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位政治家,王安石无论是在其生前身后,都备受争议。但作为一位文学家,毫无疑问,王安石是成功的,在这一领域,他一直享有较高的声誉,乃至于被后世认定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至今影响未歇。正因为如此,他的诗文集在其故后不久,即整理成集付梓。而后世于此更是频频翻刻,流传至今,版本繁多。其中最有意味的,则莫过于现今藏于上海博物馆中的南宋龙舒郡刻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残本七十二卷。
王安石的诗文总集早在北宋末年的徽宗政和年间,就由政府下诏结集。最初应是由其门人薛昂奉诏编校的,但此本存在大量误收及漏收的现象,是否曾经刊刻,现在也不能确定,总之,此本早已不传了。之后应该陆续有别的本子问世,如宋高宗绍兴十年(1140),临川郡守詹大和就是在以往闽、浙二本的基础上校订重刊了《临川集》,并由黄次山作序,这就是传世的临川本。至绍兴二十一年,王安石曾孙王珏在担任两淮西路转运司时,又根据薛昂编校的遗稿及王安石亲笔刻石等内容,再参校各本,重新刊刻行世。此即传世的杭州本,其版式为左右双边,半叶十二行,行二十字,偶有二十一字。詹大和刻本到明朝时曾被覆刻,王珏刻本在元明也均有递修和补刊,像元人危素就曾收集诸本,增补校订,集成若干卷,吴澄为之序。不过,这个元本也已经散佚不存了,而此集的名称也逐渐由最初的《临川集》演变成了《临川先生文集》。现在流传较多的本子有明嘉靖十三年(1534)刘氏安正堂本、嘉靖二十五年应云鸑据安正堂本重刻本、嘉靖三十九年何迁据应本重刻本、万历四十年(1612)王安石二十二世裔孙凤翔据何本整理之《王临川集》等。但这些本子,包括《四库全书》本,实际上都是渊源于杭州本。
王安石画像(国家博物馆藏)
南宋龙舒郡刻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卷二
此外,还有“龙舒本”一种。龙舒郡即今安徽舒城,“龙舒本”原书标目为《王文公文集》。杭州本王珏跋文中有“比年龙舒版行,尚循旧本”之语,说明龙舒本刻于杭州本之前。国内现存之龙舒本原藏于清内阁大库,光绪末年转入宝应刘启瑞氏食旧德斋,残存七十二卷。此本外,又有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残本,存卷一至七十。这一版本宋以后未见翻版,传本几绝。现存世两本除去重卷,恰可得一完书。1962年中华书局以食旧德斋原藏本影印卷为基础,缺卷以北京图书馆藏日本东京宫内省图书寮藏本照片补足,出版刊行了《王文公文集》。据此影印本卷前赵万里所撰《宋龙舒郡本王文公集题记》:
龙舒本《王文公文集》,宋以后未见翻版,传本几绝。一九五九年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根据徐森玉先生倡议,先将傅沅叔先生生前从国内藏本拍摄的玻璃片制版影印,尚缺二十四卷,恰巧北京图书馆从日本东洋文库得到前七十卷影片,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因向北京图书馆转借补印,延津剑合,全书告成(现在仅总目卷上缺第一至四叶,卷九十三缺第八叶、第九叶,卷九十四缺首叶)。
南宋龙舒郡刻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卷一
可知这一影印本的问世,是出于文博界耆宿徐森玉先生的推毂建议的。今年(2011)正逢徐森玉先生冥诞一百三十周年、辞世四十周年之际,故特草此文以为纪念,不仅以此书为海内孤本也。
龙舒郡本的珍贵,日本岛田翰曾经有所论及,据缪荃孙《艺风藏书再续记》卷七中转引,他说:
日本图书寮有残宋本《王文公文集》,今存七十卷,佚其末诗集数卷而已。而今本所佚之文,多至四十七篇。陆存斋《群书校补》据《宋文鉴》、《宋文选》、《播芳大全》、《能改斋漫录》,以补明覆詹本之缺,尚不过十馀篇,与此本多寡不侔矣。昔政和中开局编书,诸臣之文,独《临川集》得预其列,而门下侍郎薛昂肇明实主其事。此书依其异同考之,盖肇明所编次也。卷一至卷八书,卷九宣诏,卷十至卷十四制诰,卷十五至卷二十一表,卷二十二至卷二十四启,卷二十五传,卷二十六至卷三十三杂著篇,卷三十四、三十五记,卷三十六序,卷三十七至卷五十一古诗,卷五十二至卷七十律诗。半板十行,行十七字。“桓”、“殷”缺末笔,于“构”字下注云“御名”,则此书高宗时依薛本所入梓也,并王珏所未见矣。日本岛田翰跋。
