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十五岁那年,以恩荫获得郊社斋郎的官衔。数年后,又晋升为将作监主簿。在宋代,这通常是官宦人家子弟安身立命的坦途。平流进取,亦可取得不太低的官位,过着安逸而平庸的生活。司马光是位有志气的青年,仰仗父亲,对他来说毕竟是件不太光彩的事情,因此他未肯出仕,而是继续居家攻读。宝元元年(公元1038年),司马光二十岁。弱冠之年,司马光一举成名,考中进士甲科第六名。不久,又与张存三女完婚。“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中国古代青年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司马光一下全部实现了。宋代与唐代一样,特重进士科。考上进士高科,即意味着“荣进素定”,往往不十年即为卿相,前程是光明而远大的。因而,在社会上以至“贩鬻给役之徒皆知以为美尚”,是极受人尊重的。荣誉和地位是崇高的,但如果仅仅满足于此,沾沾自喜,则是可鄙的。司马光认为:“得之者矜夸满志,焜耀于物,如谓天下莫己若也,亦何惑哉!贤者居世,会当蹈仁履义,以德自显,区区外名,岂足恃邪!” 在司马光看来,考中进士还算不得成功,按照儒家纲常名教,造福于国家,造福于社会,才是人生的最高理想。
司马光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同年,司马光受命出任华州判官。在华州,家人常常见他在卧室里,猛地站起来,穿上官服,手执笏板,正襟危坐,无人识其用意,后来他的助手和学生范祖禹得便问及,司马光答道:“我当时忽然想起天下大事了。”是啊,当一个人虑及天下安危这样重大的事情时,态度怎可不肃然起敬呢!司马光从年轻时起,就以天下为己任,是一位有强烈责任心与使命感的人。
此时,司马池正在同州任上。同州与华州是同属陕西路的毗邻的两个州,司马光得以常常因公赴同州,就便探望父亲。时司马光的同年、并同出庞籍门下的石扬休正任同州判官。石扬休,四川眉山人,十八岁就“声振西蜀”,司马光儿时已闻其名。石扬休后来官至知制诰。宋代的知制诰即唐代的中书舍人,也就是国务秘书,是侍从近臣。石扬休为人“望之俨然,以律度自居,即之恂恂,温厚善谈笑,令人心醉不能舍去”。尽管年龄比司马光大二十三岁,尽管二十余年来两人“迭有进退”,但两人“穷通相遇如一日” 。同州有座龙兴寺,是他们常去游玩的地方。龙兴寺是隋文帝故居,寺内有隋代名臣李德林撰写的碑文,又有唐代著名画家吴道子所作壁画。壁画为未竟之作,据说吴道子期望后代高手能补完它。评点评点未竟之作,读读布满苔渍的隋碑,这对于好古而敏求的两位新进士来说是多么惬意的事啊!数年之后,司马光回忆起这段往事,情不自禁地写下了节奏明快的诗篇 :
昔年三月浪,鳞翼化云雷。竹箭流俱上,芙蓉幕对开(指二人初仕入同、华二州幕府,为节度判官)。瀵泉(此指同州)扬沸渭,泰华(此指华州)耸崔嵬。捧檄容归省,飞觞复屡陪。芬芳袭芝室,嘉庆侍兰阶。吴壁评残笔,隋碑读渍苔。清阴依玉树,和气乐春台。……
此时的司马光可谓生逢盛世,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