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好在学校见面,是林如的主意。
林如早早开车赶到学校,找了间不上课的空教室坐下,给文涛发信息告诉他她呆的地方。
她是在这个大学认识文涛的,跟他做了同学。她不由得陷入到过去的时光。虽然她留校做了教师,一直呆在这个学校,对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但现在坐在教室里,她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亲切的感觉。
一男一女两个大学生说笑着进了教室,突然看见里面坐着个老师模样的美丽女人,犹豫了一下,小声私语几句,就退出了。林如脸红起来,她突然感到不安,吃惊自己在电话里跟文涛说过的话,害怕去想约他来这里见面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想像周光浩跟他的情人约会的情景,赫然感觉自己这时也偷偷在做着一件羞耻的事情。“我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大胆……我是因为他的背叛,所以就给了自己同等的权利吗?那我跟他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她一想到这几年她所过的冷淡无欢的生活,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受害者,她没有理由去珍惜一个不值得珍惜的人,而且,幸亏他拿走的只是她幼稚的初恋,却并未泯灭她纯美的心愿。她认为跟他不一样,他是在跟别人苟且,而她不会,她要正大光明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一时间她的感觉又回到了这间安静明亮的教室,她的心欢跳起来。
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时,林如知道文涛到了,她想,“跟这样一个心灵通透的人见面,我怎么会感到羞耻呢!”
文涛吃惊林如跟电话里完全不同,她脸微微泛红,像一朵半开着的花一样微笑地望着他。
“不好意思,大老远让你跑过来,你不会怪我吧?”林如笑道。
“怎么会!”
林如看文涛头上冒汗,满脸通红,便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指指他的衣领,“你领子不要扎那么紧,松开一个扣就不会那么热了,也看着潇洒!”
“噢,说得对!”文涛赶紧把T恤领口松开,一边擦着头上的汗。
两人坐在隔着过道的座位上,红着脸对视,然后又不自然地坐正,面向讲台。
“做学生多好啊!”林如道。
文涛低声说是,林如接着道,“要是一辈子都当学生就好了,一切都未发生,一切都能改变,心里总留着无限的希望……我们上学时的教室早推掉了,不然我就把你约到那里了。”
“你喜欢坐第二排左边最边上那个座位,大家都是随便选位子,”文涛道。
林如惊喜,“你还记得?”
“当然。”
“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你上课一贯的姿势,总是这样,”文涛学林如当时的样子,双手插在两腿中间,身子略微前倾,歪着头看着讲台。
林如禁不住笑起来,“上课不好好听讲,总盯着女孩看!”
文涛羞臊地低下头,但是心里升起一种甜蜜的感觉,继续道,“我记得我做过一个梦,有一天我不知怎么突然坐到你的座位上了,全班同学都盯着我看,正这个时候,你进来了,看见我坐了你的位置,一脸通红,课也不上了,转身就走。那个教我们英语的老师跑出去追你也没把你追回来,他回来大怒,在讲台上指着我说‘喂喂,你有什么资格坐这里?你气跑林如,这课你也不用上了!’”
林如掩唇大笑,想起那个早年毕业于上海教会学校的英语老师。
“你记得吗?那个教英语的老师眼睛也总盯着你,全班人都知道,每次上课都要把你叫起来回答问题。有一次你缺课,他马上就问,林如怎么没来,大家哄堂大笑,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很认真地问呢,‘笑什么?你们为什么笑?林如出什么事了?’”
林如吃吃发笑,道,“他不光盯着我,盯着所有漂亮的女孩,一大把年纪!我留校以后时不时会在校园的路上遇上他,每次我都躲着他走!”但是,林如突然收敛了笑容,接着道,“他已经去世了,去年。”
文涛听了不禁愕然,感慨道,“一个好鲜活的人!日子过得好快,好像是昨天的事情,现在已经物是人非!”
两人沉默。
林如笑笑,“好啦,跟我讲讲你新认识的将军女儿吧!”