这段跋文写得很详尽,但他推断此本是“依薛本所入梓”,恐怕只是悬拟之辞,不一定确当。日本藏的这部,《图书寮汉籍善本书目》卷四集部别集类“王文公文集一百卷十四册”条著录得很详细:
宋刊本。前后无序跋,不题编者名氏。现存七十卷:一至八,书;卷九,宣诏;卷十至十四,制诏;卷十五至廿一,表;卷廿二至廿四,启;卷廿五,传;卷廿六至卅三,杂著;卷卅四、卅五,记;卷卅六,序;卷卅七至五十一,古诗;五十二至七十,律诗。其诗文间有今本佚载者。左右双边,每半叶十行,行十七字。界高六寸七分,幅五寸。版心上鱼尾下记“文集几”,下鱼尾下记丁数、刻工名氏。卷中遇“构”字,下注“御名”。则刊于南宋南渡之初。雕刻至佳,每册首有“赐芦文库”印同,首尾捺“金泽文库”、“心华藏书”印,又卷廿九、卅三尾捺“颜氏家藏”印。
又严绍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一书中曾详细介绍过此书在日本的递藏过程,今移录如下:
此本系日本中世时代金泽文库外流出汉籍之一种,首尾有“金泽文库”楷书长方墨印,后归丰后佐伯毛利高标所有。仁孝天皇文政年间(1818-1829)由出云守毛利高翰献赠幕府,明治初年归内阁文库。明治二十四年(1891)由内阁文库移入宫内省图书寮(即今宫内厅书陵部)。卷中有“佐伯侯毛利高标字培孙藏书画之印”朱文方印。每册首有新见正路藏书印“赐芦文库”长方朱印,卷二十九与卷三十三尾,有“颜氏家藏印”朱文方印。
这段记载,对于我们了解日本藏残本的源流很有帮助。可惜的是,关于此书的卷数,严先生却说:“是集本一百二十卷,此本今《序》与《目》缺,存卷一至七十。”显然,他对于自己列为参考书目的《图书寮汉籍善本书目》并未仔细看过,而同样为他所参考的董康的《书舶庸谭》中,也只是说不知其原来卷数而已。则严先生此说,显然是想当然尔。
国内所藏这部,当以傅增湘先生的几次题跋所述最为明晰,其《藏园群书经眼录》卷十三“王文公集一百卷”条(存七十六卷又目录二卷)著录云:
宋刊本。十行十七字,白口,左右双阑。版心上记字数,下记刊工姓名……宋讳“完”、“慎”不缺笔。此书字体朴厚浑劲,纸细洁坚韧,厚如梵夹。每叶钤“向氏珍藏”朱文长印(楷书),纸背为宋人简启,多江淮间官吏……
同卷中“王文公集一百卷”条(存卷一至七十)又比较了中日所藏两本的优劣:
余故人颍川君居江淮之交,家藏《王文公文集》,其版式、行款正与此(按:指日藏本而言)同。然余以为视此可贵者有三:原书楮墨精湛,且纸背皆宋人交承启札,笔墨雅丽,真可反覆把玩,此可贵者一也。寮本无序目,于是谈者妄生揣测,以为即真赏斋之一百六十卷本而佚其半者。此本目录完全,仍为一百卷,不过次第与绍兴本异耳。而积疑赖此尽释,此可贵者二也。寮本缺七十以下各卷,此本缺四至六、三十七至四十七、六十一至六十九,共缺二十四卷(按:据此则缺二十三卷),而七十卷以下完然具存,正可补寮本之缺。且必有佚文出罗钞之外者,此可贵者三也。
其中所述的三可贵者,尤以第一条值得详细一说。
宋版《王文公集》已成稀世之珍,而沉埋在书叶内的宋人墨迹更属宝中之宝。据统计,此书现存共计九百馀叶,其中旧纸印者七百八十馀,包括宋人书简三百一十馀通,另绍兴三十二年(1162)、隆兴元年(1163)间公牍五十馀件。而宋人手迹除此之外,全国现存,包括台湾在内,总计不及百通,则这批墨迹之宝重可以想见。前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影印本卷末,仅仅附录十四幅函件的图片,虽可作一脔之尝,但实在不能餍研究者之意。所幸现存所有函牍部分,已于1990年经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名之曰《宋人佚简》,沾溉学林,为功不浅。而这七百八十馀叶中,每叶均钤有“向氏珍藏”朱文长方印记,可知其为向氏旧藏。据汪桂海《宋代公文纸印本断代研究举例》一文云,他曾统计出现存公文纸印书七十九种,而估计大概存世约百种左右。