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伊娥

古希腊地区最初的居民是彼拉斯齐人，他们的国王是伊那科斯。他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名叫伊娥。有一次，伊娥在勒那草地上为她的父亲牧羊，奥林匹斯圣山的主宰宙斯一眼看见了她，顿时产生了爱意。

宙斯心中的爱情之火越来越炽热，于是他扮作世间男人，来到凡间，用甜美的语言引诱和挑逗伊娥：“哦，年轻的姑娘，能够拥有你的人是多么幸福啊！可是世界上任何凡人都配不上你，你只适宜做万神之王的妻子。告诉你吧，我就是宙斯，你不用害怕！中午时分酷热难当，快跟我到左边的树荫下去休息，你何苦在中午的烈日下折磨自己呢？你走进阴暗的树林，不用害怕，我真心希望能够保护你。我是执著天国权杖的神，可以把闪电直接送到地面。”

伊娥逃避他的诱惑，恐怖使她如飞地奔跑。真的，假使不是宙斯施展他的权力并使整个地区陷于黑暗，她必可以逃脱的。她为云雾包裹着，因为担心被石头绊倒或者失足落水而放慢脚步。因此，不幸的伊娥陷入了宙斯的罗网。

诸神之母赫拉对于丈夫的不忠早已心知肚明。他经常背着妻子，对凡人或半神的女人滥施爱情。而赫拉也从不掩饰她的愤怒与嫉妒，她密切注视着丈夫的一举一动。这一次，她又发现地上有一块地方居然在晴天里云雾缭绕，而这片云雾显然又不是自然形成的。赫拉顿生疑心。她遍寻奥林匹斯圣山，就是找不到宙斯。“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她恼怒地自言自语，“丈夫一定在做对不起我的事！”

于是，她腾云驾雾降到地上，命令包裹着引诱者和他的猎物的浓雾赶快散开。宙斯预料妻子来了，为了让心爱的姑娘逃脱妻子的报复，他把伊那科斯的可爱的女儿变为一头雪白的小母牛。即使成了这副模样，俊秀的伊娥仍然光彩照人。赫拉立即识破了丈夫的诡计，假意称赞这头美丽的动物，并询问这是谁家的小母牛，是什么品种。

宙斯在窘困中，迫不得已撒谎说这头母牛只不过是地上的生物，是纯种。赫拉假装很满意他的回答，但要求丈夫把这头美丽的动物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现在宙斯该怎么办呢？他左右为难：如果答应她的请求，他就失去了可爱的姑娘；假如拒绝她的要求，势必引起她的猜疑和嫉妒，结果这位不幸的姑娘会遭到恶毒的报复。想来想去，他只好忍痛割爱，决定暂时放弃姑娘，把这光艳照人的小母牛赠给妻子。

赫拉表示很喜欢这赠礼。她在小母牛的颈子上系上一根带子，并得意扬扬地将她牵走，小母牛的心怀着人类的悲哀，在兽皮下面跳跃着。但赫拉女神不放心她自己的行动，她知道除非把她的情敌看守得非常严密，她是不会放心的。她找到阿瑞斯托耳之子阿耳戈斯，他好像最适宜于做她心想着的差事。因为阿耳戈斯是一个百眼怪物，每次睡眠的时候只闭两只眼，其余的都睁着，在他的额前脑后如同星星一样闪闪发光，仍然忠于它们的职守。赫拉将伊娥交托给阿耳戈斯，使得宙斯不能再得到这个她从他那里夺去的美丽姑娘。被那么多只眼睛监视着，在漫长的白天里，这小母牛可以在长满青草的山坡上吃草。无论她走到哪里总不能离开阿耳戈斯的视线，即使她走到他的身后，也会被他看见。

太阳下山时，他用锁链锁住她的脖颈。她吃着苦草和树叶，睡在坚硬冰凉的地上，饮着污浊的池水。伊娥时常忘记她现在不再是人类了。她想伸出可怜的双手，乞求阿耳戈斯的怜悯和同情，可是她已没有手臂了；她想以感人的语言向他哀求，但她一张口，只能发出哞哞的叫声，连她自己听了都惊了一跳。阿耳戈斯不是总在一个固定的牧场看守她，因为赫拉吩咐他不断地变换伊娥的居处，使宙斯难以寻找到她。

