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的本质其实只是讲一些大脑的有趣知识,但我希望这些零散的知识能在你的脑海中埋下几颗种子。在看完这本书后,这些种子在你的大脑里生根并随时准备发芽,进而让你逐渐能够对报道的与脑科学有关的新闻有更好的理解和辨别能力。
从2022年起,我的每一本书都有同样的开头—— 这本书里的内容是否值得信任? 我希望每一位打开这本书的读者,向我、向出版社、向自己都问一遍这个问题。
在玩游戏的时候,我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游戏开始的“入门指南”,因为好的设计无需过度解释。但我还是想在此献上本书的阅读指南,特别是如何判断信息的可靠性、如何看论文引用以及如何在这本书中找重点。
如果你和我一样,讨厌“入门指南”,也可以跳过这一节,但我希望你能迅速阅读本节后再进行对全书的阅读。
你最近遇到过假新闻吗?
在过去,我可以通过认准某些专业报社获取“权威”“真实”的信息,但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假新闻也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或是因为没有新闻可以报道,或是为了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混口饭吃,抑或是扩散信息已经没有门槛,现在我们接触的大多数信息的真假性,实在是难以判定。有些信息虽然假得离谱,但还会广泛传播,让很多人坚信不疑。我有个记者朋友开过一个玩笑:“你觉得我说的是假的,那等你办一个阅读量更大的公众号来喷我啊!”这虽然是个玩笑,但细想真的挺可怕的。
如何判定一条信息是否真实?这里我借用一下英国德比大学的心理学副教授威廉·范·戈登(Dr. William Van Gordon)针对“如何识别假新闻”提供的五条建议。
当你阅读一条新闻时,先停下来,思考一下:
· 这条信息的来源是什么?来源是否专业和可靠?
· 带着批判性思维看待它,试着跟它抬杠!
· 想一想有没有什么细节是这个新闻没有提到的。大多数假新闻会故意遗漏一些细节,假信息也类似。因为它是假的,所以细节经不起推敲。
· 如果引用原话,确认来源是否有名有姓,是否真实存在,或者说这句话的人能否为这句话负责任。
· 看看图片是不是假的。试着在网上搜索图片,看看这张图片的出处在哪里,是不是被挪用的。
虽然这都是识别假新闻的建议,和这本书针对的科学内容有一定区别,但在思路上是一致的。
其实科普内容特别适合在线上传播,那为什么我还要写纸质书呢?因为科普类的纸质书有一个特点是它的大问题,就是慢。毫无疑问,这是纸质书天生的弊端——科学知识日新月异,这本书印刷出厂到读者手里时,里面有些知识就已经被新的发现驳斥了。这也是知识的宿命。与此同时,这个特点也让它成为一个筛子。这个筛子,不仅筛了信息,还筛了人。
筛信息是指什么呢?即把那些不成系统、站不稳脚、不够重要的信息筛掉,只保留核心的内容。平时我在网上写的科普文其实更像一篇评论。我会把对这个知识点全部的了解都展示出来。因为读者想看的,就是从一个点扩散到一个面的内容。但写书则不同,写书是知道物体有几个面后,需要再去选几个关键点并系统地展示出来。
筛人又指什么呢?我曾收到过评论,抱怨文章最后的引用列单太长,看着就头晕。在那之后,在线上写科普文时,我会尽量将论文引用无痕化,要么在文内只是轻微提及,要么在文章最后只列出关键论文。但纸质书面对的人群是不一样的。书的形式天生就是一个壁垒,愿意打开这本书的人,一定想获得这份知识,也会对信息的严谨度有更高的期待和要求。
在这本书中,我将所有发现的来源都标注了出来,这些来源都是经过正规、高质量的同行审核过的研究论文。我将每篇论文的详细信息按照标准的引用格式放在了当页的脚注中。
我相信能打开这本书的人是不会讨厌这些脚注的。更重要的是,这本书有可能会激发你对某些问题的好奇心,让你继续探究下去。我得让内容经得起推敲和考验。
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这样以脚注的方式引用,从学术上来讲,或许并不规范,但确实更加方便阅读。
科学界有很多种引用格式,几乎每一个大的论文期刊都有自己的一套系统要求。这里我选择的是神经科学里一个大家都会看的学术期刊《神经科学期刊》(The Journal of Neuroscience)用的标准格式。
举个例子,我们一起来看看怎么得到一条引用的全部信息。这里我使用了自己第一篇正式发表的论文作为引用的例子。
①开头这一串“Zhao, S., Chait, M., Dick, F., Dayan, P., Furukawa, S., & Liao, H.-I.”是每个作者的姓氏和他们名字的缩写。比如我叫赵思家,姓氏为Zhao,名字的缩写为S.,所以我就是Zhao,S.。在神经科学和其他很多科学领域中,作者排名顺序非常重要,有时候合作者们还会为“番位”争执不休。每个领域作者的排名方式都有点不同,比如说数学和物理领域按照姓氏的开头字母排。像我姓赵的话,基本上每次都会被排在最后几个。但在神经科学和心理学领域,采取了不同的策略——第一作者和最后的作者往往是最重要的。第一作者一般是进行这项研究的博士生或博士后。比如这篇文章是我写的,里面的实验是我做的,所以这篇文章我是第一作者,我排在第一个。最后的作者一般为第一作者的直属导师。这篇文章的想法和一些方向可能是由这个人定的。
在我的这篇论文中,最后的作者其实并不是我的导师,而是我们的合作者。我的导师(Chait, M.)在第二作者的位置,第三作者也是我的博士导师(Dick, F.)。这背后的原因相当复杂,这里不赘述。但为了平衡,我的导师成了本篇论文的通信作者(Corresponding Author)。什么是通信作者呢?如果你看了这篇文章后有什么疑问或者想要合作,就要找通信作者。他比第一作者和最后的作者更重要。一般情况下,第一作者也是通信作者,最后的作者偶尔是通信作者。当你看到一篇论文的通信作者不在这两个位置时,就可以想象在发表这篇论文前,作者们肯定是斯文地撕过一圈了。这也算是科学发现背后的一些故事吧。
② 括号中的数字(2019)是这篇论文发表的年份。
③ 后面跟着的“Pupil-linked phasic arousal evoked by violation but not emergence of regularity within rapid sound sequences.”是论文的题目。
④ 再后面“Nature Communications”是发表这篇论文的期刊,这里是《自然》的子刊《自然·通讯》。子刊就是附属期刊的意思。级别比《自然》低,但隶属同一个期刊。有些期刊,比如说《自然》《科学》,它们不分学科,只要是能够震惊科学界的发现都会刊登。如果你的发现上不了这两个期刊,可以考虑在它们的附属期刊上发出。《自然·神经科学》和《自然·人类行为》是《自然》旗下另外两个与神经科学有关的子刊。《自然·通讯》则不分学科,有点像是低配版的《自然》。
⑤ 最后几个数字现在用处不大了,指内容源于2019年第几期的期刊,在第几页。但现在我们几乎不看实体的期刊,全在网上看论文,所以这些信息完全就是多年以前网络搜索还不方便时留下来的传统而已。
感谢你耐心看这一篇和本书内容没有直接关系的说明。希望它对你阅读本书及未来的阅读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