又云宋代公文约保存十年左右便行处理,其法有二,一则归官用,再以馀者售予民间。则此书的用纸,必是当日公牍废弃处理后为向氏所购置者。而已故文献学家顾廷龙先生以为此书为龙舒官刻之本,恐怕也不一定正确。至少,不能以其采用旧公文纸来印刷,就将其作为官刻本的证据。这批函札中,包括有宋人向汮、叶义向、洪适、李若川、张运、吕广问等六十馀人的书简,其中尤其引人瞩目的,是其中存有向汮往来函札多通。结合当时龙舒郡服官及寓居之向氏情形,无疑是以向汮最有可能为这批公文纸的主人。向汮,字荆父,开封人。绍兴三十二年(1162)以右朝奉大夫权知舒州主管学事。隆兴二年(1164)改提举淮东路常平茶盐公事。后历知扬州(乾道二年,1166)、台州(乾道五年,1169)、湖州(乾道六年,1170)、苏州(乾道八年正月,1172)等府。曾协《云庄集》卷二有《送向兄荆父帅维扬荆父名汮》二首:“宠数频烦色愈温,耐官丞相克家孙。川原迤逦提封阔,旌纛森严上将尊。心识古人风节似,望知前辈典刑存。春风草绿长淮净,眼看频流雨露恩。”“大父曾开刺史天,固应陈迹尚依然。邦人却怪家风在,故老今推宅相贤。仗钺秉旄仍置使,轻裘缓带更安边。须知此日分忧重,更觉光荣掩后前。”大概可见向汮的家世与生平大概。另在《宋人佚简》署有年月的公牍中,时间上限为绍兴三十二年九月,下限则为隆兴元年六月,大约与向汮在舒州任上的时间相当。这或许说明,官员任期之内的公牍文献,该官员可能有保管权,并有优先购买权,所以在其保存期过后便能以之挪为他用。而这些函件、文书上所钤向氏印记,也反映了其本为向氏保存之物这一事实。再据前引王珏跋文中有“比年龙舒版行”句来推断,则现存此本必为后印本,其印刷距版片雕成至少已经有二三十年之久了。
书背公牍文字
书背所存的公牍,其实是写在纸张的正面的,其内容多半与酒务有关,不仅可与其他传世史料相印证,还能补充传世史料的不足,为一些研究难点的解决提供线索。而落款所署官吏名衔和所钤官印,又有不见于传世史籍者。所以,这批函牍可供我们从史实、人物、档案制度、公文程式、书法艺术等方面作多方位的研究。以其中所存的尺牍为例,全为当时的书简实物,其形式皆是直行宽距。顾廷龙在《宋人佚简》的序中曾言:
观于书简共六十二人,计在百通……其中有名宦、将士、文人、学者。书简有友谊存问,官场交际。文字则骈四俪六,书法则正书端楷。简纸幅广,行距宽大,为后来所罕见。
但事实上,这种直行宽距与宋人官府中用于奏事的札子相同,也是渊源有自,且这种直行宽距的形式在明清官场上行书牍中照样存在。学者彭砺志认为,特别是明清规定上行官牍必用馆阁小字,每页六行,其直如弦,这无异于将这一形式制度化。所以,顾先生所谓的罕见,其实并不算罕见。但无论如何,这些宋代遗存的实物,为我们追溯尺牍形式的变化提供了最佳的实证。彭砺志《尺牍书法中所见平阙书仪及艺术范式》(见《白云论坛》第四卷,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一文中指出,宋代尺牍有以下特点:一是唐时平与阙的界线至宋开始模糊,阙字内容使用较少,平抬的内容大幅度增加,凡涉及受书人,不管是名称,还是动作,乃至属于自己行为而涉及对方者,也一律平抬书之。二是本属于公牍的状、表、牒、札子与私人尺牍书写形式趋于合一,并守相同的平阙习惯,平抬为常,官牍流于民俗可见一斑。所不同者只是署押多具全衔之官职,具以“右谨具呈”。三是有平出无高抬。又云,宋后尺牍书写形式已经完备,即包括九部分:具礼、称谓、题称、前介、本事、祝颂、结束、日期及署押。彭氏总结的这些宋代尺牍的特点,以此书中所存这些函件对照,无不吻合,不仅可见彭氏立论的精审,更可从中看出这批尺牍存世的标本作用。
再以其中所收洪适之函为例,据宣统元年(1909)晦木斋刊洪汝奎《四洪年谱》卷二所收钱大昕撰、洪汝奎增订《洪文惠公年谱》:绍兴三十二年(1162)四月十九日,适除尚书户部郎中,总领淮东军马钱粮。按:此条为钱大昕据《宋史》本传撰。而据此书中所收之函,知本传漏载其曾官员外郎一事。
像这样一部赫赫名迹,它的流传却很黯淡,我们现在所能知道的流传线索,只是一个大概轮廓,即先为清内府所藏,光绪末年,宝应刘启瑞与吴县曹元忠两人负责清理内阁大库时,为刘氏所窃取,藏诸其家食旧德斋。之后,曾为南浔蒋祖诒密韵楼、南通吴普心思学斋、孙静安等递藏,约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转入武进王南屏手中,至1984年1月15日,王南屏夫人房淑嫣为捐赠一事,正式去函上海博物馆,云:
