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总,涵总,您听我说,我这个研发真的是全球唯一一个,市面上的那些都是假的,我才是真的,我的公司快倒闭了,我需要钱,非常多的钱,研发本就是烧钱的!您别走,您听我说……”
——“宋之涵,你算什么东西?你不信老子的研发,你他妈就是个臭婊子!你瞎了眼包庇那些抄袭的垃圾!”
——“宋之涵,我要你付出代价!我要让你每个夜晚都会想起我,想起我脑浆迸裂的尸体。你记住,我是因为你才从这里跳下去的,都是因为你!你是杀人凶手!”
——“李容,不要,你别跳!”
——“啊——!”
……
男人的嘶吼声由近及远,高楼如同神佛漠视凡间,环路被堵得水泄不通,警车嗡鸣,黄条拉起,潮水般的谩骂和闲言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宋之涵站在顶楼,等待所有景象变模糊。
第五百六十三遍,现实与梦魇交错。
她静静地看着楼下的自己为尸体盖上黑布,然后处理现场,拒绝拍照,联系公关。
——“资本家的血都是冷的!”
——“有人从你们的楼上跳下来了,你们要负责!”
——“社会的蛀虫!垃圾!”
——“死者家属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人渣的!”
“涵,新年快乐,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温暖的声音穿过喧嚣,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束柔光,从宋之涵身后响起。她的瞳孔猛然放大,转身回头,昔日的同窗好友正微笑着看她。
“你想回国?”那虚幻的人影弯起嘴角,“其实我也想,做金融我比不过你,我只想回去见见我爸,他是个科学疯子,叫容,李容。”
“……李容。”
宋之涵颤抖着喃呢,虚幻的梦境如地震般坍塌,无数双骷髅手从她身后伸出,撕扯着要将她从高台推下,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她像断了线般坠落,直至“砰”的一声。
她睁眼,房间内,东方渐白。
——
中国,香港。
“咚!”的一声锣响,本年度港交所最大的IPO项目尘埃落定。
所有投资人、董事、高管齐聚一堂,西装革履,面带微笑,在媒体记者的闪光灯下,手举红酒,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拍照过后,大家相互寒暄,聊聊公司的近况、国际的形势、还有未来的合作计划。
今天的酒宴是一场难得的商业聚会,没人会放弃这么好的社交机会。特别是宋之涵还在。
大家都知道,宋家是金融世家,其控制的颂笙集团业务已经遍布世界各地,涉及地产、金融、煤矿、基建等各行各业。而宋之涵自己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私募基金天亦投资的创始合伙人。她的投资眼光超群,专业能力卓越,年仅二十六岁,就已经在各大财富榜上登顶,足可见其能力和地位。
但可惜,就在一个月前,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有人从天亦大厦跳楼了。
传闻,是她逼死的。
“不会吧?怎么可能?”
“害,她那种人,霸道惯了,怎么不可能?天亦投资管理规模都奔千亿了,业内收益率第一,你猜她赔给死者家属多少钱?一毛钱都没给!全给公关公司了!”
“什么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是她要给,死者家属不要,说是非要让她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有人惊呼,“难不成要她偿命?”
“嘘!她来了!”
远处的深棕色呢绒地毯上,宋之涵一身抹胸红金色晚礼服,面若寒冰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的是今天上市的网视科技的董事长、实际控制人石伟。
有人悄悄拦住石伟:“石总,您这是去哪啊?马上就要开始致辞了!”
石伟摇摇头:“宋之涵找我有事,先等等吧。”
——
石伟,曾供职于贝尔实验室,因其研发能力出众,也有创业的想法,五年前回国创办了网视科技。从网视科技的A轮融资开始,宋之涵就一直在投资,直到今天它上市。
小而静谧的休息室里,传来石伟不敢置信的声音。
“涵总,您现在说这样的话,就是釜底抽薪!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石总,我想你搞错了。”宋之涵漂亮的脸蛋倒映在红酒杯中,语气平寡,“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的,我是股东派出的董事,我辞职,不需要你接受。”
“可您也不能……!”
石伟急得脸红脖子粗,刚要翻脸,又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好声好气道:“涵总,如果您不满意我们,您可以直说,不必非闹到辞职这么严重。您知道的,网视科技上的是港股不是A股,港股没有涨跌停机制,万一您辞任的事情公告出去,引起股价大跌,到头来损失的不还是咱们股东?”
“可那也与我无关了。”
宋之涵轻描淡写地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一个周前,我已经向天亦投资递交了辞呈。我马上就不再是天亦投资的合伙人,自然也不会是网视科技的董事。”
“什么?!”石伟大惊。
按照董事派出制度,宋之涵是天亦投资作为股东向网视科技派出的非独立董事,如果宋之涵从天亦投资离职,那当然不可能再当网视科技的董事,可天亦投资是宋之涵和梁清一手创办的,她怎么可能辞职?!
“很意外么?”宋之涵嘴角上挑,露出一抹嘲笑,“你和李容,以前是同事,对吧?”
石伟的脸瞬间惨白。
“后面的事,就不用我点破了吧。毕竟,咱们都还要点体面。”
宋之涵起身,将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
“石总,好自为之。”
——
休息室外,大厅里正奏起优雅的交响乐曲,西装革履的上流精英们觥筹交错,彬彬有礼的酒侍端着酒盘穿梭其中。
今天,是宋之涵一手投资的科技公司上市的日子。
高朋满座,胜友如云。
大家看到了宋之涵从休息室出来,都像见到了黄金般贪婪,殷勤地掬着笑脸向她走来。
“涵总,您刚刚去哪了呀?我们今天招待用的葡萄酒是从勃艮利那边空运过来的,丹宁含量低,特别适合女士,您可一定要尝尝。”
“涵总,还有几个报社的记者还在外面等着采访您呢,有几家实在是拒不掉,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要不您先抽空采一下?很简单的,耽误不了您几分钟。”
“涵总,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上次跟您说我下面有个子公司现在正在研发一款创新药,这药要是研发出来就是全球首例,非常值得投资,不知道您有没有空,我……”
“涵总……”
“涵总……”
“涵总……?”
“涵总,您听我说啊,您这是去哪呀……?”
金贵富丽的礼堂之下,巨大的水晶灯梦幻奢靡。所有人都看见,宋之涵无视了所有人,携着一缕无所不能又无可抵挡的光,掠过人群,翻起红裙,亲手推开了那金色的重门,大步而去。
外面,阳光朗朗,万里无云。
等待她的是个难得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