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悄悄地又来了,人们欣欣向荣,大家有时在谈着今年春游上哪里去。因为精神文明,可以促使物质文明,尤其祖国的河山,实在太丰丽多姿了,只要我们稍加探索,乐土便豁然在眼。去冬上了江西萍乡,找到了那洞天福地的“孽龙洞”。接着二次去了钱塘江口,都是使我留恋、遐思,永远是幅幅美丽的图画。
我们现在搞旅游,要讲旅游线,从上海到杭州可以去乘火车,回来坐汽车。坐火车,中间站有嘉兴,看南湖,游烟雨楼、曝书亭、落帆亭等名胜。坐汽车呢,经过海宁、盐官,观举世闻名的钱塘江潮、海神庙、陈阁老与王国维故宅。再北行便到了海盐,有澉浦的永安湖,城内今存浙江最大最精的园林绮园,沿岸海天一色。车达平湖参观地主庄园,华堂夏屋、小院幽轩,一座封建社会的大住宅,布置井然,予人以教育甚深。最后经过金山便到上海。这条汽车的旅游线,比火车线可说丰富多了。
风景之美在山在水,两者相兼,必成佳景,澉浦的山蜿蜒多姿,层峦叠翠,在桔林竹林的四山环抱中,出现一个平湖,这就是永安湖,又称南北湖。山的一个高峰称鹰窠顶,很形似。这湖不大,亦不算小,当然比不了西湖,可又比瘦西湖大,它的好处,是比瘦西湖幽深,比西湖玲珑,能兼两者之长。它的特色尤其在于湖外为海。那就是山水之外再加一个海,山光、水色、涛声,够你受用的了。因此古人便有“测海观潮”、“永安揽胜”的景名。我们缓步入山,达巅,有一座云岫庵,庵名题得太雅了,是从陶渊明“云无心以出岫”这佳句中拈出来的。不但点出风景,同时也表达了僧侣们的出世之想。每年农历十月朔(初一)晨,传说在云岫峰可观“日月并升”奇景。那天不但游人多,远近的地理学家、天文学家,亦都参与其盛,更多了一层科学兴趣。这里听说当年秦始皇来过,因此有“秦驻天堑”一景。整个风景区,像个村姑,没有被“都市文化”所“污染”过。因此无华厦,无高楼,没有那种打了牙齿镶上金牙的丑态,是平淡、天真,可以容我沉吟,任我周旋,耐我盘桓,享受一次诗也般的游憩。
我近年越来越怕赶时髦了,连旅游也另有打算,“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怕到出了大名的“胜地”,觉得感情上反而同它合不来,所以那种“小城春色”、“野草闲花”、“竹篱茅舍”、“平泉远山”等等,多少给我一些消除疲劳,暂别城市的感觉。回来后确使我产生了无穷的动力,工作效率有显著的提高。
今天我们的生活一天天的提高了,人们对于春日的旅游,兴味与认识也随着更文明化了,我不希望大家趁热闹,都涌到苏州、无锡、杭州等大区去,分散一点人流,吃腻了的大餐馆,不妨换一下“随意小吃”吧!
嘉兴地区每个小城镇都有各具风格的随意小吃,过去丰子恺先生从杭州到上海,他总是坐一只小船,每到一处,上岸购点土产,点几味小菜,边酌边吟,不失为雅人风度。永安湖四周环山,产橘甘甜。而鱼虾鲜美,乡店待客,不须久待。山间清泉,碧乳浮香,亦无用挤座。这些恐怕亦是每个旅游者所向往的吧!
一九八三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