兹有本人家藏北宋王安石《楞严经旨要卷》壹件,南宋原刻“龙舒本”《王文公文集》十五本(壹件),自愿捐赠给上海博物馆收藏,请予接受是幸。
从此化私为公,宝藏于上海博物馆至今。今考明代《文渊阁书目》、《内阁藏书目录》、《国史经籍志》中,均无此书的记录,则此书有可能是在万历至清初时期才入藏内府的。而刘氏食旧德斋出售藏品,当在1931年春之后,因此时傅增湘获见此书,尚在刘氏箧中。但这之后不久,此书当即易手。再据原书卷一卷端所钤印记,则入藏吴氏思学斋前,当曾入传书堂中。衡诸蒋氏生平,则此书当为由蒋祖诒售诸吴普心者。今上海博物馆所藏《淳化阁帖》祖本六、七、八卷,即为蒋氏转让于思学斋者,则或许这两件宝物为吴氏同时购入,也未可知。而吴氏收藏时间可能不会太久,即转入孙静安之手,又未几,即入武进王南屏之手,直至80年代。
像《王文公文集》这样显赫的巨迹,竟然被人从严扃密锢的禁中携出,说来真是匪夷所思,但刘氏藏品中,得自秘府之物,尚非仅此而已,即以所见藏园记录,即有1、绍兴本《临川先生文集》残卷,为刘氏赠予藏园者;2、三种宋刻合璧之《欧阳文忠公集》;3、现存台湾的五卷《册府元龟》宋刊残本,是当年刘氏赠予浚仪赵世骏者;4、今藏国家图书馆的宋刻递修本《隋书》残卷;5、宋本《纂图互注荀子》残本,为刘氏赠予藏园者;6、宋本《文苑英华》残卷。7、宋本《后汉书注》九十卷。诸如此类,均可窥见当时管理之疏漏。
傅先生“王文公集一百卷”条(存卷一至七十)又云:
余尝言于东都耆宿,约异时寮本刊行,余当为作缘,俾以目录及后三十卷增入,以尽珠联璧合之美,无使盈盈一水,终古相望,使后人抚卷而增叹也。
事实上,傅先生曾就此事与当时的商务印书馆董事长张元济反复商讨,据《张元济傅增湘论书尺牍》民国十九年(1930)第41通,傅增湘闰六月十五日致张元济函:“附赠《图书寮观书记》,计不日可到。”第44通,傅增湘八月廿六日致张元济函:“《王文公集》残本即在大字本欧集人家。昨年在东曾与内藤道及,渠亦拟合印。第数月前有书与之,未见复。馆中能印固佳,但不知寮中肯借否?渠国亦极重视。而颍川君亦颇有居奇之意,恐未易就绪也。若在申照印,而又许之重酬,则颍川固所愿耳。”第49通,傅增湘九月卅日致张元济函:“《王文公集》已与其甥言之,约定由侍写信与之,渠再转商。第恐其愿望过奢,又有秘畏人知之意,恐难以就绪耳。此人新来函,言将北来。或面与之谈,较融洽,且可力破其迷惧之念耳。”又据《张元济全集》第三卷《书信》致傅增湘第200通,民国十九年八月十八日函:“《图书寮观书记》亦奉到,谢谢,中纪《王文公集》有颍川君藏宋刻残本,可以补寮本之缺。是书殆为人间孤本,弟极愿为商馆印行。颍川君未知何人?吾兄能否代商,以目录及后三十卷借我?应如何酬报?亦望询示。如能全数借,则我在东京可仅照二十四卷,亦可省却许多麻烦。但必将书携至上海。此等大部书籍,本重销少,无利可图,姑尽流通之责。”又第201通,九月五日函:“《王文公集》残刻,寮本借印殊不难。所虑者,借到之后而颍川君所有仍借不到,则印此大部残本之书,殊不值得。未知颍川君希望至何程度,可否乞缮致一函,由敝处派人持往面商?此为流通起见,并无利益可图,并乞于函中叙及之。”第203通,十月八日函:“《王文公集》主人既甚珍秘,不必勉强,姑俟时机可耳。”第204通,傅增湘十月十四日致张元济函:“《王文公集》主人闻将北来,拟乞其携来一商何如?”又云:“顷藏书者颍川君之子来见,当以尊意告之。敝意就此本全照,再以日本本补之,照印《通鉴》办法(补卷另计),合印分利,或可欣动之,俟其来信再以闻。”第206通,张元济民国二十年(1931)三月六日致傅增湘函:“贵友《王文公集》卷数存目收到。据东友复称,须俟《太平御览》照竣方便再请。”至此之后,两人往来函件中再无此书消息,则或许就在之后不久,此书已经为刘氏售出,故而商务之议,遂尔作罢。而今存之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据以影印的傅氏旧藏玻璃版,则为其售前为藏园所摄者。但无论如何,傅氏这次出版的努力未告成功。直至几十年后,其“以尽珠联璧合之美”的愿望方得以实现,这也是他多年前费心费力所祈望得到的回报。
