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恶感在人类的饮食偏好上扮演着很有趣的角色。例如,有些人不喜欢吃番薯、苹果派、甘草、果仁蜜糖千层酥或全麦面食等看起来黏糊糊、灰扑扑或貌似腐烂物的食物,但更多的人不喜欢吃马肉以及老鼠肉等。实际上,人们对非肉类食物的厌恶也可能与肉类有关:它们可能来自动物,如奶酪和牛奶,或外观和质地像肉类。
达尔文在讲到人类对不熟悉的肉类有何反应时,用了异常强烈的措辞,他说:“人们仅仅是想到要吃那些通常不被当作食物的肉类就会立刻恶心呕吐,这真是太奇怪了,尽管那些肉类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根本不会导致反胃。”这种说法很极端,达尔文可能言过其实了,也可能他所处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非常脆弱,因为我从未听说过有人仅仅因为想到要吃异常的肉类而呕吐。正如达尔文所说,这真的太奇怪了。
婴儿与儿童是不会对肉类感到恶心的,他们对自己的或他人的排泄物都不反感,甚至还会吃蝗虫或其他昆虫。 心理学家保罗·罗津(Paul Rozin)及其同事做了一项实验,他们给几个孩子吃“狗粪便”(其实是花生酱和臭奶酪的混合物),孩子们抢着吃完了。
这种情况会持续到三四岁,再长大一点儿,孩子就会产生厌恶感,并知道粪便和尿液都是恶心的东西,也会明白有蟑螂掉进去的果汁或牛奶不能喝。有时,他们会过分敏感,还会紧张兮兮地不断追问他们吃的食物有没有沾上脏东西,或之前有没有被放在不干净的地方。
威廉·伊恩·米勒(William Ian Miller)在他的著作《剖析厌恶感》( The Anatomy of Disgust )中写了他的孩子的故事。他提到他的两个孩子都很挑剔:女儿不愿意自己动手擦屁股,因为她怕会因此弄脏自己的手;儿子则只要有一滴尿不小心滴到裤子上,就会立刻换掉内裤和外裤。
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人们产生了厌恶感。弗洛伊德学派的学者认为,产生厌恶感的根源与儿童的如厕训练有关。在对孩子进行如厕训练时,成年人不断地给孩子灌输“排泄物是脏的,让人厌恶”的观念,这就是最早让人产生厌恶感的根源。不过,这个观点仍有待商榷,因为世界上不同地区和不同民族的人训练儿童如厕的方式千差万别,有些文化甚至根本不存在“厕所”这个说法,但所有人都对尿液和粪便感到恶心。再进一步说,弗洛伊德学派无法解释为什么血、呕吐物以及腐烂的肉类等也会让人感觉恶心与厌恶,我们并没有通过如厕训练习得这些东西也应该被厌恶。在我看来,厌恶感的形成过程更像是一个生理过程,是神经系统发育的一部分。
对于有些东西,如粪便,一般人都会觉得恶心。但由于文化背景不同,有些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是恶心的,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可能就未必如此,如肉类。达尔文对这一问题的研究为我们揭示了儿童是如何逐渐产生厌恶感的。儿童并不是一个接一个地了解到哪些肉是恶心的。相反,肉本身对他们来说都是恶心的,他们是一个接一个地验证哪些肉是可以吃的,才会选择去吃。也就是说,儿童会留心身边的成年人会吃什么肉,继而渐渐地对成年人不吃的肉产生厌恶感。有意思的是,成年人也许会愿意尝试没吃过的水果、蔬菜或其他食物,儿童却不会这么做。就我自己来说,我小时候没吃过燕麦条、酪梨寿司、虾肉饺子和蟹肉饼,但我现在却很爱吃这些食物。当然,我是绝不会尝试老鼠肉的。
关于对食物的厌恶感这一主题的部分研究是在军队进行的,因为士兵,尤其是飞行员,在很多情况下并没有条件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甚至不得不为了完成任务或生存下去而吃一些令人厌恶的东西。也正因如此,让士兵吃他们厌恶的东西是军队测试士兵服从性的一种方法。
1961年,尤尔特·史密斯(Ewart E. Smith)发表了一份研究报告,其目的是通过上述方法测试士兵的服从性。报告的开篇就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军方近来委托矩阵公司研究训练士兵服从性的方法。”研究人员想了很多不同的方法让士兵吃他们厌恶的食物,包括虫子、炸蝗虫以及被辐射污染的腊肠三明治等。他们发现,士兵会服从命令,吃下这些令人厌恶的东西,但他们绝不会喜欢上吃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