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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圣约翰同学会开会，忝为顾问的我，总是举步迟迟。般般往事，盈我白头，有些隔世之感了。我青年的一段岁月，就是如诗一般的度过在约园中，我常在思忆，有时清泪渐湿了我双颊，历史就是这样无情。
怀施堂的钟声响了，告诉我们该起身了。窗外的初阳斜照在树丛草地上，传来了几声鸟语，平静中点出了生意，同学姗姗地来了，生意更浓了。接着又是钟声，我就进了课堂，开始弦歌的生活。当时班上的同学不多，也亲切，一周十几小时的课，也愉快恬适上了。当时的同学，如今相见都是白发苍苍！但他们都与我一样留恋着约园。
院落式的西方古典建筑，宽阔的外廊，折射的阳光，起了变化的影子，加上扶苏的花影，树影参杂其间。老教授在廊间谈诗，建筑系学生在写生，礼拜堂中传来飘渺的赞美诗声，一切是超逸，没有一点尘俗气，古人所说书卷气，也许这也算吧！
我是住在约园内，窗外有一弯流水，从树隙中可望见一片田畴。田畴外是铁路，每天有很多班次火车开往杭州，我的丰儿出生在这里。他童年时爱爬在窗台上看火车。后来我移居同济园住，当他去国之前，还要我与他看约园的出生地。他徘徊久之，谁也不信这是永别了，谁会料到他会惨死在异国。再与我在这里共同生活的他母亲，也走向天国去了。
忆约园，又要想起了我的亡友黄作燊教授，那时他是建筑系主任，是一位博通众艺的建筑家。我们围绕着他身边，精神文明是活跃的。我们演过京剧、昆剧，是师生作主色的。因此在他熏陶下的师生，思想活泼，我到今时时想念他。一位与世界建筑师同过学，受过很久的西方教育，同样爱京剧、昆曲，对祖国的文化是那么热情，可能是一些假洋鬼子们所不理解的。我想作为一个中国学者，绝对不可能忘怀祖国文化的。我这样期望着。
约园是个大家庭，有文化、有感情，有园林之趣。每当夕阳西下，人影散乱，住在校外的同学离校了。淡黄的草地，浓郁的树影，传来同学宿舍的胡琴声与洋琴声，点破了沉寂的校园，有诗意，又有画意。老教授有的在推敲吟诗，年青人也有默默地在看书，老牧师趁机在稀散的人们中说教，一切止于至善。我爱那满漫藤萝的小礼拜堂，它矗立而又安详凝重地卧在草坪之侧，似乎予人以劝世之概，这是静。它前面有个草地网球场，很多人在拍球，又是一幅动的插图。如今再也不见了。秋晨浮起了这些零星梦，是幻梦，是秋梦，薄得如秋云样。
一九五二年秋，我离开约园，正如徐志摩《再别康桥》（剑桥大学）诗一样，“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康桥想来仍是康桥，约园呢？留梦而已。
一九八九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