文涛立刻涨红了脸,道,“不说这个好吗?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被院长叫到他的办公室,问我跟将军女儿相处得怎样了,现在恨不得整个研究院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我实在是后悔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了她……”
林如叹气,“文涛,你不懂得争取,也不懂得拒绝。”
“是,我总是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可能这都是因为我一向自卑……”
“哪里来的自卑?我们不都是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我也经常问自己为什么我身上总是没有勇敢,”说着,文涛就把头埋下去,觉得很羞愧。
两人又沉默,林如目不转睛地望着前面的黑板。
“灿烂的星,我祈求像你那样坚定,但我不愿意高悬夜空,独自辉映,并且永恒地睁着眼睛,像自然间耐心的、不眠的隐士,不断望着海滔,那大地的神父,用圣水冲洗人所卜居的岸沿,或者注视飘飞的白雪,像面幕,灿烂、轻盈,覆盖着洼地和高山……”林如一字一句读这首济慈的诗。
文涛听着,感觉头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喷射着电流般的热量。
“那封信,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我一直不知道,也没去想,你考到上海,跟他不辞而别,我突然明白了……可惜,你抄了一首勇敢的诗寄给我,却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连名字都不敢留下,”说着,林如从包里把那封信取了出来,放在文涛桌前。
文涛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保存完好的信封和它上面的字迹,一时恍如隔世,像在梦里一般。他不愿意取出里面的信,甚至不愿去动它,他知道林如不是为了让他难堪,她想点燃他的激情,但是,即使如此,他仍然觉得他当年做了一件让自己羞愧无比的事情。
林如把信拿了回去,放进包里,道,“文涛,这封信只有我一个人看过,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向你保证!你是不是怀疑我告诉周光浩了?我怎么会!”
“我……我可能是那么想过”,文涛结结巴巴回道,“我其实把信寄出去就后悔了,知道不可能……”
“你没有试,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不愿破坏,即使不可能,我也能留着那种美好……但是,刚一把信寄出去,我就知道自己做了件无法挽回的蠢事。我真的是希望你猜不出是谁写的……也许你收到信后就是看看而已,一笑置之,并不想知道是谁写的,但对我来说,真是追悔莫及,就觉得自己把一件珍贵的东西破坏掉了。”
“文涛,你不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就算我知道信是你写的,但一封信远远不够!你是男人!”
“是的,我知道,可我没有勇气,我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我一开始就是个失败者。”
林如带着轻蔑的神情笑一笑,道,“他比你了解女人,男人的所谓成熟不知道欺骗了多少女人!”
“其实……”文涛费劲地想要表达一种意思,终于说不出来,就沮丧地表达出自己的另一种心情,“所以我在想,这是一个必然要发生的错误,就算抹掉过去所有的记忆,再来一次,也许还是一样的结果。”
“记忆怎么会抹掉?有记忆不好吗?”林如深情望着文涛,“没有记忆怎么会有今天,我和你在一间教室里见面,我觉得像是在做梦!”
文涛脸上发烧,不敢回应林如的话。他心里难过——为什么一切是因为记忆,今天的情景为什么在当年没有发生!
他们长时间地沉默。
“我们在校园里走走吧,”林如道。文涛点头,两人便起身走出教室。
两人边走边闲聊校园里的变化,各自的情绪都放松了一些。走到图书馆跟前,文涛望着这个熟悉的大楼,自嘲道,“学校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看书的地方,我把时间都荒废在了这上面。”
“荒废?你是表扬自己呢还是在笑话自己?”林如故意问。
“你说呢?”
“那得怪你自己,”林如笑道。“当然,你也可以怪我!”她突然这样补充一句。
“怪你?”
“那会儿我要是碰巧也是个爱泡图书馆的,碰巧在图书馆又总能挨你坐着,然后碰巧又总有问题向你请教,我相信你的时间就不会都荒废在书本上了,”林如低着头说,羞涩地瞅了一眼文涛,“只可惜没有那么多的碰巧!”
“你不会注意到我的,即使出现过那么一次碰巧……”
林如惊讶,“什么?你我真有过碰巧吗?”
文涛红着脸道,“有过,我们偶然间有过一次谈话,但是你肯定不记得了。”
“哦,”林如极力回忆,“那可能真的是碰巧。”
“但那是我一辈子的记忆!没有那次碰巧,我也不会给你写那封信。”
“这样啊,”林如笑笑,她什么也没想起来,她对他的所有印象就是他总是躲着她。她心里明白就算文涛当年锲而不舍地追求她,他也未必能战胜周光浩。但她不肯承认这一点,宁愿把责任推到文涛身上。她甚至不肯承认她很早就发觉他在暗恋她,她想让他感觉到如果从前他没有抓住机会,那么现在,命运就握在他手中。她笑道,“我知道了,你觉得有那一次碰巧再加上一封匿名信,你就可以等了,如果等不来,那就是我的错……”
“不不,当然是我的错,也不是谁的错,”文涛有点语无伦次,“我只能怪自己,也许可以怪我母亲,把我生成这样,一个书呆子!”