又有可述者,即《王文公文集》原本现在虽然安藏于上海博物馆中,但这一影印本其实自有其不可替代之作用。据傅增湘记录,此书在他经眼之际,存佚情况为缺卷四至七、三十七至四十七、六十一至六十九,共缺二十四卷(按:此处所记缺卷当有误)。存七十六卷,又目录二卷。现存则为:卷一至三、八至十六、二十一至三十六、四十八至六十、七十至一百,又目录二卷,较前佚卷十七至二十四卷。前后相较所缺的这四卷的内容,虽然可以日本所藏本补齐,但其原貌则只有赖此影印本以传了。而尤其令人遐思的是,这散佚的四卷中,不知是否也有宋人手迹留存?可惜的是,当年藏园仅仅择要拍摄了部分书背的函牍照片,今见于影印本附录的函札总计才有十四幅,事实上,只是相当于原书的二十面(中有拼合者六面)而已,且都包括在现存函札之中。所以,这四卷书背上究竟是如何情形,恐怕只能是不解之谜了。另外值得一说的是,当年此书存于食旧德斋之时,应该尚为宋代原装,也就是赵万里在《宋龙舒本王文公文集题记》中所说“蝶装广幅,纸莹墨润”,但现存之本,则因当年影印《宋人佚简》拍摄之需,全书被拆成散叶,至今分装于十五盒之内,并未装订。
文学史上大名鼎鼎的唐宋八大家之一王安石,其传世文集基本上可以分为两个系统,一是宋高宗绍兴二十一年(1151)王安石曾孙王珏担任两淮西路转运司时所刻,通称杭州本。杭州本是在绍兴十年以临川郡守詹大和所刻《临川集》为底本(即临川本),再根据薛昂编校的遗稿及王安石亲笔刻石等内容,参校各本,重新刊刻行世的。另一个就是现在大家都已熟知的“龙舒郡本”或者称“龙舒本”,是直接源自薛昂编校本。说是两大系统,但实际上,以往所见之本多都属于杭州本系统,龙舒郡本基本上处于隐晦不显的状况,数百年来,几乎无人提及。
这个龙舒郡本现存两部残本,一藏日本宫内厅图书寮,为普通纸张所刷印,存前七十卷。一藏上海博物馆,为公文纸印本,存七十二卷又目录二卷(详目见下)。总的来说,此本在国内仅此一线之传,即先为内府所藏。至光绪末年,宝应刘启瑞与吴县曹元忠两人负责清理内阁大库时,为刘氏所窃取,藏诸其家食旧德斋。在食旧德斋保存期间,著名藏书家傅增湘曾拍摄为玻璃片,商诸商务印书馆董事长张元济,拟为印行而未果。之后,曾为南浔蒋祖诒、南通吴普心、孙静安等递藏,约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转入武进王南屏手中。至1985年3月4日,经王南屏遗孀房淑嫣女士捐诸上海博物馆,从此化私为公,宝藏于上海博物馆至今。今考明代《文渊阁书目》、《内阁藏书目录》、《国史经籍志》中,均无此书的记录,则有可能是在明万历至清初才入藏内府。而刘氏食旧德斋出售藏品,当在1931年春之后,因傅增湘与刘氏父子商议拍摄此书,正在此时。再据原书卷一卷端所钤印记,则入藏吴氏思学斋前,曾入传书堂中。衡诸蒋氏生平行事,则此书当为由蒋祖诒售诸吴普心者。今上海博物馆所藏《淳化阁帖》祖本六、七、八卷,即为蒋氏转让吴氏思学斋者,则这两件宝物为吴氏同时购入,也未可知。而吴氏收藏时间可能不会太久,即转入孙静安之手,又未几,入武进王南屏之手,直至80年代。郑重在《海上收藏世家》中,言及上世纪40年代此书曾从王南屏手中流至香港,60年代再以徐森玉、谢稚柳之委托购回王氏玉斋。其间,日本人曾千方百计欲以重金购置,均为王南屏拒绝,以为当回归大陆。但郑先生此说不知所据,姑存之待考。
这一龙舒郡本宋以后未见翻版,传本几绝。而现存中日的两部残本除去重复,恰可组成一部完书。1962年,当时的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曾以食旧德斋原藏本照相玻璃片为基础,以北京图书馆藏日本东京宫内厅图书寮藏本照片补足缺卷,影印出版。据影印本卷前北京图书馆著名版本学家赵万里先生撰《宋龙舒郡本王文公集题记》:
龙舒本《王文公文集》,宋以后未见翻版,传本几绝。一九五九年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根据徐森玉先生倡议,先将傅沅叔先生生前从国内藏本拍摄的玻璃片制版影印,尚缺二十四卷,恰巧北京图书馆从日本东洋文库得到前七十卷影片,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因向北京图书馆转借补印,延津剑合,全书告成(现在仅总目卷上缺第一至四叶,卷九十三缺第八叶、第九叶,卷九十四缺首叶)。
