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年,美国总统候选人比尔·克林顿在大会上面对激进分子的刁难时说了一句广为流传的话:“我能理解你的痛苦。”这句话在大会结束后很快在美国流行起来,还被人们称为“克林顿式关怀”。
我们大多数人都和克林顿一样,会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会对他人的遭遇表示理解,但我们能否感受到他人物理上的疼痛呢?答案是肯定的。也就是说,当我们看到一个因身体不适而感到疼痛的人时,我们会感觉到他的疼痛,这种身体上的疼痛具有传递性。
俄勒冈健康与科学大学为了证明身体疼痛具有传染性,可以从一个个体传递给另一个个体,就在老鼠身上进行了实验。实验设置为,一组老鼠接受一种有毒物质的注射,该有毒物质会引起炎症,炎症发作时这组老鼠就会感觉到疼痛;另一组老鼠则不会被施加痛觉刺激,它们会被放在被施加痛感刺激的老鼠的旁边,以便实验者观测它们会不会因受到施加痛觉刺激的老鼠的影响而感觉到疼痛。如果它们真的有疼痛反应,那么就说明身体上的疼痛可以相互传递。
实验开始后,接受注射有毒物质的老鼠很快感觉到疼痛,而没有施加痛感刺激的老鼠也表现出了疼痛的反应。而且测量结果显示,这些老鼠虽然只是旁观者,但它们所感受到的疼痛不亚于接受有毒刺激的老鼠,甚至可以说它们感受到了和被施加疼痛刺激的老鼠相同的痛苦。
第三组老鼠作为对照组被放置在另一个房间里,它们不论在听觉上还是视觉上都感受不到接受有毒刺激的老鼠的影响,结果与第二组的老鼠不同,它们没有表现出痛觉反应。可当实验者将表现出痛觉反应的一部分第二组的老鼠和第三组被隔离开来的老鼠放置在一起时,这些原本被隔离开来的老鼠纷纷受到了痛觉反应老鼠的影响,也开始表现出痛觉反应。它们虽然没有受到听觉和视觉上的刺激,却从嗅觉中感受到了其他老鼠的痛苦。最终三组老鼠都出现了痛觉反应,而真正接受痛觉刺激的老鼠却只有一组,也就是说第一组老鼠的痛苦传递给了其他两组老鼠。
该实验结果充分证明了痛苦是可以传递的这一理论,而且该实验结果还可以延伸到人的身体,我们和实验中的老鼠一样能够体验到他人的痛苦,人与人之间的痛苦同样可以传递。我们能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体验到别人的痛苦是我们所具有的一项共情能力。
伯明翰大学斯图尔特·德比希尔博士和其同事乔迪·奥斯本为了证明人能产生感应式疼痛,专门找来 108 名大学生进行了一次实验。
实验中,斯图尔特安排被试观看一些会令人感到疼痛的画面,例如运动员受伤、病人接受注射等,然后让被试说出自己看到这些场景后的心理感受。统计结果显示,有接近三分之一的被试表示,他们能从至少一个场景中感受到疼痛,他们不仅会产生疼痛的情绪反应,还能感觉到生理疼痛,例如看到运动员膝盖受伤,他们就会感觉自己的膝盖疼痛。在斯图尔特看来,这些能产生感应式疼痛的人就是“反应者”,而那些未感到疼痛的人则是“无反应者”。
随后实验者在反应者和无反应者中各挑选了 10 个人,参与接下来的实验。这一次,他们被安排观看三种不同的场景:忍受疼痛场景、令人感动而非疼痛场景和普通场景。当他们观察这些场景的时候,实验者还运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仪(fMRI)密切关注着他们大脑的活动情况。fMRI图像会随着大脑血流量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实验者可以通过观察这些变化来判断大脑哪个区域对某一刺激产生反应。
当被试观看疼痛场景时,实验者发现所有被试——不论是反应者还是无反应者,他们大脑中的情感中心都会变得活跃起来,而反应者大脑中的感受疼痛的相关区域会比无反应者更加活跃。当被试看到令人感动的场景时,反应者大脑中感受疼痛的区域不再活跃,反而平静下来。斯图尔特认为这项实验结果可以充分证明感应式疼痛的存在,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他人的受伤或疼痛产生生理反应。
美国著名社会心理家学斯坦利·米尔格拉姆曾做过一项著名的电击实验,他认为被试会为了服从实施电击的命令而无视电击给他人带来的痛苦。
