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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夜雨，迟船又遇打头风。
今天北京堵车堵得厉害，元气科技在北京西北角，大海娱乐在东南角，要是以前，封骋骑摩托车走五环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了，可现在，如果开车过去，估计到了大海娱乐那边，都可以吃宵夜了。
封骋只能选择坐地铁。
一路上，他大脑一片空白。
很显然，宋之涵是合格的商人，何止是趋利避害，她会谈判、懂制约、有手段，如果宋之涵迫于颂笙的压力不投元气，那是她自保的手段，他无话可说。
可不知道为什么，封骋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他理解宋之涵，但是却难免对她失望，那种落寞的背叛感几乎要溢了出来。
千帆资本对元气意味着什么，她知道，封骋也知道，所以她的失约，就代表着放弃。
放弃元气，放弃自己，还放弃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
封骋的脸色已经沉到冷峻。
谁知道，正在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时候，微信响了声，是宋之涵发来的消息。
一个地址定位。
没有任何留言。
封骋拿起电话立刻给她打过去，换来的又是长长久久的忙音。
“……”
封骋一时间无话可说，他只能打开地图仔细看了下，宋之涵发的定位是一个偏僻的度假酒店，离大海娱乐总部很近，应该是参观完大海娱乐以后他们准备去那里吃饭。
可宋之涵给自己发这个地址的用意是什么？
他回了一句：【要我过去干什么？】
骋崽超猛哒：【去结账？还是去伺候你们吃饭？】
梁清看了眼手机，打了几个字过去。
宋二：【秘书该干什么，你应该知道】
封骋的心凉透了。
而同一时间，宋之涵正冷淡地咽下一口鹅肝，问着坐在主客席上的梁清：“我的手机好玩么？”
梁清抿笑，一幅斯文面孔：“你的新秘书，确实有趣。”
主座上的海鲁翔身材臃肿，替宋之涵舀了一勺佛跳墙，掬着笑找话题：“涵总，您最近换秘书了啊？哈哈，巧了，我最近也换了，原来虽然漂亮，但是笨手笨脚的。这个秘书啊，还是得找个机灵点的，光长得好是真不行。”
他殷勤道：“涵总，您一定要尝尝佛跳墙，是我们家自己养殖的海鲜做的，鲍鱼海参都是刚捞上来的，就图一个新鲜！”
宋之涵眉眼淡漠：“多谢小海总。不过我最近上火，吃不了太多，您自便就好。”
梁清咳嗽了一声。
宋之涵掀了掀眼皮，就当没听见。
圆桌上几个陪席看见这个状况立刻笑哈哈地举杯打圆场，要敬宋之涵和梁清酒。梁清举了杯，看向宋之涵，她也只好举杯，蜻蜓点水地敷衍了口：“不好意思，酒也喝不了，我酒量不好。”
海鲁翔脸色尴尬，但是还是尽力和宋之涵套近乎：“哈哈，这个我知道，前几天我和渊总吃饭，他还说来着，说您家里遗传，酒量都不好，我爸刚刚还特意嘱托我，别让您喝太多。”
“是么，”宋之涵道，“那替我多谢海总体谅了。”
她用湿毛巾擦擦手，显然已经对食物缺乏了兴趣，官方的口吻开口：“这次颂笙集团和深宝集团的合作，让我们看到了深宝集团的专业和务实，我们内部讨论，对咱们深宝集团的评价很高。”
海鲁翔喜笑颜开：“涵总过奖了，我们也是跟着颂笙集团喝点汤，帮点小忙，承蒙您不嫌弃我们，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涵总，您再尝尝这个，这个鱼也很新鲜。”看宋之涵停筷了，海鲁翔又抓紧给宋之涵布菜，一边又让秘书去看看他爸和宋则渊走哪了，怎么还没过来。
这边秘书刚出门，那边朗朗的声音就传进了包厢。
“哈哈，来了来了，刚刚和渊总在茶室聊了些他在中东那边的趣闻，小翔啊，你看看人家，要多向渊总学习啊！”
包厢门打开，迎面走来一位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富态便便，油光满面，走起路像不倒翁似的，倒是步履稳健，有十足的气派。
在场所有人看到海广绅和宋则渊来了，立刻起身相迎，宋之涵一脸不打算搭理的样子，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宋则渊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腿断了？”
间隔不下五秒，宋之涵才缓慢地起身，豪无愧色地胡说八道：“刚刚腿麻了。”
宋则渊道：“叫人。”
宋之涵抿了抿唇，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海总好。”
海广绅知道宋老二脾气，也没多言，当即招呼大家坐下：“哈哈哈哈，小涵好啊，好久不见了，来来来，赶紧坐，别这么客套，咱们两家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都算一家人了，这么见外干什么，”
海广绅簇拥着宋则渊，把他招呼到主座，海鲁翔自觉地退开，主客的位置让给了宋则渊，梁清自愿坐到了宋之涵旁边，趁服务生重新摆盘的时候，平静地给她倒了杯茶。
“现在在这儿逞英雄，有没有想过万一老爷子召你回家怎么办？”
梁清的声音很低，没别人能听见，宋之涵的脸黑了黑，抬起眼皮，不温不火道：“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打了，无所谓。”
“然后顶着一张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脸到处去看项目开董事会？”
“……”
宋之涵的表情变得更加不耐烦，像是被人戳中什么不爽的事情。
“今天看的怎么样？”宋则渊来到包间后，整个气场都压着宋之涵，摆足了当哥哥的架势，他用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大海娱乐有投资价值么？”
