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
她还是一身婚纱,只是身上多了一件男士外套。
不用问就知道,衣服是是陆云浅的。
在门口碰上林洛,林洛眼眶红红的伸手抱住了她。
“橙橙。”
苏橙问:“他呢?”
林洛知道她问的是谁,哽咽着说:“橙橙,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一要坚强……”
苏橙身子莫名一颤,声音低弱着说:“我没事。你说。”
林洛没忍住先哭出了声音:“柳阿姨她……在酒店自杀了。没抢救过来……”
苏橙浑身冰凉,原被失血的脸色更加凄白。
泪水不自觉从眼眶大颗大颗滚落。
抓着推开林洛,她哑声音问:“我妈在哪儿?她在哪儿……”
林洛说:“阿姨在……太平……”
“间”字未出,苏橙推开林洛,冲撞的跑开。她眼前一片模糊,跑的不管不顾。碰到了来往的病人,也撞倒了换药的护士。
“死爹妈了吗,这么着急跑啊!”
“唉,话别说那么难听。”
在走廊拐角,苏橙迎面猛撞上一个人,那人手中的几盒药掉到地上。
同时伴随着“砰”的一声,碎裂的还有手上撞掉的输液瓶。
苏橙脚踩到了婚纱下摆,在惯性的冲力下,身体不稳的朝后跌去。
一双手臂及时抓住了她胳膊,稍用力往回一带,苏橙撞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男人怀里。
头顶上是一道温润的低沉嗓音:“你还好吧?”
苏橙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陌生的俊脸,她想说“对不起”,奈何却发不出声音。
林洛这时跑过来,喊道:“橙橙!”
男人抬眼望去。
林洛来到跟前将苏橙拉开,气喘吁吁的。
她替苏橙向男人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情绪不好,抱歉抱歉!真对不起了。”
男人注视着一脸泪意的苏橙,平静的说:“没关系。”
苏橙抓起婚纱一言不发的离开,林洛忙追上前:“橙橙……”
男人收回视线,弯腰去捡地上的药盒,刚起身,就听见有人喊——
“时总!”
时牧弦回头,是赵深。
“你怎么来了?”
看了眼他手中的胃药,赵深愤然说:“早知道就不跟那帮龟孙合作了!要真有诚意,你能被他们灌到胃出血住院?”
时牧弦淡笑说:“老毛病了,没事。”
赵深问:“出院手续办了没?没有的话我去。”
时牧弦皱了下眉,按着胃部,忍住刚才一时疼上来的刺痛感。
“已办过。赵深,车你开,我休息会儿。”
“好。”
太平间,苏橙跪在柳如烟面前,眼泪止不住滚落。
“妈!你别睡!你快起来……我是橙橙……”
她央求着,哑声哽咽着,而躺着紧闭双眼的人一动不动,早已不再呼吸。
看着苏橙哭的撕心裂肺,陆云浅几次想上前,都犹豫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的双腿又沉又重,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深陷进地面,他抬不动。
他的手指握紧又松开,眼里的难过就像染不开的水墨,一片浓郁。
很久后,陆云浅上前,将哭到已经哭不出声音的苏橙抱住,紧紧的搂着她。
忽然,安静的苏橙猛的推开陆云浅,拿过一旁担架上的手术刀狠狠的刺向他手臂。
陆云浅没躲,眼看着刀尖落到自己手上。
随后,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感觉到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背上。
地面上也滴着血。
苏橙一字一字的说:“陆云浅,我恨你!今生再不原谅!”
原本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现在只剩下悲伤和绝望。
陆云浅感到心被一双手狠狠揪住,在被残忍的撕裂。
血一滴一滴流到心口,浇灌着血肉模糊的心脏。
他,也很疼。
“陆云浅!”
林洛冲过来,满眼的泪:“她失去理智难道你也失去理智了吗?陆云浅,你就不知道躲一躲吗?”
没注意到林洛眼里的心疼,陆云浅眼里此刻只有苏橙。
他上前将带血的手术刀拿开,不顾带伤的手臂,捧起她沾满眼泪的脸,开口时声音都是疼的。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阿姨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橙橙,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我的命。”
苏橙目光涣散,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站着。
林洛怒目喊道:“陆云浅,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苏橙抬起眼,望着陆云浅,颤抖着唇说:“我想要你去死!”
用力推开他,苏橙跌撞的跑了出去。
医院最高层的楼顶,苏橙站在最危险的边缘。
风将她的长发温柔掀起,也吹起了她身上干净唯美的婚纱。远看就像一个美丽的天使,长黑发白婚纱,静美轻盈的迎立在风中。
然而,只要再轻轻向前一步,她就会化成拥有翅膀的天使,坠毁到地面上。
所有幸福的承载,都因为一个男人,全部覆灭!
