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将军夫人看女儿回到家一脸开心，又听女儿说今天见到的人还真是不错，更追着要打听个仔细。刘莉莉露出一脸鄙夷，冲母亲道，“急成这样！”然后望着天花板慢吞吞道，“我倒是相中了，不知道人家是个什么态度，先交个朋友！”

“那不行啊，莉莉，必须让他有个态度，主动权得握你手里，”将军夫人立刻就急了，“你多大了？你可耗不起啊！”

莉莉立刻从沙发上跳起，“又来了！又来了！耗不起，一天到晚就是耗不起，有没有新鲜点的！”一边说，一边上楼往自己房间里跑。将军一家住在宽大的二层小楼里，独门独院，军士二十四小时把守。

将军夫人觉得奇怪，什么人会这么傲慢，竟让她摸不清态度，这可是过去从来没有的事情，都是她看不上别人。过了会儿，将军夫人从窗户看见院门开了，一辆黑色的汽车开了进来，门口军士笔直站立冲汽车敬礼。她知道这是丈夫回来了。他永远是很晚才回家，有太多的军务让他操劳。

将军一进门就问莉莉回来没有，他知道她今天去约会，是他前不久在某个场合偶见发展研究院院长，两人相谈甚欢，他突然想起女儿的婚姻之事，便跟院长打听他那里有没有跟女儿相配的合适人选，这才有了今天女儿的这个约会。

将军夫人紧着跟丈夫汇报从女儿那里得到的信息。听说女儿相中了院长介绍的人，将军大喜，“看看，还得我亲自出马！你快去把她叫下来，我好好问问！”

莉莉懒洋洋下楼，远远冲父亲道，“已经向将军夫人汇报完毕，还要重复吗？”

将军笑呵呵道，“汇报不彻底，听说态度还不严肃，所以只好再来一次了。来吧。”

等莉莉坐下，将军直接问，“怎么，看不出他的态度？”

“看不出，我倒是让人家看出了我的态度。”

“他会不会是不敢表达态度？”

“不像。”

将军想了想，接着问，“看着城府很深？”

“城府？”莉莉笑起来，“不是城府很深，我看是根本没什么城府，只有性格！这才是我不适应的，这样的人我头一次见。怎么说呢？他好像不在状态，但是也不是心不在焉……说不清，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他是个很有涵养很有知识的人！”

将军立刻道，“这还用说，不得了的人物，总理都欣赏！有这一票就足够了！”坐在旁边的将军夫人拉拉将军衣服，道，“莉莉满意，得把这个人拽住！就算了不得，不过是个平民子弟。”

将军冲夫人瞪眼睛，“说的什么话！我还是个农民子弟呢，你看不起我？”

“啊呀，就事论事，你急个什么！”将军夫人紧着辩解。

将军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然后停住，冲女儿道，“打电话跟他讲，就说我请他来家里作客！”

“这可不行，他不是您的兵，您别把人家吓着！再说他还不知道我有您这么一位当大首长的父亲，您这么一弄，我跟他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那我给他们院长打个电话，请他问问情况？”

“不要打！”莉莉制止，“急成这样，是不是有点贱嗖嗖的，本来这种人就敏感得要死，一堆的心理活动，您这么急不可耐，更把他吓住了。这事你们别管了！”

“不管？那你哪天把他领回家，让我们看看！”将军夫人立刻道，“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按你的意思寻到这么一个，人又要有出息还要干干净净，你以为容易？”

“谁让你们多管闲事，好像招驸马似的！”莉莉觉得丢丑，不想听，霍地站起。

“别走！”将军喊住女儿，“我再不管，你就嫁不出去了，给你十天，听着，最多十五天，你把他领家里来，这是任务！”

“还好，没说是命令，”莉莉冲父亲使个鬼脸，转身逃去。

刘莉莉心里早想好了策略，决定主动出击。她琢磨母亲的话是对的，得把那个人拽住，她再这样耽误下去，怕是要找个离过婚的男人了，那就糟透了。她觉得她首先要做的是不能给那个人回绝她的机会。

第二天仍是周末休息日，刘莉莉匆匆吃了早饭，打扮一番，便开车出门，找个地方买了份早点，然后直奔文涛的住地，她昨天问过他。寻到那小区，她不知道他住哪个楼，就在车里给文涛打电话。文涛多年晚睡晚起，此时正在睡梦中，接了刘莉莉的电话，听她说她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吓了一跳，放下手机，急忙起床洗漱。不多时，已经有人敲门了。