“目前业内主播最多的直播平台，客户活跃度也很高，”宋之涵无平无仄，公事公办道，“除此之外，平台还开拓了很多附加产业链和周边，和各大游戏平台也都有合作，平台旗下的游戏战队也齐整。”
宋则渊点点头。海鲁翔笑开了花：“谢谢涵总夸奖，谢谢涵总夸奖。”
今天让宋之涵来大海娱乐，表面上是为了挫挫元气的气势，但最主要的肯定是还想让千帆资本投资他们。毕竟千帆资本是宋之涵刚组建好的VC基金，业内名气很大，还可以和颂笙集团有多重合作，怎么看都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缺点呢？”宋则渊抿了口汤问道。
“女主播太多，涉黄。”
宋则渊的手一抖，汤洒了出来：“……”
圆桌上的所有人：“……”
梁清已经来不及咳嗽了：“……”
“哦对了，”宋之涵面无表情，“我今天去的时候，好像还见到了你上次包的那个女模特，大海娱乐排名前十的颜值主播。”
宋则渊一阵牙酸，转头问梁清：“她平时在外面都是这么败坏我名声的？”
梁清淡淡道：“平常比这个还夸张。”
宋则渊：“……”
梁清把话题引回正轨：“平台确实有一些擦边的法律问题，晴朗行动之后好了很多，但是收入和流量也同比下滑，好在小海总已经把重心转移到了一些到游戏板块，旗下的几个战队有朝气也有活力，现在青训队也在招人，总体来看还是个有潜力的公司。”
有潜力，但是没有说有没有投资价值，宋之涵、宋则渊都明白梁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可海广绅是渔村小户，靠圈海种海参鲍鱼起家的，文化程度不高，现在学的这些都是后面补的，他没听出梁清的言外之意。海鲁翔酒囊饭袋，家里宠的不像话，更没听出来。父子两人以为梁清这是在褒奖他们，顿时乐了，连忙给梁清倒酒：“哈哈，梁总过奖了，这大海娱乐才开没几年，融资也没搞过几轮，小海他年纪小，对金融圈也是一点不懂。还得您和涵总多多提点啊。”
“估计不可能。天亦投资是投中晚期项目的PE，大海娱乐太早了，梁总他不会投的，所以也提点不了小海总什么。”宋之涵像是已经厌烦到到极点，直接放弃体面，干脆利落道。
海广绅和海鲁翔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像是被她一人赏了一巴掌。
宋则渊眯了眯眼，一副要见识一下她到底要作死到什么程度的表情。
正在此时，包厢的外面传来一阵细小的阻拦声音：“对不起先生，您是找谁？您是客人吗？”
“两位，下午我还有事，不如长话短说？”宋之涵道，“大海娱乐是业内排名靠前的直播平台，这毋庸置疑，我的基金在这之前也做了一些调研，现在它的问题是娱乐频道靠擦边博眼球刷礼物，游戏频道就靠砸钱让对手首发队员打假赛——公司的整体风格和做派与千帆所遵循的理念文化差距太大，我们基金内部对大海娱乐的评价不高，风险评级也很高。”
“除此之外，我也不是很赞同两位这次与我商讨的形式。”宋之涵一顿，“今天我来参加午宴，非常突然，如果不是渊总和梁总的面子，我很难出席。任何事情都讲究方式方法，我理解大海娱乐想要融资，想找千帆做咨询或者投资，千帆是欢迎的，但是麻烦请不要通过这些歪门邪道，干扰我正常的行程，我今天原定的计划是要去元气签约。”
宋之涵这番话说的完全没留情面，海鲁翔的脸色已经涨成猪血，海广绅面有愠色，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元气？就那个快要倒闭的小公司？”
“他们没有倒闭，只是最近一场世金赛小组赛输给了大海娱乐。而据我所知，他们输了比赛的原因就是首发队员收了钱打假赛，这位队员现在就在大海娱乐服役。海总，您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么？”
海广绅被噎住了，他嗔怒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海鲁翔躲闪着他的目光。
门外，一个大男孩垂着眼眸，静静地听着包间里的声音，手搭在把手上，并未进去。
“海总，”宋之涵的声音从包厢里传了出来，不高也不低，“想要我投资大海娱乐，说来也简单，做买卖嘛，都讲究性价比，如果两位也能做出元气科技那边的妥协，我也愿意投资。”
海鲁翔的声音显得颇为急迫：“那我们肯定可以，元气那边能给出什么条件，我们这边就能给出什么条件！”
“行啊，”宋之涵说道，“那现在就签协议，用1块钱转让大海娱乐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给我。”
“……”
包厢内沉默了。
在门外的封骋却弯了弯嘴角。
即便他没进门，也能感受到包厢里此时的气氛有多尴尬，他甚至能想象到海广绅和海鲁翔现在的脸有多绿。
“抱歉，做天使投资就是这样，杀价杀的很厉害的，要是大海娱乐出不了这个价，那我确实无能为力。”
“我还有事，先撤了。”
包厢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海广绅和海鲁翔应该是立刻起身想要拦住宋之涵，门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封骋还没反应过来，门被猛的拉开，他与宋之涵打了个照面。
那是封骋第一见穿礼服的宋之涵。
优雅的玫瑰一朵又一朵缠绕在绸缎般地白色裙摆之上，宋之涵单薄瘦弱的肩膀托着她纤细的脖颈，她明明那般细碎柔软，却可以像是一束光一样，在荆棘处盛放。
宋之涵看着有些许怔愣的封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我走？”
那一瞬间，像是游魂回归，所有的彷徨、疑惑、踟蹰、失望都化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封骋下意识地拉起宋之涵的手，转身，带着她奋力奔跑。
像是一场无所畏惧的逃亡，更像是一场充满希望的冲刺。
男孩终于拉起了他心中女孩的手，全力以赴地，向他梦中的地方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