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越是意识到物性自我的局限,越是迫切追求超越自我的精神世界。物质生存得以满足的我们,就会提出非生存的疑问。人性的本能是动态的否定之否定,是追求平衡和不平衡的生息,是精神物质的矛盾,是梦幻现实的悖论。我们试图挣脱枷锁里的小我,我们向上眺望天空,向外寻找融入自己的大我,我们向内投入心胸,试图空无自身枷锁的躯壳。我们通过人性好奇的触角,穿越否定之否的人世风尘,向往大无大有的境界归属。这是我们身心的思维状态,也是物质精神的离合互动。
生命的好奇追寻类似我们生命之外另一个自然,艺术的创意由具体的自己超越自己。艺术是炼金术的物化异变过程,通过创意的艺术,我们经由一个物象真实,模拟创造另一个与之平行相关的物象真实,所以艺术在也不在,模拟的艺术像也不像。
我们探索艺术的渊源动机,追寻艺术的涵义功能,围绕艺术这个问题,似乎有团神秘的迷障云雾。然而,如果我们能够排除围绕艺术的社会标准是非和经济利益炒作,这个问题就会非常简单:作为创意的艺术,不是外在的努力,而是人性生存属性的一种本能,是生命的不得不。
约瑟夫·坎贝尔(Joseph Campbell) 把跳大神的巫师看成最早的艺术家,艺术在精神的层面,通过人性本能的认知,冲破时空的限制,超越生命有限的自己,探索不可逾越不可言喻的无限世界。图腾的古人把神性寄托在另一个物象上面,巫师把自己变为一个妖魔鬼怪,目的都是跨越局部的界限,挣脱局部自我的枷锁,否定平常个别的自己——所有的宗教信仰土著巫术,都有类似的精神灵性和感知本能。
我们人类文明永远在有限和无限之间纠缠不清。有限的我们在无限的威逼之下,自然而然向往无限的永恒。我们以各种方式途径,尝试跨越生死界限的可能。表面上,这是一种宗教心理,但是事实上,我们人类所有的努力,包括人文、艺术、哲学、自然科学以及人类所有的文明,内在的冲动和外在的成果,基因都是人性不拘局限的创意本能。
所以艺术的创意,不是人生以外的一种能力,就像追求精神超越是人生苦短的本能。艺术创意的追求,探索模拟和我们生命平行的另一个真实的冲动,同样也是人性不可分割的部分。从这个角度,艺术并不等于创意,艺术更不拥有创意。创意的艺术是生命的状态,它在人生的任何层面,也在社会的任何领域。创意的人生无所不在,创意的形式无所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