这样，她和她的守护人在各地游牧着，直到一天她发觉来到了她自己的故乡，来到了她幼时常常嬉游的河岸上。现在她第一次看见她自己改变了的形状。当那有角的兽头在河水的明镜中注视着她时，她在战栗的恐惧中逃避开自己的形象。由于渴望，她向她的姐妹和她的父亲那里走去，但他们都无法认出她。伊那科斯抚拍她的光艳照人的身体并给她从附近小树上摘下叶子。但当这小母牛感恩地舐他的手，用亲吻和人类的眼泪爱抚着他的手时，这老人仍猜不出他所抚慰的是谁，也无法知道谁在向他感恩。

伊娥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拯救自己的主意。虽然她变成了一头小母牛，可是她的思想却没有受损。这时她开始用脚在地上画出一行字，这个举动引起了父亲的注意。伊那科斯很快从地面上的文字中知道站在面前的这头小母牛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天哪，我是一个不幸的人！”老人惊叫一声，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落难女儿的脖颈，“我走遍千山万水到处找你，想不到你成了这个样子！唉，见到你比不见你更悲哀！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可怜啊，你不能给我说一句安慰的话，只能用一声牛叫回答我！我以前真傻啊，一心想给你挑选一个般配的夫婿，想着给你置办新娘的火把，准备你未来的婚事。现在，你却变成了一头牛……”没等伊那科斯把话讲完，阿耳戈斯这个残暴的看守，就从伊那科斯的手里抢走了伊娥，牵着她走开了。阿耳戈斯爬到山顶上，用那一百只谨慎的眼睛环视着四周，执行着他的职务。此刻，宙斯不能再忍受对于伊娥处境的悲恸。他召唤他的爱子赫耳墨斯，命令他诱骗可恨的阿耳戈斯闭上他所有的眼睛。赫耳墨斯将飞鞋绑在脚上，戴上旅行帽，有力的手上握着散布睡眠功能的神杖。他这样装束着，离开父亲的住屋飞降到地上。他放下他的帽子和飞鞋，只是持着神杖，因此他看起来好像一个执鞭的牧童。他诱使一群野羊跟随着他，来到伊娥在阿耳戈斯永久监视下吃着嫩草的寂寞的草原。赫耳墨斯抽出一种叫做绪任克斯的牧笛，开始吹奏比人间的牧人所吹奏的更婉转美妙的乐曲。

阿耳戈斯很喜欢这迷人的笛音，他从高处站起来向下喊道：“吹笛子的朋友，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非常欢迎你。来吧，上来坐一坐，我们一起休息一会儿。瞧，这儿的树荫多舒服！”

赫耳墨斯道声感谢，爬上山坡，坐到他身边。两个人海阔天空地攀谈起来。他们谈得十分投机，不知不觉到了黄昏。阿耳戈斯开始连连打哈欠，百只眼睛全都开始蒙眬欲睡了。赫耳墨斯再次吹起牧笛，想让阿耳戈斯很快进入梦乡。可是阿耳戈斯一直没有掉以轻心，他一直拼命忍着瞌睡，死死盯住小母牛，防止“它”乘机逃走。

阿耳戈斯虽说有一百只眼睛，但见到那种牧笛还是第一次。他非常好奇，打听这支牧笛的来历。“我很愿意告诉你，”赫耳墨斯说，“如果你不嫌天色已晚，并且还有兴趣听的话，我很愿意告诉你。从前，在阿耳卡狄亚的雪山上住着一个著名的山林女神，她名叫哈玛得律阿得斯，又名绪任克斯。那时，森林神和农神萨图恩都被她的美貌所倾倒，热烈追求她，但她总是巧妙地摆脱他们的追逐，因为她害怕结婚。如同束着腰带的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一样，她要一如既往保持独身，过处女生活，但最后当强大的山神潘在森林里漫游时，他看到了这个女神，便走近她，凭着自己显赫的地位急切地向她求爱。但她拒绝了他，夺路而逃，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她一直逃到拉同河边。河水缓缓地流着，可是河面很宽，她无法蹚过去。

