
很多人实际上没有跟上新时代,没有跟上需要。像这样半推半就的家庭还算是有潜质的。每一个孩子都会从自己的原生家庭这座山峰上越过去,超越自我。留辫子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就是表达:我是我自己,不是谁的自己,不是谁的我。我们要尽可能理解符号背后的意义,了解孩子在诉求什么、表达什么、捍卫什么,这就是文化心理。孩子不是非要留这个头,本来他就只是借一个符号表达一下自己而已,结果我们坚决地要他剪掉,后面有可能会发生不可解除的冲突,然后导致很多的悲剧。
经过交流,我们不断反思策略。青少年心理辅导是一项工作,它是发展性的,它不仅是家庭教育、咨询与治疗。我们在试图开创一种新的,适合青少年心理发展、心理教育、心理咨询的思想理论和路径,我们要紧跟社会环境下青少年的需要,找到一种符合中国当下社会发展阶段的策略。这项工作是非常有意义的,关乎社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