他们去看当年上课的地方,那里立着一座崭新的大楼,门口挂着一堆各种机构的牌子,周围的道路两旁停满了汽车,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的影子。
“都变了!”文涛感慨。
“是呀,现在就是一个变化的年代!我读过你的文章,你批评现在的一些轰轰烈烈的改革,说那是破坏,我觉得写得真好!”林如道。
“你看了?”文涛不好意思地瞅一眼林如,“这文章得罪了很多人……有时候我想,为什么我会写那样的文章,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系,我不大喜欢变化,某些不该变化而变化了的东西,我看着会很痛心。”
林如心一动,想说她也是这样,但是没说出来。她快乐地望着文涛。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操场,隔着网栏看里面跑动踢球的学生。
“这个我不太会,就踢过一两次,不敢上场。在大学我什么都没学会!”
林如发笑,“连踢球都不敢,就更别说追女孩!”
文涛羞愧。“但是,”他突然道,“还记得吗,就是在那个地方,”他指指远处的操场拐角处,“那天我们研究生队跟本科队有一场比赛,我们被拉去观赛,我跟你碰巧站在一起,旁边还站着你的好朋友孙莹莹。那是我第一次跟你聊天,也是最后一次,我们聊了好久,都忘了看比赛……”
“你让我想想……嗯,我好像有印象。”林如笑道。
“你记得?”
“很模糊,”林如盯着文涛,“那天我们聊了什么?”
文涛不好意思说。林如道,“好吧,那我们到那里去吧,看看我能不能想起来,也许我真的能想起来!”
走到操场的拐角处的时候,两人激动而又不知所措,红着脸,不好意思去看对方。文涛知道林如全无往日的记忆,只是想让他高兴。她亲切甜美的神态和意味深长的话语令他突然意识到她约他来学校见面的真实含义,她要弥补他当年的缺憾,让他在校园里感受他从未有过的跟在她一起漫步的奇妙心情。他想起他当年曾幻想过假如他跟林如相爱了,那会是怎样的情景,但是他总是想不出来,他始终不懂得在男女交往中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去引导女人的心情,尽量说好听的话取悦她,他以为两个相爱的人根本不需要这些,好像只要相爱就够了——相爱就会产生出无穷无尽美好的东西!因为美好,所以相爱;因为相爱,所以美好——他只知道后者。
他们登上操场看台一阶一阶往上走。这时林如期待文涛拉她一把,她甚至做出困难的表示,羞臊地望着他,但是文涛犹豫不定,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去。在台阶上站定,文涛说,“我们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林如点头。文涛正要坐下,林如一把将文涛拽住,笑道,“没看见上面很脏吗,就站着吧,好吗?”心想,这个男人对她心怀爱意,却不敢有丝毫冒犯,也不做故意的讨好,这才是真正可爱又可靠的男人呢,跟了这个男人,他会一辈子用心去呵护体贴她。他不懂恋爱,却懂得感情,而周光浩正相反。
文涛看着林如仰头朝远方望去的样子,突然问,“你知道高年级的男生给你起的绰号吗?”
林如掩嘴扑哧笑了,瞅瞅文涛,立刻低下头,满脸通红,“周光浩后来告诉我了,说他们叫我‘望天’,对吧……想想那时候,真的是幼稚,我为什么会那样!但我不是故意的……他说我吓跑了一堆人,这样看来,你还算是勇敢的,毕竟还敢写封信。”
两人沉浸在愉悦中,但是慢慢地,这种愉悦淡化成了沉默。
文涛想,一切都过去了,又能怎样呢?
这边文涛心里想着,那边林如脱口而出,“是啊,一切都过去了!”这让文涛大吃一惊,两人竟生着同样的情绪,想着同一句话!他们对视,彼此看到对方的惊愕。林如叹口气,看看手表,说该走了,宁宁放学回家时,她要在家里等着她。
“不用去学校接她了?”文涛问。
林如笑道,“她长大了。”
他们朝停车的地方走去。文涛表达谢意,说今天很高兴。林如好像没听文涛说什么,突然带着认真的语气问文涛,“你喜欢宁宁吗?”
“当然喜欢,宁宁太可爱了!”
林如嗯一声,便跟文涛聊起自己女儿最近的变化,说宁宁最近变得有点我行我素,宁宁说她已经懂得让人快乐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了,就是不去管别人怎么说,自己做自己的事。文涛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是聪明,问宁宁的性格像了谁呢,林如反问,“你说呢?”
文涛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就笑道,“她长得也像你!”
很快,两人就走到林如停车的地方,林如笑道,“别人约见,都一起吃个饭,我们就这样逛了一圈。”停了一会儿,见文涛不说话,她犹豫一下,红着脸道,“下次我们再来这里见,好吗?”