参加实验的被试均为男性,年龄在 20 岁到 50 岁之间,一共有 40 名被试,他们分别来自美国社会的不同阶层,有工人、售货员、商人,也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专家。实验开始后,米尔格拉姆会说这是一项涉及体罚对学习行为的作用的实验,一部分被试扮演老师的角色,另一部分被试则扮演学生的角色。事实上,所有被试都扮演老师的角色,隔壁房间扮演学生角色的人是米尔格拉姆提前安排好的。
实验开始后,扮演老师的被试会被告知,他们虽然看不到扮演学生的被试,却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彼此可以通过声音进行沟通。而扮演老师的被试会拿到一个电击控制器,这个电击控制器连接着一台发电机,可以制造出 15 伏特到 450 伏特的电流,每当他们要对隔壁的学生实施惩罚时,就可以按下电击控制器。
实验开始后,老师会得到一张纸,上面列着一些搭配好的单词,老师需要将这些单词交给隔壁的学生,然后进行测验,而学生则通过摁下A、B、C、D四个按钮来回答老师的问题。由于单词表很长,许多学生都无法正确回答问题,老师不得不对学生进行电击惩罚。
在最初的电击惩罚中,由于伏特数较低,学生们并不会表现出多大的痛苦。但随着错误的增加,电击的强度也在不断提高,当电击达到 75 伏特时,老师们开始听到学生不满的嘟哝声。当电击达到120 伏特时,学生们开始痛苦地喊叫。当电击达到 150 伏特时,学生们开始求饶,他们会求老师放过自己,自己实在无法忍受电击,想要退出实验。当电击达到 200 伏特的时候,老师就会听到学生们的喊叫声:“快停下吧,我血管里的血都要被冻住了。”当电击达到 300 伏特的时候,学生们开始抗拒,他们不再回答问题。当电击超过 330 伏特的时候,老师不会再听到学生的声音,隔壁一片寂静,学生好像已经疼晕过去了。
学生们的种种反应当然都是演出来的,电击惩罚事实上根本不存在,但对于扮演老师的被试而言,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容不得他们怀疑,他们相信自己每次实施的电击惩罚都会给隔壁的学生带来痛苦。随着电击强度的增加,许多扮演老师的被试开始怀疑这次实验的目的和意义,他们不想听到隔壁学生痛苦的叫喊声,因此有不少被试提出疑问,可在权威的米尔格拉姆的命令下,许多被试选择继续,只有 5 名被试拒绝执行电击命令。在整个实验过程中,一共有 14 名被试拒绝服从米尔格拉姆的命令,这项实验结果显然证明了米尔格拉姆的猜想,一个人会因服从权威而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来,哪怕他们会因此产生焦虑乃至愤怒的情绪,会在执行命令的同时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但米尔格拉姆的实验也证明了大多数人能对他人的疼痛感同身受,在实验中被试只能听到学生们痛苦的叫喊声,也就是说他们只被施加了听觉刺激,仅仅是这样,他们都难以忍受,想要结束电击惩罚。如果再加上视觉刺激,没有墙壁的阻隔,他们能亲眼看到学生们的痛苦,那么实验就会出现另一种结果,因为视觉刺激给人的感受更加强烈。
这种能感受到他人疼痛的特质,被称为身体共情,属于共情类型的一种。在现实生活中,有一部分人能与他人产生身体共情,当他们看到别人出现不舒服或表现出痛苦反应时,他们就会觉得不舒服或疼痛。像上述实验中的反应者,他们就属于身体共情者。他们在实验结束后对实验者表示,在平常的生活中,他们通常不愿意观看恐怖电影或新闻中令人不安的场景,因为这些会让他们陷入痛苦中。
当然,身体共情不仅局限于感受他人的痛苦,还包括感受到他人所散发出来的积极信息,例如当身体共情者和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待在一起时,他就会感觉良好。身体共情者能感受到他人身体的状态。
身体共情这种共情类型既有好处也有坏处。首先,身体共情者能感受到他人身体的状态,从而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需求。例如初为人母的女性在照顾自己的孩子时,就需要与孩子建立身体共情,能敏锐感受到孩子的身体是否舒服,从而在孩子的身体出现不舒服时,她能及时采取措施。但身体共情者也会被这种共情力所困扰,尤其是当他们无法将自己的身体感受和别人的身体感受区分清楚时,他们会将两者混淆,且极易被对方消极的身体状况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