不过,《王文公文集》原本现在虽然安藏于上海博物馆中,但这一影印本其实自有其不可替代之功用。据傅增湘记录,此书在他经眼之际,存佚情况为缺卷四至七、三十七至四十七、六十一至六十九,共缺二十四卷(按:此处所记缺卷当有误)。存七十六卷,又目录二卷。而现在上海博物馆所藏则存:卷一至三、八至十六、二十一至三十六、四十八至六十、七十至一百,又目录二卷,较前佚卷十七至二十。前后相较所缺的这四卷,虽然日本所藏本仍存,但食旧德斋本的样貌,过去一直以为只有赖此影印本以传了。另外,这四卷是何时、如何流散,向来情况不明。而其存亡状况,也一直令人悬想。
值得庆幸的是,这遗失近百年之四卷中的三卷,在数年前突然现世。与刘氏所藏期间相较,这一海内珍品现在仅有卷十九尚未发现。此次新出现的《王文公文集》三卷残卷为卷十七、卷十八、卷二十,其中卷十七十九叶、卷十八十九叶、卷二十十八叶,三卷共计五十六叶。此三卷与上博所藏《王文公文集》一样,也是公文纸印本。卷十七书背存向汮简札五通六叶、权安节简札八通十叶、吴巘简札一通一叶、酒物帐一叶,空白一叶。卷十八书背存有吴巘简札四通四叶、尹机简札十通十三叶,空白二叶。卷二十书背存有汪舜举署名之酒帐两通四叶、钟世明简札一通四叶、雷豫简札两通二叶、张临简札两通二叶、周彦简札一通一叶、向汮简札两通四叶,空白一叶。三卷共存简札三十六通四十七叶,酒物帐五叶,空白四叶。
经与上海博物馆现存之本相比勘,可以认定,这次出现的三卷《王文公文集》,就是当时同藏食旧德斋之物,这一点据影印本之书影和上面的藏印本身可证。但即便如此,依然值得一提的有以下几点:1、从现存该残卷的留存状况来看,尤其是页面的虫蛀情况来看,与上海博物馆所存品相、遭蛀情况相似;2、卷十七卷端,存有两方刘氏藏印,右上角为“宝应刘启瑞秘笈之记”白文方印,左下角为“宝应刘氏食旧德斋藏书之记”朱文方印,无论形制、位置还是内容,都与上海博物馆所藏完全相同。又其左下角残存的半方朱印,经与上海博物馆所存公文纸上所钤者比勘,可知为“监舒州商税印”。此印在上海博物馆所存部分中,出现近二十次,都是用于酒务帐中。而此残印所钤处之纸背,正是酒务帐。3、该残本所存刻工有卷十七:徐作砺、徐砺、吴晖、何卞、李彪、明、潘、余表、潘明。卷十八:林选、余表、余、林、章旼、裴道、徐文、余忠、何卞;卷二十:章旼、江清、江、吴晖、魏达、余亮、余,与影印本相同,也均见于其他卷册。4、书背现存简札,除雷豫之外,都见于《宋人佚简》所录,而可补充相关文献不少,如向汮原存十通,现可再补七通;权安节原存十五通,现可再补八通;吴巘原存二通,现可再补五通等。不仅对于研究《王文公文集》的刊印史大有助益,也是研究宋代书札内容与格式以及公务交往的最佳资料。5、上海博物馆所存酒务帐集中于绍兴三十二年(1162)十一月至隆兴元年(1163)四月之间,新发现之五叶,也未出此范围之外。
南宋龙舒郡刻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残卷之卷十七及纸背公文
早在1930年,傅增湘就曾与商务印书馆董事长张元济先生提议,将此书影印出版。据现存之此年10月14日傅增湘致张元济函:“《王文公集》主人闻将北来,拟乞其携来一商何如?”又云:“顷藏书者颍川君之子来见,当以尊意告之。敝意就此本全照,再以日本本补之,照印《通鉴》办法(补卷另计),合印分利,或可欣动之,俟其来信再以闻。”显然,当时傅增湘与刘启瑞之子文兴已就拍摄达成协议,故而才有后来的玻璃片底版存世。赵万里影印本前言仅言食旧德斋本缺二十四卷,所缺以图书寮本补足。其说应该是本源于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卷十三“王文公集一百卷”条(存七十六卷又目录二卷),该书著录云:
宋刊本。十行十七字,白口,左右双阑。版心上记字数,下记刊工姓名……宋讳“完”、“慎”不缺笔。此书字体朴厚浑劲,纸细洁坚韧,厚如梵夹。每叶钤“向氏珍藏”朱文长印(楷书),纸背为宋人简启,多江淮间官吏……
同卷中“王文公集一百卷”条(存卷一至七十)又比较了中日所藏两本的优劣:
余故人颍川君居江淮之交,家藏《王文公文集》,其版式、行款正与此(按:指日藏本而言)同。……寮本缺七十以下各卷,此本缺四至六、三十七至四十七、六十一至六十九,共缺二十四卷(按:据此则缺二十三卷),而七十卷以下完然具存,正可补寮本之缺。且必有佚文出罗钞之外者……