文涛低下头,“今天你已经给了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我不敢奢求更多了……”
林如嗯一声,眼睛里顿时一片忧伤。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进来再坐几分钟吧。”
文涛就从车尾绕过去,开门坐进车里。两人都沉默。
“我得走了,”林如看看手表终于说,然后发动了车子。文涛不动,低着头,林如眼睛盯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离文涛很近,在挡把上放着。她把手张开,又握紧。
“谢谢你,林如,”文涛极力显出平静的样子。
林如一笑,“又是这句……不说了,你路上开车小心!”然后她把手伸给文涛。
文涛握握林如的手,赶紧放开,说句“你也一样”,就下车了。
文涛想目送林如开车离去,但好半天林如没有开动车子,她头附在方向盘上流泪。终于,林如摸索着从包里取出纸巾擦掉眼泪,从后视镜里看见文涛一直在她车后不远处站着。她在镜子里冲他伤感一笑,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信息,写:“世间只有一样是好的,希望!但是,一切过去了,我将回到现实。”然后她开动了汽车。
林如知道今天会这是这样的结果,文涛尽管刻骨铭心深爱着她,但他没有勇气接受她。周光浩横在了她跟他之间,他迈不过去这个坎,他也不想迈过去。他虽懦弱,却顽固坚守着他的理性。她后悔自己来之前没有确信这点,她想起那个神秘的经常在自己身上灵验的定律——她似乎不适合于期盼什么,凡期盼的,结果必是相反。
“所以,这是命!早早就规定好了,不可更改!”她想。
她开着车,眼睛总往放在旁边的手机上看,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文涛怎么回应她的信息。然而手机一直没亮。她心烦意乱,把手机正面翻过,不再看。“是啊,他能说什么呢?他不想伤我的心,但是他说什么才能不伤我的心呢?……”一路上,她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
林如到家,感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她觉得跟文涛在校园里见了一面,放空了自己全部的热情。她想她再不会跟他见面了。
但是刚进门,她的手机亮了。文涛给她发来了信息,问她到家了吗。
林如回信:“到了。”
她坐到沙发上,想休息一会儿。文涛又发来信息,道,“我还在学校,在那间教室里坐着。”
林如顿时感觉一股欢喜从心底涌出,她跑到卧室,倚在窗前看手机。
两人开始互发信息。
林如想问句为什么,但立刻又删去这句活,便写道:“你喜欢,以后就还在这间教室见好了。”
文涛:“不,这是最后一次了。”文涛预先想好了这么说。他接着又发信息:“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林如停顿了一会儿,回一句:“但你出现了。”
文涛:“我搅乱了你的生活。”
林如:“不是你搅乱的。”
文涛一时无话,林如等着,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
文涛:“宁宁放学了?”
林如:“还没有。”
文涛:“人性里有不可抗拒的弱点。”
林如:“指的什么?”
文涛:“彼此的熟悉会慢慢导致冷淡甚至厌倦。”
林如:“你想说什么?”
文涛:“但这不意味着需要决裂,冷淡和厌倦里还存在着关心和依赖,家庭总是如此,好坏混在一起,无法取舍,若彼此珍惜,相向而行,一切会好。”
林如:“珍惜?你记住,珍惜来自于情感,不是来自于理性,我不要那种故意的珍惜,更不要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不好的,我宁愿它一直不好,那种总能想起不好的生活,不配珍惜。”
文涛:“完美主义者?”
林如:“我不是,我知道每个人都有缺点,生活处处有不如意,但我希望用情感包容缺点,用情感面对困难。理性当然也重要,但情感是它的源泉和动力。单纯的理性,那是一架机器。我不想过机器般的生活。”
文涛默然,觉得林如说得正确,他佩服她对生活的理解。
但是文涛仍想劝说林如,他写道:“生活有阶段性,情感的意义也会变化。人在一起很多年后,就不谈情感了,情感变成了习惯。”
林如:“不要替我现在的生活辩护,我不想习惯这种生活。你想看着我习惯吗?”
文涛:“你跟他幸福,我才心安。”
林如:“那你不会心安!”
文涛的话渐渐让林如感觉得自尊受到伤害,她知道他为她好,但她感觉他话语背后似乎隐藏着一种可怕的世故,她从文涛身上仿佛看见了周光浩的影子。她想,是不是男人都这样?他们都会装,其实他们什么都知道。她突然想他是不是不似她想像得那样爱她,她向他敞开了心扉,反而让他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她已经不是当年纯洁冷傲的那个林如,是个生了孩子的不幸福的怨妇了。
文涛长久无语,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林如盯着手机,不由得冷笑一下,在手机上写下一行字:“今天我们没有见面,不要有负担。”发出这条信息,她突然间泪水涌出。正这时,宁宁放学回家,自己开门跑进来。林如紧着从卧室出来,脸上泪水还未擦干净。宁宁惊问,“妈妈,你哭了?”
“没有,宝贝!”林如赶紧笑笑,擦去眼泪,“怎么会?眼睛呛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