一进门，刘莉莉便手指着文涛笑呵呵道，“习惯不好，博士先生！总不见早晨的太阳，对身体不好！”不等文涛回应，把手里的食物提起来冲文涛一扬，“我跟你说过我直觉不错，就知道你睡懒觉，不吃早点，喏，给你买了一份，凑乎吃吧！”说着径直走进客厅，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快步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神采飞扬，没有一丝客气。

“谢谢，真是没想到……”

“我感觉我们已经熟悉了，是朋友了对吧？也就免了矜持，直接找上门来！这就是军人作风！”

文涛极力掩藏尴尬，点头笑道，“那就请坐吧。”

“你写的字呢？”刘莉莉坐下，四处观望，“拿来让我看看！”

“好久没写了，再说也拿不出手，我是自己写着玩的，跟你不能比。”

“算了吧，就别谦虚了，我倒不是专门来看你的书法，但是既然来了，就必须看看！”

“我从来不写什么字幅之类，只在个宣纸本上写一些自我感悟，但那是……私人性质的。”文涛涨红脸说。

刘莉莉张大眼睛，“私人性质，你的意思——我不能看？”

文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随口说一句，“以后吧。”但是他说过就后悔了。

刘莉莉认真望着文涛，带着诡秘的神情一笑，“好！以后看！你说的！”就站起来，“你吃早点，我替你收拾一下你这个脏屋子，房子还不错，让你弄成这样！”

文涛慌说，“这可不行，坚决不可以！”

但文涛哪里挡得住，刘莉莉从厨房到卫生间再到卧室转了一圈，一边看一边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做家务？我让你看看！女人天生都会做家务，说自己不会做家务的，不是懒惰就是显摆！”

文涛一筹莫展，他大大低估了这位女军人的霸道作风，他和她刚刚认识，她便强行让他接受她的好意，不容他拒绝。他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的人。他急得团团转，那边刘莉莉早开始行动起来，嘴里喊着，“我这是做好事，不是什么侵犯隐私！你老实呆着就是，快去吃你的早点！”

刘莉莉把文涛放在明处的脏衣服收拢起来一件一件往洗衣机里扔，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搜寻出几双脏袜子，统统塞进洗衣机里，麻利地放洗衣液、消毒水、柔顺剂，让洗衣机搅动起来，然后开始清洁卫生间各种用具。“邋遢鬼！”她嘴里小声念叨，心里却一阵欢喜，因为他的邋遢证明这里没来过女人。“这些事情以后不用他做，当然也不用我做，有保姆呢！他只要在人面前文质彬彬地站在我跟前就好！”她想。

收拾了卫生间，又收拾厨房，然后是卧室、客厅。刘莉莉哼着歌干活，全当文涛不存在，好像这里的主人不是他而是她。而看着刘莉莉卖命地在这房间里折腾，文涛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无法不感激她，却又真的无意感激她。他找不到开心和生气的理由，他为这个感到既好笑又烦恼。

干完一切，刘莉莉满意地看着房间四处，乐滋滋道，“行了，出了一堆汗，中午我得大吃一顿！走吧！你得请我吧？总得慰劳一下，看我干了多少活！”

文涛此时已经觉得自己身不由己了。

一起吃过饭，刘莉莉笑嘻嘻说文涛应该送她回家，她今天真是累了，开不动车了。文涛有一种被拉下水的感觉，但他不善拒绝，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好答应她。他一路琢磨他到底是不愿让她失了面子，还是有点喜欢上了她，他拒绝她又会怎样呢？

文涛心里乱糟糟的，当他按着刘莉莉的指引把车开到刘莉莉家门口时，他大吃一惊。面前是两扇高大的铁门，门两边的高墙上布满了摄像头。门里边二层小楼的瓦式大屋顶隐约可见。

“这是你家？”

“对啊，到了！”刘莉莉风轻云淡回道。

“等等，”文涛急切道，“你告诉我，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刘莉莉眉毛一挑，“怎么会住在这里？问得奇怪！”

“这可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

“我是普通人，我爸爸不是普通人，我沾他的光住在里面，”刘莉莉神秘笑笑，“怎么，怕啦？”

这时铁门打开，文涛发现自己已经脱不开身。一种恐怖迎面袭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抓进了这个神秘的院子。坐在旁边的刘莉莉一脸快活的神态，他感觉她传递给他的是一种毁灭性的嘲笑。 VciHJ3yZlN48Ypu0cBfGgtDv08P5PbQl/KedodxsKP1rSDOFGcsj3EjESnmeF3ib