正是因为从傅增湘至赵万里均语焉不详,所以过去大家都下意识地认为,该影印本中卷十七至二十之底本都是刘氏旧藏。现在通过此三残卷与影印本比对,可知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影印本之底本实际上主要是食旧德斋本,但其中破损严重者,都已经用图书寮本予以调换。
据卢康华《宋龙舒本〈王文公文集〉影印的出版史料》一文(《新宋学》第9辑)披露,在卢氏自藏的关于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影印《王文公文集》的资料中,有一份这样写道:
赵万里同志见告:这批玻璃片是傅增湘后裔傅忠谟先生所有。经赵同志介绍,我处派伊见思同志与忠谟先生联系,结果,傅同意玻璃存片借给我局印刷出版,由他备具书面给北京图书馆请将存片交我局;同时,他对我局提出四点意见:(一)此王文公集原缺一册……
这里所言的“原缺一册”,语焉不详,过去不明所指。现据该书实际残存状况分析,可知系指与食旧德斋原藏相较,现存之书少了一册。也就是说,现在新发现这三卷,是在当时傅增湘为之摄影之后不久,就与卷十九一起丢失了。即此本的卷十七至二十,在1931年傅氏拍摄完成之后不久,就已经与上博现在所藏部分散失了。且这四卷本来应该是一册。
又有可言者,当年此书存于食旧德斋之初,或许尚为宋代原装,也就是如赵万里在《宋龙舒本王文公文集题记》中所说“蝶装广幅,纸莹墨润”。但赵万里本人显然是没有见过原书的,他的这一说法,不知所自,很有可能是想当然耳。现在上海博物馆所藏《王文公文集》,散叶分装于十五盒之内,并未装订。过去一直以为之所以被拆成散叶,是当年影印《宋人佚简》拍摄之需而致。但从这次新发现的三卷残本也是散装的情况来看,显然拆装并非拍摄《宋人佚简》时候所为,因这三卷在影印《宋人佚简》时早已遗失。故其拆装,很有可能是在傅增湘当年拍摄之时。而包括这次新发现的三卷在内的那一册,就是在拆装之后才遗失的。另外,赵万里说此书原本蝶装,所言或指成书之初,因为上博现存之卷与这次新发现的三卷,都存有装订之孔。也就是说,即便此书曾经是蝶装,也早经改装为线装了。
龙舒郡本《王文公文集》初刻于南宋高宗绍兴初年,后来高宗在位期间曾经修版。现存《王文公文集》,无论是上海博物馆,还是日本宫内厅所藏部分,以及这次新发现的三卷,事实上都是后印本。虽然用纸不同,但印刷显然基本是在同一时期。这一点,根据影印本中日双方所藏部分刻工并无明显差异,且以卷十七、十八、二十为例,日藏本的刻工与此次新发现的三卷完全相同可证。宋版书向来有“字大如钱,纸白如玉”之誉,此书就是其中典型。但很明显现存之本都有多处补版,只是其原刻、补刻均在高宗时期,避讳字相同,很难判断出哪些是原刻、哪些是补刻。但由此却能引发一个新的问题,即此书既然在短短数十年内就曾经补刻,说明当时的印刷量甚大,而竟流传如此之稀少,实在令人不解。现存之杭州本卷第一百末有王安石曾孙王珏题后曰:
曾大父之文,旧所刊行,率多舛误。政和中门下侍郎薛公,宣和中先伯父大资皆尝被旨编定。后罹兵火,是书不传。比年临川、龙舒刊行,尚循旧本。珏家藏不备,复求遗稿于薛公家,是正精确,多以曾大父亲笔、石刻为据,其间参用众本,取舍尤详。至于断缺,则以旧本补校足之。凡百卷,庶广其传云。绍兴辛未孟秋旦日,右朝散大夫、提举两浙路常平盐茶公事王珏谨题。
王珏所言的“临川”本,就是他刊刻的底本。所言的“龙舒”本,按道理就是此本,据其所言,应该是曾经作为参校本的。但据赵万里影印本前言,在比较过杭州本与龙舒郡两本之后发现:“龙舒本凡百卷,卷数与杭本同,诗文都按体分类编次……与杭本先诗后文编次迥异。龙舒本内容和薛昂初编本比较接近,在编法上有其独特之处。”又说:“两本互勘,除篇题和字句间的异文层见迭出,应细加抉别,择善而从,或两存外,还有以下两种情况:一、两本脱文,可互为校补……二、两本佚篇,可互为缉补。”所以,岛田翰曾言:“则此书(龙舒郡本)高宗时依薛本所入梓也,并王珏所未见矣。”那么,王珏是否确实参考过此本?如果没有参考,是否说明此本在当时就难得?如果曾经参考,则为何其中出入如此之大?凡此等等,都需要进一步研究。
