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淡月清风”,有时还流露点“春花秋月”,这是梁谷音教授的散文,她是昆剧家,与我这个梓人一样,文章是分外之事,用她歌余之兴,偶然涉笔为之,没有做作,也没有当作家的目的,如小溪清泉,流到哪里是哪里,写得真,写得有感情,以情而演剧,再因情而造文,这是谷音文章与人不同的“唱腔”。
谷音是个聪明人,大家称她为才女,这个才可不容易,说得透彻一点就是文化修养,她爱文学戏曲,还知己泉石,爱书法,用清丽两字概括她,也许不会过誉吧?
我常说内行文章要外行读者,我与谷音都是外行人写文章,只可以给外行人看看,可不顾厚颜无耻,却要占内行人一席,个体户也要上市场了。但是我们有我们的行业,文章只可说余事,因为余事,没有当作家的野心,老老实实,没有水分,说了心里话,谷音的几篇“十日谈”、“秋痕”,有真情的流露,是人的生活写照,也可说是她传记的一部分。我曾经说过人家代写的“传记”,包装水分太多,失真了。
我接触过很多女作家,老一辈的林徽音、陆小曼、凌叔华,以及台湾琦君、三毛等,那年谷音去英演出,我介绍她去访问凌叔华,前岁凌叔华逝世在北京,谷音对我说她要写一篇回忆文章,这些都可说是新老女才人,留下的印象太深。谷音以曲惊世,我深信她的文章,也同样为人难忘。
近年来她爱读徐志摩与林徽音的作品,在空灵、清逸、流爽等方面无形中起的感染很深,同时这种情趣也反映在她的表演艺术上,有所发展了,她在文化方面用了功,因此她的本行开始了新的天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像一杯清茗,是一盆幽兰,含蓄的清味,永久可以留于人间。
园林之传,在于园记,昆剧之传,重要的也是依靠文字的记载,谷音你们是昆剧传人,昆曲之能流传今后世上是依靠你们了,你能记事抒情,能描绘意境,要做点今人没有看到的事,古人说“文以载道”,那你该“文以载曲”了,“袅晴丝,吹来闲庭院”,好文章,出于你妙笔,“不到园林,不知春色如许。”不见妙文,不知昆剧如许,这是我的厚望!
一九九一年秋于梓园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