“她在河岸上焦急地哀求她的姐妹山林女仙们同情她，在山神没有追到她以前，使她改变形体。这时山神潘刚刚向她跑来，双手拥抱住她。但使他大吃一惊的是，他发现他所拥抱的竟是一株芦苇，并不是那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他的深沉的悲叹深入芦苇，声音逐渐变大，引起了如泣如诉的回声。这神奇的曲调总算安慰了失恋的神的悲痛。‘就这样吧，啊，变形的情人哟，’他在痛苦和快乐中说道，‘即使如此我们也将合为一体，永不分开。’于是他砍下各式不同长度的芦苇，用蜡粘接起来，并以美丽的女神的名字为他的笛子命名。从此以后我们遂叫牧人的牧笛为绪任克斯……”

赫耳墨斯一面讲故事，一面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耳戈斯。故事还没有讲完，阿耳戈斯的眼睛就一只只地依次闭上。最后，他的一百只眼睛全闭上了，他沉沉昏睡过去。现在赫耳墨斯停止吹奏牧笛，他用他的神杖轻触阿耳戈斯的一百只神眼，使它们睡得更深沉。阿耳戈斯抑制不住地呼呼大睡，赫耳墨斯迅速抽出藏在上衣口袋里的一把利剑，齐脖子砍下他的头颅。

现在伊娥自由了。虽然她仍然是母牛的形体，但她可以无拘无束地奔跑。但赫拉的慧眼发现下界所发生的一切。她继续寻找另外一种东西来折磨她的情敌，碰巧抓到牛虻。这昆虫把伊娥叮得几乎发狂，并追逐她从她自己的故乡遍至世界各地：到斯库提亚，到高加索，到阿玛宗部落，到铿墨里亚海峡，到迈俄提斯海，并由此逃到亚细亚。经过长期艰难的跋涉，她也来到埃及。这里在尼罗河岸上，她前脚跪下，昂着头，在默默的怨诉中仰望着天上的宙斯。

宙斯看到她，激起了强烈的爱怜，即刻到赫拉那里，拥抱她，请求她怜悯这个可怜的姑娘。他解释她没有诱惑他趋于不义，并指着下界的河川发誓（因为神常是那样发誓的），以后他将永远放弃对于她的爱情。正在这时，赫拉从澄明的天空也听到小母牛的悲鸣，她终于被感动了，许可宙斯恢复伊娥的原形。

得到妻子的允许，宙斯欣喜若狂，他急忙来到尼罗河边，伸手抚摩着小母牛的背。奇迹立刻出现了：小母牛身上蓬乱的牛毛消失了，牛角也缩了进去，牛眼变小，牛嘴变成小巧的人的双唇，肩膀和两只手出现了，牛蹄迅速消失，小母牛身上，除了美丽的白色以外，全都消失了。伊娥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她重新恢复了美丽动人的形象，格外令人怜爱。在尼罗河的河岸上，伊娥为宙斯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厄帕福斯，他后来当了埃及国王。当地人民十分爱戴这位神奇地得救了的女人，把她尊为女神。伊娥作为女君主统治了那地方很长时间。

但即使是这样，赫拉的愤怒仍然使她不得安宁。她鼓动野蛮的枯瑞忒斯人偷去她幼小的儿子厄帕福斯。所以伊娥又在大地上到处漂泊，茫然地寻找着她的儿子。

最后宙斯用雷电击灭枯瑞忒斯，她才发现厄帕福斯在埃塞俄比亚的边界，于是将他带回埃及来，并分享她的王位。后来他娶门菲斯为妻，她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利比亚；利比亚这个地方，就以她而得名。当母亲和儿子都去世后，尼罗河的人民给他们建立神庙，把他们当做神来崇拜——她是伊西斯神，他是阿庇斯神。 aiaTue6FjPGV8ekt5o1tz2/5RfywMiTbim1JbYXApfEZmJ1Tq0uAFizTZcfprwj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