另外,关于这三卷书背的简札与文书,与已经影印出版的《宋人佚简》内容一贯,形式相同。如卷二十第十二叶、第四叶书背,均存“……照会,谨状。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 日,专匠蔡青、胡僎。右文林郎司法参军专一提点酒务汪舜举”等内容,都是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的舒州在城酒帐,这些酒帐是关于当地酒务卖酒和衙西店卖酒的会计报告。《宋人佚简》中,收录这类文书二十一件,其中十三件完全者。此两件一则显然只是酒帐的最末叶,若经仔细比对,或者可与现存者璧合。另一则较为完整。两者皆反映了当时地方酒务方面的一些规章制度,如所谓“专匠”,当系掌握酒榷的由地方小官吏充任的“专知”和酒务工作人员“酒匠”的合称。结合其他酒帐,可知这里的蔡青就是酒匠,而胡僎则是专知,两者并举,可以想见作为酿酒的技术人员,酒匠的地位还是较高的。这些酒帐都是格式化文书,但因是日帐,故每天都须登记上报。《宋人佚简》中,收录有与当地小官吏充任的在城酒务主要负责人“专一提点酒务汪舜举”相关者,始自绍兴三十二年(1162)十二月十六日,直到隆兴元年(1163)的正月,共计十多件,与此次新发现的这两件,可以互相补充。而这批留有日期的酒帐,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说明了这批公文纸的形成时间,大概截止于隆兴元年。也就是说,这部龙舒郡本《王文公文集》,最早印刷时间不会早于隆兴元年上半年。龙舒郡的所在,赵万里先生以为:“即今安徽舒城,宋时属淮南西路庐州,南境与舒州接壤。”不过,顾廷龙先生在《宋人佚简》序言中,则依照钱大昕判断利用湖州公文纸所印《北山录》为吴兴官刻本之例,认为就是舒州。李伟国先生则根据这部书背上的简札内容,也得出相同的结论:
……舒州太湖县知县管釿致向信:“龙舒五邑,唯敝邑极难料理”。当时舒州辖下,有怀庆、桐城、太湖、宿松、望江五县。从中得知,南宋初人以舒州为古龙舒地,并无疑义。《王文公文集》称龙舒本,刻于舒州,亦确切无疑。
这批公文纸上,既然皆钤有“向氏珍藏”之印,说明这批公文纸是由当时的舒州主官向汮自行收藏的,除非特殊情况,别人不太可能有机会获取。再据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十五:
向汮,开封人……(隆兴二年闰十一月)二十八日,诏右朝请大夫、直秘阁、提举淮东路常平茶盐公事向汮,可特降两官,以汮乘军事之际,托出巡为名,擅离置司所月馀故也。
也就是说,在隆兴二年(1164)下半年时,向汮已经自舒州任上离职,转任苏州提举淮东路常平茶盐公事。皇祐三年(1051)到至和元年(1054)间,王安石曾经任职舒州通判。舒州所以刊行王安石之诗文集,是因此系王氏旧游之地。而向汮与王安石一族,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向汮之父子莘,为曾布之婿。曾氏为王安石姻亲,又经王提携,亦曾任职舒州。故而在向汮离任之际,以本地旧刻《王文公文集》作为离职纪念,也是非常符合常情的。而匆促之际,以任内珍藏的公文纸来印刷文献,显然是最佳方案。如果此说成立,则现存这部《王文公文集》当即印刷于隆兴二年年末之时。另据华东师范大学顾宏义教授推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向汮在离职之时,将其所藏的这批公文纸寄存于当地的军资库中。时过境迁之后,有人重印此书,便以库中所存之旧纸印刷。这个假设也可以很好地解释纸上“向氏珍藏”一印毫无规律随意乱钤的现象。如果真是如此,那此书的印刷则要更晚一些。不过,无论是这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这部书印刷于南宋时期是毫无疑问的。
总而言之,三卷食旧德斋旧藏龙舒郡刊南宋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的发现,是古籍版本学界的一件大事,不仅可以深化对王安石著作的相关研究,同时在宋代版本研究、历史研究和文献研究方面也具有重要的意义,这些都有待于我们今后的持续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