她的世界,从此毁灭,绝望。
苏橙闭上了眼。
右脚踏出去的那一瞬,一只手臂从她腰身穿过,随后强力一收,人被带到地面上。
陆云浅猩红着双眼,颤抖的紧扣住她的双肩。
随后一个用力,将苏橙死死扣在怀里,他身体在颤抖,因为生气和害怕。
“橙橙你……”
苏橙的心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平静,心如死灰的。
“我要是死了,就不用承受了吧。陆云浅,就算我死了,我也不原谅你。永远!”
陆云浅感觉到内心世界全部崩塌。
所谓丑事传千里。
苏氏第二地下工厂产业链,一天之间被警察突击查封。
苏家的事情被各大报纸和微博,各大网站曝光后,网友骂声一片。
有人骂苏家草菅人命,力挺卧底警察维护正义,苏家千金活该被人抛弃,是咎由自取。
也有人站在苏橙立场指责男方,说不该利用和欺骗女方感情来达到维护正义的目的。
还有人是同情和叹息。
同情婚礼当天被刑警未婚夫当场抛弃,随后父母又双双畏罪自杀如今孤身一人的苏橙。
至臻黑的雷克萨斯LS车里,安静听着本市时事经济广播电台的主持人说着相关苏家的事情报道,不多会儿,男人伸手关掉了播音。
云心茶坊门边,一辆车停下。
认出这辆雷克萨斯LS车主人的前台主管,整理了下工装,笑着上前迎接。
男人下车,前台主管柔笑:“时总,您来了。”
“嗯。进去吧。”
时牧弦长腿跨进旋转门,两边的美女接待毕恭毕敬的微笑喊:“时总。”“时总好。”
时牧弦轻点头,径直朝电梯方向走去。
顶层办公室,电梯门一开,楚墨恒立即迎上来:“弦哥,慕总到了。人在待客室。”
时牧弦问:“来多久了?”
楚墨恒答:“二十分钟有了。”
时牧弦说:“知道了。”
走过去,“吱嘎”一声,他推开待客室的门。
慕向天听到动静后起身,堆砌起笑容:“牧弦来了。很久没到你这儿来喝茶,今儿细细一尝,发现这茶的味道是越喝越让人惦记不忘了。”
时牧弦微笑:“慕叔客气了。”
他径直走到沙发对面坐下,一双长腿优雅的交叠着,一只手随意搭放在腿上。
他又笑:“不知道慕叔来我这儿,是……”
他这么问,慕向天也就开门见山说:“最近苏氏集团一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时牧弦喝了口茶,淡淡点头:“这个我知道。”
慕向天继续说:“没想到苏家出了那档子事。现在他们股价不停的跌落,时弦集团就不打算出手?”
时牧弦笑了笑:“莫非,慕叔是想跟我合作?”
慕向天也笑道:“前段时间,我不是看中了一个项目嘛,这不,把钱全投进去了。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我现在的情况,实力呢还不够。我觉得不如咱两家合作,尽快拿下苏氏,也省得利益落入他手。牧弦,你觉得呢?”
时牧弦沉静的喝茶,一时没答。
慕向天也不说话,在等着。
时牧弦端着茶杯,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摩挲着茶柄一端,他笑了下:“这事,容我考虑考虑。慕叔,茶不好喝么,请喝茶。”
他不明说,慕向天也不再追问什么,对着茶水轻叹了口气。
时牧弦若无其事的品着铭茶,一脸平静。
慕向天走后,时牧弦叫人进来打扫屋子。
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儿,他拿了车钥匙离开。
时牧弦去了苏家别墅。
楚墨恒不解的问:“弦哥,你去哪儿干嘛?”
时牧弦闭着眼睛揉太阳穴,淡声说:“去看看。”
看一眼后视镜,楚墨恒提醒:“弦哥,你多注意下身体,别工作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时牧弦回他:“嗯。知道了。”
车在苏家别墅区停下。远远望去,大门口贴着法院封条,窗门紧闭,一片萧条。
楚墨恒望着门外草坪处一男一女,打开车窗,侧着身看向后座的男人。
“那两人,应该就是苏小姐和她未婚夫。”
时牧弦问:“男的叫什么名字?”
楚墨恒说:“陆云浅,是名刑警。能在短时间内进入苏氏集团高层,又获得了认可,此人能力可想而知。”
时牧弦没再说话,远远的看着那对男女的身影。
陆云浅背对着时牧弦的方向,他上前想拉苏橙,被对方挥开。
苏橙冷声说:“苏家毁了,苏家完了!陆警官,你还不觉得满意吗?”
见陆云浅还要过来,苏橙突然笑道:“我说陆警官,你还纠缠我,都不嫌我也脏吗?”
陆云浅压制住脾气,说:“脏不脏,你都是我的未婚妻。不会变!”
“呵呵。”
苏橙笑容里染上恨之入骨的黯淡。
她逼视着他:“不想让我也死,就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
陆云浅脸色更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